《红楼之黛玉有叔叔》作者：我来就山的　 文案： 黛玉的叔叔从海外归来，得知自己的亲亲侄女居然被错待， 气愤不已的他将人接回自家，开始了宠宠宠的日常。 而脱离了贾府，黛玉才发现，外面的世界如此不同。 且看黛玉在叔叔的加持下，如何发奋图强，成为高级白富美，将如意郎君收入囊中！ 请大家多多支持，求收藏，求评论！！！ 本文暂定日更，晚上八点到十点间更新。逻辑不强，欢迎提意见，但是勿喷，谢谢大家！ 内容标签：红楼梦 生子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黛玉┃ 配角： ┃ 其它：红楼梦 ================ 正文 1.叔叔归来 黑底银鹰旗飞扬在空中，高大雄伟的船只带头稳稳地航行在平静无比却暗藏风波的海上，尾随着它的是一行十二只海船，船身略带伤痕，却无损这些船只的伟岸，令人望而生畏。领头的那只船明显大很多，船头站着一名玄衣精瘦男子，眺望着航向的远方。 不对，应该说是故乡。 剑眉，星眸，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上并无表情，盘起的头发有一丝丝掉落，随风飞扬着。拂过的风吹起他的衣角，他腰间挂着的宝剑，隐隐露出脚底的金丝牛皮靴。 “爷，外头风大，您进去吧。”一素装女子走过来，步履娉婷，婀娜多姿，她脸上的面纱岌岌可危，险些要随风去了，露出的半边脸精致无比，让人看了忍不住着迷。 男子转身，看着她的水眸，叹了口气，“暮雪，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吾心不安，神难定。” 因为他一个人的决定，大家都得从好不容易熟悉起来的地方搬走，重新进入皇帝的管辖范围，重新面对当初逃而避之的东西，甚至是重新开始，对此，他心中满是羞愧。 “无妨，爷，只要是您做的决定，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我们都会跟随的。”她语气坚定，看着男子的眼神充满了爱意，“更何况，回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很多事情，的确得回去做了，毕竟，过了太长时间的话，怕是那些人都等不及了。”秦暮雪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是狠毒，很快又收敛了。 “进去吧，姐妹们正在煮茶，就等您了。” “好。”男子点头，随着她进了船舱。 这名男子正是林沐，银鹰之王，所向披靡，在这一片海域，能拜得一只黑底银鹰旗，就能横着走。来往的商队都知道，只有跟银鹰签好协议，才能这块海域活动，才能做好生意。 当然，外人只知道鹰王，却不知道林沐，而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清楚林沐到底是谁！ 林沐来到这片海域已经十几年了，这漫长的岁月足够让很多人很多事都成为过去式，海盗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追根究底，他们只崇尚强者，只要鹰王能带领他们占得更多的土地，能打败来犯的人，能赚得金银，保得一家老小健康平安，这些汉子们就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在所不辞。 如今林沐正带着他的船队往大陆驶去。 这辽阔的海域有着他所有的回忆，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些被刻意忘却的记忆，林沐终究意难平。他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是个外来者，意外来到这个平行时空，挣扎着过了这许久，想起当初他降落的那一刻，进入这个身体开始，他就是林沐了。这个原本应该是金陵城富贵人家出身，享尽荣华富贵的人，却被遗弃，甚至险些被杀害。 流放他的小船顺着河流进入海域，他很幸运，遇到了他的恩人，也就是银鹰的前主人，得他收留，林沐才能够长大成人，并且凭借自己的能力，成功接管了银鹰。在林沐的努力下，如今的银鹰已经势不可挡，跟朝廷对上那是迟早的事儿，而他，选择在此时归去，倒是让大家大吃一惊。 一夜深谈后，银鹰前主人红喜再次出山，留守大本营，而林沐带着他的亲属，以及船队一半的人手，驶向了金陵，驶向了未知的未来。 船舱里头，林沐的大夫人红袖大大咧咧地坐着吃糕点，她是红喜唯一的女儿，性子豪爽，从小在海盗窝里长大，学得一身的坏毛病，最是放浪不羁。衬着她那美艳的外貌，倒真有祸水的潜质。 二夫人秦暮雪坐下后，从三夫人张素英手里接过茶壶，开始煮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里头还坐着个冷美人，四夫人龙阙，见林沐与秦暮雪一块儿进来，脸色就更差了。林沐这四位夫人，性子各不相同，成长的背景也不一样，却都因为他而凑在一块儿，自然摩擦不断。陪坐的师爷秦闫每每看到这场景，都暗暗为主子捏一把冷汗，心中满是对林沐的敬佩。 那得是有多大的勇气和魄力，才能搞定眼前这四位。 “爷，金陵城的房子已经建好了，装修布置都是应了您的要求，熊桀带着林管家，已经提前去安顿了。”秦闫说道：“属下在调查的过程中，曾遇到一人，甄费，字士隐，姑苏阊门人士，属下帮他找到了女儿，顺带的就查到了这些，触目惊心啊！”他将调查到的东西递给林沐，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林沐一目十行，脸色变了变，一把将纸揉成团，扔到正燃烧的火盆里。他看着熊熊的火光，咬牙切齿地说道：“贾府欺人太甚！”眼里的冷意都快萃了毒，恨不得将谋算他林家财产，亏待他侄女的人千刀万剐。 秦闫是知道情况的，也为这贾府的行为暗暗心惊，“爷，这，该如何安排？”他并不敢善做主张，只得让人混进去，好好看着这林姑娘。 秦闫也是调查中才发现，原来自家主子竟然是姑苏人士，五代列侯的林府之子，前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的胞弟。想到人丁凋落的林府，以及流落到外祖家寄人篱下的林姑娘，秦闫也不得不叹一句，世道弄人。 “自然是接回来！我要亲自去接！！！”林沐一句话，定下了这件事的基调。秦闫弯着腰退出去，跟船长商议，准备全速前进，务必赶在节前到达金陵。 屋内，红袖几人正眼巴巴的看着林沐，等他解释。 他们远离朝廷，遗世而居，为何重回朝廷管辖范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考量，而她们四人，自然是以林沐的意愿为先。如今看着林沐，不过是想让他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 林沐却不理会外界的信息，径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来到这个朝代已经二十几年了，生而知之，长到六岁才被拐走，之后辗转反复，直到十岁才到了银鹰的老巢。十八岁迎娶红袖，接管银鹰，到如今二十六岁，他如今所有的筹划，都只差最后一步。 “爷，是时候用午膳了，您起身吧。”秦暮雪对林沐最是了解，自然知道他这是不想说，既然不想被她们知道，她也不想勉强，给了一个台阶让林沐下。 林沐起身之后，红袖也跟着走了，她不在意，以她与林沐多年来的相处经验，这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正理。张素英素来不理会这些，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夫君和生意，对旁的事儿不感兴趣。只有龙阙，从秦暮雪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冷冷的扫了一眼，却没有多嘴，跟着林沐走了。 这些人之中，红袖与林沐可谓是青梅竹马，性情相投，再加上红袖是明媒正娶，她大夫人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秦暮雪是名门之后，出身大族，若不是祖父得罪了皇帝被抄家，她应该是大家小姐，养在深闺当中。好在机缘巧合之下，被林沐买下，后来就收了房，成了二夫人。她最是通达人情世故，自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眼界也宽广，不拘泥于后院，对外头的事情颇有自己的见解，跟林沐最有话题聊。 张素英家中世代行商，她爹与林沐是忘年之交，后来实在欣赏林沐，便将女儿送到了他身边，成了三夫人。张素英从小耳濡目染，对商行之事颇有心得，如今银鹰底下十几个商行，她独自一人就管了一半。 龙阙是林沐外出时带回来的，她是南蛮第一美女，爹是南蛮一带有名的天泉山庄的庄主，受奸人所害，遭灭庄之灾。对于林沐这个救命恩人，她执意以身相报，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了四夫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四个。 贾府中，林黛玉刚刚走进潇湘馆，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紫鹃和雪雁吓死了，赶忙将人安置在床上，守着寸步不离，一刻都不敢分神，随之而来的秋纹见此形状，赶忙去报了老太太，众人闻状前来看望。进屋后，只见林黛玉面色如雪，神气昏沉地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咳了一会儿，生生吐出口血来。 老太太用帕子擦擦眼，心疼得不行。 “老太太，您白疼我了。”林黛玉挣扎着起身，靠在紫鹃怀里，气喘虚虚地说道。闭上满是痛楚的眼，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 “没事儿的，你好好养着，不怕的。”她也只能这样说了，贾老太太心里头明白，这孩子怕真的是不好了。一想到这里，她就泪如雨下，这叫自己怎么有脸去见女儿啊！ 王熙凤赶忙过来安慰她，将老太太扶开，让出位置给太医诊断。 正当这屋里头众人伤感落泪时，那边喧哗声渐近，老太太疑窦地抬眼看了看王熙凤。王熙凤赶忙给外屋候着的贾琏使眼色，“快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这满府的人谁不知道，老太太都吩咐了不许到潇湘馆来打扰，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 “让他进来说话。”见贾琏去了也无用，听到外头还是喧闹，便让人进来。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她还未倒下，就敢放肆！ “老太太，不好了，外头的人打进来了，说是林姑娘的叔叔，要接了林姑娘回家去！” 正文 2.接走黛玉 “什么？！”老太太听了顿时拉下脸，哪儿来的破落户，敢上贾府乱攀亲戚。 还未等她呵斥出声，那边跪着的下人已经战战兢兢地禀报了情况，“那人带着许多官差，强闯了进来，只怕势在必得，奴才恐外头撑不住，才来报的。” 他不敢说，那人还自称是前段时间皇帝陛下亲封的鹰王，要知道如今那鹰王在金陵城可是炽手可热，他的丰功伟绩可传遍了大街小巷呢，荣国公府如今大不如前，他没什么底气拦人。 贾老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有些喘不过气来。既然能带着官差来，足可见对方的底气，绝对不是善茬。看着老太太有些恍惚，王熙凤赶忙扶着她坐下，“老太太，您别急，许是误会，让二爷出去瞧瞧，看是个什么情况。”她给后头进来的贾琏使了眼色，让他去处理。 “不用，我亲自去会会他。”贾老太太顺着王熙凤的手站了起来，往外走去，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丫鬟婆子自然是跟在老太太身后出去，熙熙攘攘一群人出了去，屋里头只剩下紫鹃和雪雁，靠在床边看着自家姑娘，无心其他事情。 才刚刚出了潇湘馆的门，就看到那一行人气势腾腾地往这个方向走来。领头的男子气宇轩昂，气势汹汹，等到了跟前，贾老太太才将人看清，那与女婿七分相似的外貌，分明就是真相。 两方人马对上，一个是暮年霭霭，满头银丝的老妇人，一个是健朗颀长，身着劲装的青年人，以他们为中心，双方对峙，两边分割，各执一方。两人都没有说话，似乎谁先开口，谁就占下风一般。 站了一会儿，林沐邪魅地勾起嘴角，给后头跟着的熊桀使了眼色，自己往后退一步，似乎一点儿都不想跟贾府的人对上。熊桀着军装盔甲，一只手扶着腰上的宝剑，雄赳赳气昂昂，开口说话，声音如钟：“吾主乃陛下亲封鹰王，皇子见了都要行礼问安，怎么，进你小小一个荣国公府，还要禀报不成？！更何况，里头住着可是鹰王之侄女，按亲疏论，可比你们要亲近多了！还不识相些，快快将人请了来，与我等同去。” 他牛眼一瞪，倒挺能唬人的。至少，王熙凤以及她身后的那群仆妇，就被吓得生生往后退了一步。 有人做恶人了，林沐不介意出来做做好人，他笑着将熊桀挥退，说道：“老太太莫怪在下鲁莽，不讲规矩。只是一听说家兄之女在您家受苦，病重且生死未卜，在下心急如焚，忧心忡忡，这行为自然有失分寸。”他看向贾老太太的艳丽满是冷漠：“若是您觉得在下说错话，与实情不符，那大可将在下那可怜的侄女请出来对峙，在下等着！” 今日安插在贾府的眼线来报，说是看到林姑娘吐血，秦闫不敢隐瞒，立刻报了给主子。当时林沐正在宫里头接受皇帝陛下的招待，应付着朝中各种试探，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蒙了，立刻请辞，直奔贾府。 有些愕然的皇帝还给他派了一队人马，说是壮声势，于是，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就直奔贾府来了。 贾老太太被他气得半死，她自问并无亏待外孙女，可如今黛玉病怏怏躺在床上确实是事实，她实在无法狡辩，也不愿意跟一个晚辈交代，冷着脸站着。 林沐可不是好相与的，既然她这个态度，就别怪他撕破脸了。当即给熊桀下了命令，带人直奔潇湘馆，扑过来要阻拦的都被隔开，甚至有两个小厮还挨了几脚。 国公府内院被一个外男闯了进去，传出去贾府的名声都别想要了，贾老太太投鼠忌器，不敢声张，扯着王熙凤的手跟在后头也进去了。好在这些兵哥哥有眼色，等这些人进了潇湘馆，倒是没有动作，只是打开了门等着林沐进去。 当林沐的视线落在里头那个瘦弱的身影上时，心猝不及防地痛了一下，如同被针扎了一般。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放出，快步向前，也来不及跟两个丫头废话，直接靠了过去，眼神对上林黛玉时，忍不住放缓了脸色，温声安抚：“玉儿，我是你的叔叔，嫡亲嫡亲的，我来接你回家去了。” 他的年纪与林如海相差甚远，当年林沐出生时，林如海已过乡试，埋头苦读之时，每日还是会抽空来看看弟弟。以及后来林沐失踪，林如海也托人找过，甚至等到了他去世之前，也没有停止过。 林沐调查过，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心心念念着自己，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也让他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而今，哥哥已逝，仅剩的一点血脉，于情于理，他都有照顾的义务。一个女孩子嘛，费些心思，也就能养得很好了，何况他有四个夫人，没人出点力，应该不是难事。 刚刚吐完血的林黛玉气喘吁吁，好半响都缓不过，外头的动静有些大，可她却提不起力气去探听，躺着，感觉自己生命在不断流逝。生命如此短暂，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可不想，临死的时候，心里头却还是记挂着那个人。 房门打开之时，她微微回神，看向渐渐走近的男子，那熟悉的面容，她想起了久违的快乐时光。她没听清对方喃喃说了什么，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爹爹，你来接我了吗？”她的目光涣散，松了口气之后，微微翘起嘴角：“能再见到您，玉儿死而无憾了。” 对于林黛玉而言，死并不可怕，她只是害怕要到陌生的世界去。如今有了熟悉的人带着，她也能放心地走了。 “玉儿，我是叔叔，来接你回家去的。”甩下一句话，也不管林黛玉是否听清，径直将人抱起来。要说这会儿他也不顾上这么多了，林黛玉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妥，得赶紧带回去好好医治才是。 顾不上跟旁边守着的老婆子计较，狠狠地瞪着屋里头的人，嘴角一直抿着的林沐冷声道：“老太太，您可千万要长命百岁，我还有帐等着跟你慢慢算呢！”说完，头也不回地抱着林黛玉长驱直去。 熊桀等人留下善后，只是他们本就出身草莽，哪里懂得什么善后，冷冰冰地盯着这些人看了好一会儿，直把人吓得不清，才走的。临走时，熊桀看着屋里头哭得惨兮兮的两个小丫头，想到刚刚跟着主子进来看到的场景，还顺带掳走了两人。 这一行人走后，留下心有余悸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看向老太太的黑脸，径直跪着不敢起身。贾老太太扶着王熙凤，看着人去楼空，双手微微颤抖，好半响才憋出了一句：“那人刚刚说他是谁？！”她竟然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掳走了自己的外孙女，不行，她得去报案才行！“快，去取了你家老爷的帖子到官府报案，咱们跟京兆尹还有两分交情，快去！” 在她的呵斥声中，惊恐不安的贾琏看向自己的媳妇儿，她对自己隐晦地摇了摇头，贾琏只能虚应着，出去找人商议去了。王熙凤扶着贾老太太进了屋，声音还微带颤抖，却强忍着安慰她：“老太太，您别慌，咱们该找人的找人，总能将林妹妹要回来的。”看着正在默默垂泪的老太太，她心里头叹了口气，只盼着那林姑娘平安吧，可别被这么一个折腾，伤了性命，那就可惜了。 这边王熙凤安抚着老太太，那边贾琏出去了，就被听到动静的人拦个正着，于是，鹰王擅闯潇湘馆并带走了林姑娘这件事就此传开。当贾府的仆人们都在纷纷议论着林姑娘的这位便宜叔叔时，王夫人也收到了消息。 薛宝钗与母亲正在王夫人处说着话，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个人脸色微变。 “从来未曾听说过这位，如今突然出现，也不知是敌是友？”王夫人心中惊惧，鹰王的名头，即使她这个久居深闺的夫人也听说了，却未曾想，竟然是那病秧子的叔叔？！ 薛宝钗拿帕子抚了抚嘴角，温声说道：“这人的身份可有确认，不明不白的，怎么能让颦儿跟他走了呢。”这传出去可不是件好事儿，少不得连累了家里的姐妹们。 还未过门，可薛宝钗已经以少夫人的身份自居，对此，她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开口。薛姨妈本就是个良善没主意的，原本还在为黛玉担忧，听女儿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姐姐，宝钗说的不无道理，这还是要好好问清楚了，若真是玉儿的家人，那当作亲戚走动也是方便的，若不是，可不得出面处理了。”难道还靠着林家那死绝了的人？！ 王夫人心里暗暗唾了一口，那个丧门星，早走早好，还去寻她做什么。不过当着薛家母女两人的面，她自然不会说出口，点了点头，随意支应了过去。为了扯开话题，王夫人旧话重谈，将婚事再度提了起来。 而林黛玉正是听到了薛宝钗与贾宝玉要成亲的消息，才郁极吐血的。 正文 3.神医之后 林沐抱着林黛玉，在外等候的秦闫赶忙拿了披风过来，将她整个人包住，护着林沐将人抱上了马车。后头的人出来，只看到车屁股，被抛下的熊桀并没有意外，直接带着人骑马往府里走。 主子被封了鹰王，原先在金陵城安置下来的宅子也顺利挂上了牌匾，摇身一变，成了鹰王府。 这荣国府与宁国府虽然占了这一条街，作为朝代的开国功臣，他们的祖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只不过如今也算是后继无人，只怕不日便要没落了。熊桀带着人快速走出这条路，往鹰王府的方向去了，他们鹰王府可是在金陵城的中心地段，无论从占地面积，还是内院布置，可都比这小小的国公府好上几倍呢。 林沐吩咐了人先一步赶回家中，给家里递了消息，让红袖提前安排。马车咕噜咕噜地往前，赶车的老刘急忙忙的，在主子的催促下，将马鞭子挥得啪啪响。 马车里头，顾不上男女之防，林沐将林黛玉半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尽管马车改造过，可过度的颠簸还是让林黛玉很不舒服，她脸色青白，捂着嘴喘气，半晌才回过神，“您真是爹爹的弟弟？”尽管已经被告知了大部分的真相，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在林黛玉看来，自己的家庭成员尤其简单，除了早逝的母亲，爹爹之外，似乎并没有特别亲近的人，这个叔叔，到底是那儿冒出来的。当然，她聪颖过人，从马车里头的各种布置，这位便宜叔叔的衣着挂饰，以及后头的仆人们都可以看出，这位叔叔非富即贵。她一个孤女，身无外物，重病缠身，也没什么可以图谋的，这样想，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去相信，他真的是自己的叔叔。 还未曾说话，泪已经滴滴答答往下掉了，哽咽着不知道如何开口，尤其是看着对方与爹爹相似的容貌。 伸手轻轻为林黛玉拭去泪水，林沐温声道：“先莫要伤心，叔叔带你家去，详情可以日后再谈。”他尝试着安抚林黛玉，“叔叔刚刚到金陵城安下家来，家里有婶婶们，定能好好照顾你的。至于你这身子，也无需担忧，好生养着，总归是会好的。等我带了你去姑苏的老宅给祖宗们上香，你就都明白了。” 一切问题在他看来，似乎都不是问题。 林黛玉不知道为何他能如此自信，但却忍不住因为他的言语而心生希望。原本有些黯然的眼睛，渐渐透出一丝丝光亮来。 为了吸引住林黛玉的心神，林沐开始跟她讲着自己小时候的事儿，多半与哥哥林如海相关。渐渐地，林沐也引着林黛玉说说她到金陵城后的生活，已经缓过一口气的林黛玉，听着爹爹的旧事，忍不住就起了倾诉的欲望。 林沐没有阻止她，任其将自己大半的生活历程磕磕绊绊地讲了出来。很快，尽管林黛玉极力忍耐，还是咳了一口血，手忙脚乱之间就到了鹰王府，甚至都来不及让林黛玉看看这座大宅院，林沐带着人连马车都没下，直接从角门进入，奔内院而去。 红袖带着秦暮雪在院门前候着，看到林沐抱着人进来的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夫君怀里那个纤细单薄的纸片人，真的就是大侄女了吗？！ 到底是秦暮雪心神稳，很快回过神来的她，拉了拉还在发呆的红袖，带着下人们进屋帮忙安置。“怎么回事儿，牛般呢，不是让他等着我么？！”林沐好不容易将人安置好了，回身一看，只见到红袖和秦暮雪，却不见最重要的人，忍不住就有些发飙，他好千叮咛万嘱咐让人提前回来留住，这会儿倒是扑空了？ “爷先别气，他就是出门去了，已经差人去找了。”秦暮雪软软地说道：“爷，您也别在这儿杵着了，坐会儿。大侄女儿就交给我们俩吧，总归是比你要会照顾人一些。” 红袖也点了点头，被刚刚那一幕吓了一跳，这会儿看着床上的可人儿，心生怜惜，自然愿意应承下来。见林沐退后一步，她赶忙给跟着的医女使眼色，让她上前去照顾林黛玉。这几个医女是牛般一手交出来的，虽然比不上他，可照顾人却是绰绰有余。 见自己的妻妾都很积极的样子，林沐松了口气，“好了，我就将人交给你们了，可不仅仅是帮着她养好身子，人也要养好。”意味深长的话让红袖和秦暮雪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没有多话，只行礼应下。 内宅事务繁多，尤其是他们刚刚来，更是繁忙，秦暮雪如今跟在红袖身后，帮着她上手。要说在海上横行，那是难不倒红袖，可这后院繁杂的各种事物，她实在是不堪其扰，很多时候都更愿意将事情交给秦暮雪去处理。 如今这林黛玉来了，虽说只是个侄女，可到底是夫君迄今为止的第一个亲人，她们自然郑重。刚来的时候，林沐就通知了红袖，给她备了院子，甚至还从身边服侍的人里头挑拣了好些个，送到嬷嬷身边管教，就是等着林黛玉住进来之后送到她身边去服侍她的。 刚刚得了林沐的消息之后，红袖赶忙将人都带了过来，这会儿倒也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给林黛玉清理。走出内室，林沐跟红袖交代清楚：“据我调查，玉儿与那贾府的二公子似有私情，只是他准备娶了他的表姐，那就是一刀两断了。日后我不在内院，玉儿总归是要交到你手里，一应的教养都要跟上，可不能再让人钻了空子。” 言下之意，会跟贾宝玉有私情，就是被他带坏了的。 红袖点了点头，“爷放心，我会跟妹妹们说清楚，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的。这可是我们家第一个晚辈呢，应当好好对她。” 尽管红袖看着放浪不羁，性情好爽，从小也没什么人娇养着，可为什么林沐会跟她成亲，除了因为她爹是红喜，更重要的就是她的这份心性。这也是林沐在有了这好些个妾侍之后，仍然十分敬重红袖，并且处处以她为重的原因。 林沐就坐在外室的桌子上，一边喝茶，一边焦急地等他。红袖跟秦暮雪在内室，看着医女照顾林黛玉，时不时也搭把手。 到底还算是陌生人，她们也不好太过亲热，只是帮着林黛玉换了身舒适的以上，梳洗了一翻，给她解了头发，将人安置好。奔波了一路，今日也算是够折腾了，这会儿，林黛玉看着这陌生的环境，心情却奇异地安定，秦暮雪贴心地给她点了香，屋内渐起的香气侵袭了林黛玉的鼻尖，安神香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很快，她就陷入了沉睡。 沉珂难除，医女们看过，都束手无策，只能等牛般回来再看。 看着人安睡过去，红袖带着秦暮雪出来，在林沐身边坐下。“夫君，这大侄女的身子如此，怕是也有些其他缘故。”肯定不仅仅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只是她一个弱女，何故如此。 林沐的脸色不大好，“只怕不止是玉儿，我那可怜的大哥大嫂，也多半是人为之故。”要不然怎么可能年纪轻轻的就去世，从来也未曾听说过他们身体有何致命病症，“至于是为何，又是何人所为，都要慢慢探查，当务之急，是玉儿的身子。”他只是担心，不知道现在来不来得及。 想到这，他就有些埋怨自己，为何迟迟不做决定，不肯回来。若是他早一步回归，或许能见上哥哥一面，又或许，能早些给林黛玉医治，也不至于此。 秦暮雪最是善解人意，她从林沐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感伤，温声安慰道：“爷，尚且不晚。您如今是陛下亲封的鹰王，加上银鹰的势力，部里的能人，要彻查此事并不难。好在大侄女也并非无药可治，您得相信牛般啊，名满天下的神医之后，过人之处还是有的。” 林沐难得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还未等林沐多说什么，牛般就回来了，带进来的除了他的两个小药童，还有一个老人家，林沐倒是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从那个角落里头挖出来的，穿得破破烂烂的。 “爷，您可不能怪我，为了您这大侄女，我可是下了老鼻子功夫，将我的师叔都惊动了呢。”他给林沐介绍自己身后的好人家，“此乃药王谷传人之一，也是我的师叔牛栋，这咳血症，他才是专长。” 原本林沐的怒火，在听到他的说法之后，才算是勉强消退。一向礼贤下士，尊重有本事的人，林沐恭敬地给牛老先生行晚辈礼，他也才三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做起这动作来，一点儿都不违和。 “行了，别废话，带我进去看看病人吧。”老先生一向是孤傲不逊，这会儿对着恭谨的林沐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命令道。这话一出，不止牛般，连跟在林沐身后进来的秦闫，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只林沐，面不改色将人带了进去，经过秦闫他们时，还发话赶人：“你们几个大男人就别进来了，这可是我侄女儿的香闺，没规矩！”这样的呵斥只差没吓蒙他们，天啊，什么时候这海盗头子也讲究规矩了。 这鹰王府说到底，可还是个海盗窝啊！ 正文 4.黛玉治病 这边黛玉刚被接走，那边薛宝钗与贾宝玉的婚事却已经临近。为了能哄着贾宝玉，王夫人都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只是林黛玉身边的人都被人带走了，她也无计可施。 说来也是不得已，为了哄着贾宝玉，贾老太太可是谎称让他与林黛玉成婚的，这要是临了知道换了人，还不知道得怎么闹腾了。林黛玉被接走后，她便派林之孝家的跟在后头去看了，人果然是进了鹰王府，如今金陵城里头谁不知道鹰王府，陛下倚重，新贵崛起，只怕还等着人上赶去给他们做脸呢。 既然知道是老熟人，贾老太太便没再纠结，除了让人递帖子，也没多理会。在她看来，这宝贝外孙女如今命都不知道能不能留得住，在哪儿死还不是一样。只等人没了，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若是她的叔叔不愿意出钱收殓，她自然会掏钱出来给办好了就是。 就在贾府张灯结彩准备给两个新人筹备的时候，那边牛老先生一脸严肃地把脉，林沐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从他口里听到坏消息。 尽管跟自己的侄女是第一次见面，可他已经将人纳入自己的羽翼下，自然希望林黛玉能平安无事。没等林沐追问，牛老先生走到案桌前，提笔开始开药，一边写还一边抱怨：“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照顾人的，这样严重的情况，若是早些发现，早点治，何至于此，现在，可要遭大罪了。这药得一日三次，不能拉下，等她止住了这咳血症，再换药方调养。”将自己写好的方子递给他，细细嘱咐每一样药的特殊炮制方式，“我每日都会来给她施针，视情况而定，再做调整。这种病就是要慢养，戒急戒躁，心情要保持平和，像她这样郁结于心，只怕就算救回来了，命也长不了。” 老先生的一番话叫屋里头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知道实情的人自然愤愤不平，不知的都为之震了震。这主子的大侄女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郁结于心了，真是想不明白。 林沐也有些无奈，看了眼秦暮雪，苦笑了一下。没再多说，恭敬送走了老先生，并且给他安排了院子，遣了人过去服侍着。 进屋时，牛般细细跟林沐细细说着林黛玉的身体状况，刚刚牛老先生没有细说的部分也补充上，当然，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掠过。最后，总结似的说了：“总体而言，还是有救的，细细调养，命是能保住了。至于这心情嘛，还是要看她自己，旁人可帮不上忙。”这个道理，不用牛般说，林沐也是懂的。 他眯着眼看了看床上的林黛玉，眼里的厉色都快要溢出来了，身边的冷气让跟着的人为之一颤。 “爷，带回来了两个人，是不是要问问。”熊桀硬着头皮问道，那两个侍女似乎是林姑娘的贴身丫鬟，应该能从她们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牛般不参与这些，直接拿着方子，带着药童去煎药，红袖见状，也转身去忙着自己的事儿，秦暮雪留下来看着。林沐给秦闫的示意，让他带着人去了主院。 他们刚刚在金陵城落脚，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很多，作为主子，自然不可能偷懒。除了林沐有公务，其他人也都是琐事烦身，所以今日之事，来的人也不多，走向主院的同时，林沐也在盘算着该聚聚这些人，有很多东西须得重新规划才是。 银鹰从前只在自己所处的海域活动，如今将总部搬到了金陵城，有好有坏，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多了许多。更何况，林沐此次回来，也不仅仅是因为银鹰的事情，还有他自己的私事，自然要一一谋划。 秦闫足智多谋，从来都是充当锦囊的身份。从两年前起意，林沐便遣送了许多人秘密返回金陵，深入渗透到各个行业，如今都颇有成效。一张密集的信息网络勉强算是能用了，他也省了许多事儿。只是这金陵城内的关系错综复杂，需要应对的事情多如牛毛，他还是需要全身心投入其中的。 银鹰最擅长的是制船，吃水极深的大船以及船上的各种先进武器，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关键。至于他们占领下来的几个小岛，以及通过这些小岛倒换的各种物资，都为他们获取了丰富的金钱来源。 来到金陵，银鹰需要做的就是收起羽翼，蜷缩着，寻找适当的机会出击。而现在，对于林沐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反倒是好好获取皇帝陛下的信任了。 因为只有获取了足够的信任，才能有相应的权势，才能施展开手脚。 作为海盗头子，他自然是荤素不忌的，知道当今陛下最宠爱的是七皇子，且知道七皇子爱美人，于是进入金陵城的第二日，他便遣人送了十二个美人到七皇子府上，成功换取了对方的好感。在皇上召集他并且屡屡试探之时，都是七皇子为他说好话，至此，他也算是勉强获取了一些回报。 跟七皇子交好，也算是在金陵城中打开了一道大门，通往这个顶级社交圈子。 熊桀先一步离开，已经去将人带到了书房，等待的过程中，雪雁尚且能稳住心神，紫鹃面上无碍，可心里却像是翻腾的浪花，一都没有停歇过。她们已经从刚刚的所见所闻中判断出如今的情势，这户人家真的是大富大贵，只是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到底是不是亲叔叔。 雪雁与紫鹃跟在林黛玉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对于林家的情况都自问是非常熟悉，加上王嬷嬷先前时常会提及，许多辛秘都知道，却从未提及这个叔叔。如今林家的人基本上快要死绝了，在林黛玉病重之时归来的这位叔叔，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她们俩都想不明白的。 被抓来之后，这些人也只是关着她们，不说话罢了，吃的喝的都没有亏待，可见不是恶人。等被带到了主院的书房，这才慌了。 等见了林沐，紫鹃还没什么，雪雁却有些愣神。她跟在林黛玉身边的时间最长，算是从林家带到贾府唯一得用的丫鬟，自然是见过林如海的，眼前这位，跟自家老爷很是相似，几乎在见到林沐的那一瞬间，她就在心里头确认了，这位是姑娘的亲叔叔。 匍匐在地，雪雁心中松快，似乎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她对林沐并不熟悉，只是这人将姑娘从水深火热的贾府中救了出来，如同救世主一般，若是能尽心照顾姑娘，请个好大夫，将姑娘的病症治好，那她就是立刻死了去，也是值得的。 林沐不至于跟两个丫鬟计较，只是过问了林黛玉在贾府的生活情况，等了解到她的各种待遇，甚至是跟贾宝玉之间的官司，其中贾府人的作用，都一一了然。在林沐看来，这贾宝玉以及贾家，实在不是良配，更何况，听这丫鬟说来，那人以及准备要跟他表姐成亲了，既如此，不要也罢。 不过，这不要，也该是他们来提，而非贾府善做主张。得知明日是贾府的好日子，他心中暗暗笑了，若是能让这喜事儿好好办下去，他林沐的名字就倒着写了！ “既然你们两人一贯是在姑娘身边服侍的，就继续待着吧。只是，日后也不提什么贾府了，这是鹰王府，我姓林，你们两人可懂？”他只看着紫鹃，对于两个丫鬟的小心思，他怎会不懂。 与欣喜若狂的雪雁不同，紫鹃可是出身贾府，她的老子娘都在贾府当差，如何能躲得过去。可如今这情形，分明并没有她选择的余地，她只能胡乱的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应着。 林沐自然也不大信得过这俩人，从前将林黛玉服侍成这个样子，他怎么会放心呢。将两人送到了内院的管事红娘子手头上，让她好好教教规矩，等学过了，再让她们回林黛玉身边。这红娘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她从前是做惯了人口买卖的，最是擅长□□人，规矩什么的，跟着秦慕雪多了，也学得了不少手段。如今内院的丫鬟都是归她管着。 至于林黛玉身边的人，除了原先安排过去的几个小丫头之外，林沐将自己贴身的丫鬟分出去俩，跟在林黛玉身边，总管她身边的所有事儿。秦慕雪拨出去一个自己□□过的，张素英也拨了个擅长算术的丫鬟过去，总共四人，也算是齐全。 致此，林黛玉也算是在鹰王府安顿下来了。 红袖最近可忙了，除了家里头的大小事务，还要分出时间去林黛玉那儿，上午带一箱珠宝首饰，下午带一箱摆件玩物，张素英差人送些金锞子，秦慕雪差人送书，连最是不管俗务，不理外事的龙阙，都遣人送了些南蛮的珍贵药材过来。 这样的善意，林黛玉自从醒来之后，就一直体会到，叔叔婶婶们先后来看，嘘寒问暖。她的屋子一刻都未曾安歇过，可林黛玉的却心里暖暖的，她不需要考虑该怎么回礼，不需要考虑自己作何反应才不至于失礼，只需要躺着接受，有家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哪怕只是叔叔家！ 她靠在床边，微微青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嘴角微翘，眼中含泪，心中如同被一束光照着，暖暖的，光明敞亮，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正文 5.奈何缘浅 两日后，林沐终于在空暇时间再次来到林黛玉如今住着的院子，想跟她谈谈关于贾府的事儿。或许对于林黛玉而言，那里是她外祖母的家，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有着无与伦比的感情，可对于林沐而言，那不过是条吸血虫，吸光了林家的财产不止，还害到自家侄女险些丧命。 这些日子他也让秦慕雪旁敲侧击了一番，林黛玉对贾府是避而不谈，似乎有些东西让她很隔阂。林沐也想不到是什么，只得抽空来找她，想听听黛玉的想法。 于林沐而言，接了侄女回来，就要担负起教养她的责任，在贾府养歪的地方，自然要板正过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叫她认清贾府众人的真面目，也是不错的。 日前他命下边的人收集了不少他们的罪证，若是谈不妥，他觉得这些工夫就没必要白费了，直接交到七皇子那儿，或许能换回来一些。不查是不知道，一查才吓一跳，林沐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贾府，竟然能有这么多事儿。真真是应了那句话，除了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只是在处理了他们之前，还是应该要将该得的东西拿回来。林府当初五代的累积，除了部分被林如海藏到了宗族内库房，全数都被贾府私吞了。金银去了倒无所谓，可那里头分明还有许多祖传之物，可亏得他们脸皮够厚，才敢留在手里，正好方便了林沐。 他一点儿都不介意，先朝廷一步，给贾府来个抄家！ 林黛玉的院子在主院不远处，亭台楼阁，假山湖水，无一不全。仿造江南园林建筑，除了各种雕栏玉砌，精巧之处，只怕一日都欣赏不完。如今林黛玉尚在卧床，倒是没机会看看这湖光美景，只待她好了，怕是能就这院景，赋诗几首呢。 进了院子，仆妇来往不见声响，安静的环境更利于林黛玉养病。林沐进屋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已过初春，本应该换衣的季节里，屋内还燃着地龙，暖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湿气和暖香，倒是叫他有些不适。在小厮的服侍下，他褪去了外袍，只着家常衣裳，进了屋。 林黛玉正半靠在床上，听着小丫头给她念书，口齿伶俐，声音悦耳，倒是不错的一项消遣。 如今跟在她身边的都是叔叔婶婶拨过来的丫鬟，香芸和香芷原是林沐身边的丫鬟，来到林黛玉身边之后，深得她的欢心，两人都是受过正经训练的，刚到不久，就将林黛玉身边的事儿总管了起来，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倒是合宜。 秦慕雪拨过来的就是眼前这个念书的丫鬟，唤清苋，跟着秦慕雪读过书，年纪尚小，性子活泼，明明是本极其悲情的书，却被她读出了几分欢乐。难得林黛玉倒是没跟她计较，津津有味地听着。 在林沐进去之时，膳房那边，心荷也送来了林黛玉的药膳。她是牛般拨到林黛玉身边服侍的医女，最擅长煎药以及烹饪药膳，林黛玉的情况特殊，除了需要大夫治理，还需要配合特殊的按摩。 可能也是因此，林黛玉待心荷尤其不同。 总之，林黛玉在鹰王府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要什么有什么。即使是她没提到的，也有人呈上来供她挑选，她是第一次觉得，在贾府的日子，真的过得憋屈。 如今在叔叔家，尽管她心里头还有些不安定，幸福来得太突然，总会有些惶惶。只是叔叔以及婶婶们的各种表现，却让她心生暖意，渐渐涌起的是对这个新家的依赖，暂且可以算是新家吧！ “玉儿，今日感觉如何？”林沐进屋后，直接到了内室，看着侄女正在用膳，询问道。 清苋在林沐进屋后就停下了，心荷也从床边退开，留下空间给了这对叔侄。两人站在角落里，不特意去看，绝对不会发现，这也是鹰王府上丫鬟必备的技能。 “您怎么来了？”林黛玉挣扎着要坐起来，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倒是让您看笑话了。”她这样衣冠不整，实在是不能见人，虽然对方是自己的叔叔。 按住了林黛玉，林沐安抚道：“无妨，躺着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今日牛般来与我说，你的身子好转了许多。”状似闲聊地开场，轻松的氛围内才更容易套话：“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你到贾府去，这贸贸然离开，若不是因为你的身子，肯定不会这样失礼的。” 林黛玉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她想跟叔叔说明自己的情况，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件事就算是一团乱麻，她自己尚且理不清楚，如何跟叔叔说清呢。 “怎么？还有旁的事儿？”林沐看着林黛玉欲言又止的样子，心软了，自己的侄女自己心疼，该了解的情况也能从旁人处了解，何苦为难她呢。“听闻你表哥要与他表姐成亲了，到时候带你去给他庆贺？”痛处还是要戳一戳，最好能让她幡然醒悟，弃了那贾家那块顽石才好。 在林沐看来，那贾府的宝玉实在并非良配。 尽管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可再次听到，林黛玉还是觉得心如刀割。她微微红了眼眶，看向叔叔，哽咽着说道:“我不明白，分明他是爱我的，可却愿意娶她……”从前她总当他是知己，什么都愿意跟他说，也愿意跟他在一块。如今，物是人非，良人不良，她也就不会再留恋。 可心中的愤恨又有谁知。 林沐看着她，大恸。林黛玉才多大年纪，一个女孩子家家，就这样的神色，他想起了哥哥从前对自己的各种好，心中的愧疚简直要把他自己淹没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善言辞，满腹经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开导安慰她，只能看着她，心中默默又给贾府记了一笔。 林黛玉抽噎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叔叔看着她发呆，有些羞涩，以为自己吓到他了。“叔叔，我没事儿的。”她撑起笑容，泪中带笑，“既然他另娶他人，也不需要再留恋。离开之前，我已经将书稿都焚烧了，我清清白白地进去，也是清清白白地出来，日后，权当是亲戚走动了。”以往的情分，就此一笔勾销吧。 难得一次，她不再为情所苦，决心坚强，是因为有个坚强的后盾，这个才认识几日的叔叔，却是她心里头勇气的来源。 这些日子，除了叔叔婶婶们常来看望，林黛玉清醒时，也会向香芸和香芷打听叔叔的事情，了解越多，就越加信服他。这种下从由衷的爱戴，是她在贾府没有感受到过的，与林黛玉而言，是种新鲜的体验，而且，也让她更全面地认识到这个未来的家。 侄女有这样的觉悟，林沐只觉得很欣慰，只是有些可惜，成长总是伴随着伤痛，如果可以，他愿意早些将人接过来，好好呵护，免她惊，免她悲。“既如此，那就不再多作计较了，亲戚成婚，还是可以去看看的。”林沐转移话题，“这院子你也住习惯了，我与你婶婶商议过，要不就不换了。你给取个名字，我让人去给做个牌匾，挂上就是了。” 如今这院子可还没有名字，等着主人命名呢。 这样简单的一句询问，倒是让林黛玉颇有感触，想起当初自己给贾府省亲园子的那些个院子起名字，最后分得一个潇湘馆。这一次，她倒是不愿了，“叔叔，要不你来吧？”由叔叔取名，她自己题字，希望这一次，能有一个好结果。 林黛玉挣扎着起身，在心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书桌就在外室，叔侄两人移步出去，林黛玉在牛老先生的调养下，身子好了许多，微微有些喘气，可咳血的次数减少了很多。 林沐看着侄女一脸坚定地看着自己，尽管他心里头对自己有些不信任，却还是开口：“就叫静安阁吧，叔叔希望你能快快乐乐过着，放心，如后叔叔定能为你找到一位如意郎君的。”他就不相信了，自己的侄女这样好，还能找不到一个相配的好男儿。 林黛玉勉力一笑，“我自然懂叔叔的好意，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从前我的确喜欢悲春伤秋，一个不如意就闹别扭，叔叔，我会改的，您放心吧。”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已经死过一次了，重活一次，是因为叔叔的缘故，她愿自己能够坚强，能够勇敢，不负他的期望。 揉了揉林黛玉的脑门，林沐叹了口气：“只是个美好的寄望，日子还长，等你养好了身子，让你婶婶们带你多出去走走，眼界宽了，看什么都好了。”在他看来，林黛玉会这样矫情，就是因为囿于内院，希望外头的山河美景能拯救她吧。 作为一个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林沐骨子里的豪气是谁都比不上的，他的心比这大海还要宽敞。也正是因此，他才能有这么些好下属，好伴侣。林黛玉看着叔叔，伟岸的身姿，第一次发现，世间有除了贾宝玉之外的另一种男子，不凭外貌家世，仅仅是他这个人，就熠熠生辉。 正文 6.婚期将至 就在贾政得了新差事，准备去赴任之际，王夫人是想着趁老爷还在，给两个孩子定下来，贾政同意了，毕竟，此番上任，也不知道自己归期何时，儿子早些娶亲，定心下来好好读书也是不错的。再加上王夫人所说的，给冲冲喜，或许儿子会好。 贾政在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今朝廷正值丧期，他们也不好大办，小小地在家里热闹一下，总该是还是可以的。忠顺王爷权势滔天，皇上几次三番发难都未曾讨了好处去，有他照看着，无需顾虑太深。 于是，在王夫人的主导下，贾府开始张灯结彩，为了能够使得迷迷瞪瞪的贾宝玉相信新娘子就是林黛玉，她甚至不惜重金收买了王嬷嬷来做陪客，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才通知了薛姨妈和薛宝钗。 两头瞒住，王夫人这些日子也唯有跟王熙凤能说上一说了。眼看着贾府的经济情况越发不好，她跟王熙凤合伙儿在外头放利钱的份额越来越大，利钱自然也越来越多，只是最近她心里头老是发慌，不明所以。 至于王熙凤，已经完全被那些收益迷住了眼，哪里还跳得出来呢。 林沐原本想是在贾宝玉与他表姐的婚事上做些手脚，可想到自家侄女可能还对贾宝玉心存爱意，就想借此机会让林黛玉死心。在他看来，眼见为实，若是亲眼见证了贾宝玉成婚，林黛玉应该就不会再惦记着他了，作为林家的女儿，林沐觉得她该有这份坚强去面对这种情况才是。 至于贾府，林沐是打算等贾政去了任上，他运作一下，再一举击破。他就不信了，一个没落的国公府，他林沐还整不垮它！ 正值国丧，可贾府却仍然不知道收敛，虽然没有大肆宴请，出入买办却是豪气十足，私底下也有人议论，只是碍于忠顺王爷的势力，不敢明面上讲而已。 就在王夫人定下来的日子越来越近，林黛玉的身子也越来越好。这几日，也能下床走动了。自从静安阁的牌匾挂上去，府里头的人也都知道了林沐的这个侄女的存在，等林黛玉好些了，红袖便带着人来给她认认。 除了大管家的媳妇儿在内院主管大局，林沐身边几个重要的人都见过她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见的必要。这府里头除了从银鹰带来的人，就是新增的，哪怕在林沐的谋划下，这些人已经观察过将近两三年时间，可他还是不大放心，细细筛查之外，分到的也都是不重要的位置。 与其他大户人家不同的是，鹰王府并不重视门第出身，有才能的人都能得到破格录取，所以在皇上正式赐名之后，林沐的地位水涨船高，很快就在金陵城站稳了脚跟，在身边人的谋划下，崭露头角。 内眷的往来自然也十分重要，红袖不大喜欢跟金陵城的达官贵人打交道，规矩她都懂，却不耐烦应酬她们，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去船厂或者馆子巡一巡。于是，秦慕雪这个长袖善舞的大家小姐就派上了用场，先前她家族的所有培养，在此刻才见真章。 说实话，秦暮雪也不耐烦应对，鹰王如今是炽手可热，需要交际的人太多了，她不过是二夫人，身份到底比正妻差了一点儿。所以，很多重要场合，她都还是会拉上红袖，请她一块儿去。 林沐的意思是让林黛玉跟着红袖，可红袖却想着让林黛玉可能跟着秦暮雪，她看林黛玉的举止行动都十分得体，而秦暮雪同样是出身大族，从小也是循规蹈矩，甚至可以说，秦慕雪才是按照如今仕女规矩养出来的女子，林黛玉跟着她，能学到更多。 当然，林沐的考虑红袖也懂，自己毕竟是正妻，林黛玉跟在自己身边，显然更合适。 林黛玉的身子还得好好养养，红袖想着，除了给她见见家里的人，还得好好置办些东西才是。好歹是鹰王的侄女，如今金陵城的大家姑娘们不是最讲究一脚迈八脚抬，家里就一个女孩儿，得给好好添几个丫头，最好能请些先生，教教礼数，教教技艺，心情也能舒坦些。，人自然好得快了。 可惜的是，没有亲戚好友的孩子可以一块儿，孤零零一个人，倒是有些可惜。红袖盘算着要给林黛玉找几个伴读才好，女孩子嘛，总归是要有伴儿，说说笑笑，一块儿读书习字，一块长大成人，这样的情谊，应该是成了亲之后再难有的。 “正好趁你身子好些了，量量，做几身衣衫，小姑娘得穿得漂漂亮亮的，等天气凉一些了，也好带你出去逛逛。”红袖喜欢出去，跑跑马，打打猎，心情都舒爽多了。 显然，两人的认知是有误差的，林黛玉听她说出去逛逛，以为是去上上香，拜拜佛，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婶婶，先前送来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这得做多少套啊？”在贾府的时候，每季也会做新衣裳，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一直给她挑，都选了好些个花色了，还络绎不绝地不见停。 外头一行行的丫鬟托着盘子进来，林黛玉目测，应该有上百个花色了。到了这时候，她才算是对鹰王府的豪奢程度有了新认识，只是，叔叔真有如此富裕？ 还未等她问出口，门口三夫人张素英进来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院子与林黛玉见面，先看着站在门边上的红袖，打了招呼：“姐姐来也不跟我说一声，倒是叫我好找。”说着，转头看向黛玉，“玉儿侄女身子可是好多了吧，我这段时日忙着对账，没来看你，千万不要怪罪。”她虽然性子内敛，可自家人，该说什么还是得说。 林黛玉知道这位三夫人张素英，应该勉强也算是婶婶，看着也像是个顶顶厉害的人物，若是丫鬟们的话属实，只怕比二嫂子还要厉害几分。“婶婶别见外，都是自家人，这会儿见也不晚的！”林黛玉顺着张素英的手，与她靠近了些，闻到她身上的熏香味，与红袖她们不同，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味道。 “不晚不晚，正正好呢！”红袖给她们俩拉线，“这也是你婶婶，你叔叔的三夫人，唤素英，娘家姓张。你日后可得好好巴结她，她手头上可是管着家里大半的财源。”她打趣道，三言两语就将张素英的重要性说了个清楚。 张素英自然知道林黛玉在林沐心中的位置，家里能多一个晚辈，她还是挺高兴的，“可不是，我给侄女儿备了些见面礼，可千万别嫌弃。” 她一挥手，丫鬟们就将托盘送了上来，只见上头好几个匣子，分别放着不同的首饰。除了发簪、步摇之外，其他的都是些原材料，龙眼大的珍珠，五颜六色的宝石，玉石应有尽有。寻常人家一辈子都可能见不到这样多宝贝，她却一下子就拥有了，而且，质量都很好。 林黛玉看着匣子里头的东西，愣住了。 “怎么，不好看吗？”张素英问道，“这些可都是新进的，这珍珠是家里的珠场出品，颜色各异，等用过了，变色了便磨了当粉敷。这宝石是今年商队送来的，品相都不错，还有这两块玉料，也是难得一见的。玉儿拿着，若是有想做的首饰，唤了家里负责的人来，自然会做好了送来给你。” 在张素英看来，这些东西不过寻常，银鹰做的买卖，动辄上万两，这些东西，其实见多了，也不大珍贵了。 “很好看，谢谢三婶婶。”她低下头道谢，反正她只有一个叔叔，于是，将家里四个婶婶按照她们的排序称呼着。 虱子多了不怕痒，收着收着礼物，她都有些麻木了。叔叔也说了，当自己家一样，那她便不客气地收着了呗。外头的香芸进来，她负责管着屋里事儿，今日红袖刚刚拨了五个小丫头给她，东西送进来，她带着人清点着。 林黛玉这个院子有现成的库房，原先空荡荡的，这才几日功夫，就填了个半满。等东西登记造册，她便带着人回去，钥匙挂在腰间。作为银鹰培养出来的人，她会的可不仅仅是这些事儿，除了这些琐事，更多的是护卫林黛玉的安全。 家里如今就是龙阙未曾露面，林黛玉不多纠结，她听红袖随口说过，这位来自南蛮的四婶婶，一贯是不喜欢与她们交际的。 等到林黛玉恢复正常，脸色终于不再惨白一片，而是稍稍有了红润气色，贾宝玉与薛宝钗的婚事也到了。林沐早早起床，派人去盯着，然后让香芷给林黛玉装扮好，带着她赶往贾府。路上被告知真相的林黛玉有些呆愣，久久回不过神。 正文 7.宝玉成婚 等马车到了贾府门口，里头动静不大，也没听见什么声响，第一次直面荣国公府的门匾，林黛玉迟疑了，林沐立在马车外候着，里头却久久未曾有动静。 “玉儿，下来吧。”林沐催促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以他绝佳的听力，如今里面应该正好是新娘下轿的时候，进去刚好能看到他们拜堂。不是林沐坏心，而是这贾府的人实在是下作，前两日他还在鹰王府边上逮到一个贾府的下人，说是在那儿候着等什么时候传来林姑娘的死讯给贾府报去，这下可是捅了林沐的肺管子，不顾属下的劝阻，硬是要带侄女来这一趟。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的确有失风度，在林沐调查过后，知道贾宝玉对林黛玉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跟他的富贵繁华，跟他的父母亲族比起来，林黛玉显然就微不足道罢了。 或者说，贾宝玉这人最看重的就是他自己。林沐看他不顺眼，连带的对他观感也不好，很多事情，其他人做了可能没什么，可贾宝玉做了，他就是觉得隔阂。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都隐隐有所察觉，看破不说破，秦闫等人也随着主子去折腾了。 贾府这边看到林沐，眼生得不行，也没多理会，等林沐随行的护卫拿出令牌，那人即刻吓得跪倒在地，瑟瑟不敢说话，那看门的小厮趁着林沐他们不注意，给其中一个跪着的小子使了眼色，让他进去禀报。熊桀自然是看到了，也没理会，反正这种跳梁小丑，就算是知道又怎么样，难道还不许他们亲戚上门“庆贺”？！ 林沐将林黛玉扶下马车，林黛玉透过帷帽看着这陌生的大门，迟迟迈不出那一步。 从她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便送她上金陵来外祖家寄住，父亲在世时，常有遣送人来看，待到父亲去世了，她变成了孤零零一个人。在贾府的生活不尽如人意，尽管身边总是有很多人跟着，但林黛玉还是觉得自己孤苦飘零。史湘云也是父母双亡，可她还有叔叔婶婶，有家可归，自己只能在外祖家，如履薄冰，哪个人看多了自己一眼，就觉得人家对自己有偏见，疑神疑鬼的，活得那样别扭。 后来与宝玉之间的桩桩种种，林黛玉都已然放下，如今，也是时候去面对了。 深深吸了口气，林黛玉抬脚跟在林沐身后往里走。亭台楼阁，都十分熟悉，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进贾府的那时候。雕栏玉砌还是原来的模样，她的心情却大不一般，看着走在自己身前的伟岸身姿，林黛玉只觉得心定，没有了往日的惶惶不安。 尽管没有人带着，可林黛玉还是凭着自己的记忆来到了宝玉的院子，越往里走，就越发热闹。外头张灯结彩，可怡红院里头静悄悄的，贾宝玉恍恍惚惚地被带着走，新娘子盖着盖头从门边下轿往里走，他自然是看到了在轿子旁边候着的王嬷嬷，心稍微定了定。 等新娘子跨了火盆，往里走，两人各持绣球的红绸两端，相携着往里走。恍惚中，贾宝玉在心中也有些感慨，怎么林妹妹病了一场，人倒是丰腴了不少。 司仪还未报词，那边林沐已经悠悠闲闲地带着林黛玉进来了。内院里头大多是内眷，外男也就是家里的老爷和得脸的下人们，于是，林沐也不等他们反应，让林黛玉将帷帽脱下。看着屋里头闻声看过来的人，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是贵府喜事，我带着侄女来相贺，老太太您不会怪罪吧~” 从见到林黛玉的那一刻，大家就都愣住了，尤其是她如今这样子，似乎比先前要更美上几分。贾宝玉未等上座的人发话，丢下红绸就往林黛玉处跑，“林妹妹，你到哪儿去了，我找了你许久，都见不到你。太太不是说让你我完婚吗？你怎么在这儿呢？” 他有些愣愣的，看着就不大正常。跟在林沐身后的侍卫见他反应不大对，夹住他不让他靠近。 原本还为外孙女的平安高兴的贾老太太，听到这话，脸上的喜色收敛了。而王夫人和薛姨妈直接就变了脸色，王夫人扯着帕子，暗暗咒骂林黛玉这个扫把星，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薛姨妈比王夫人单纯，却不代表她蠢，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姐姐为了哄走她手里头的银子，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贾政不知道屋里头的女人们复杂的心思，见到林沐的那一刻，他就认出了人来。赶忙迎了出去，行礼问安，“下官见过鹰王，不知鹰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鹰王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说来，因为他形象挺好，这谄媚的动作做起来倒是挺正派的，哪怕是带着有色眼镜看他，都觉得这人看着远不如他实际上那么坏。林沐甚至生出了点点的怀疑，这贾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糊涂。 “贾大人无需多礼，说来我们还算是亲家，家兄是您的妹婿。当然了，各论各的，您也算是老臣了，我这初来驾到的，还是需要您多多关照啊。”打官腔谁不会，林沐说到底就是个千面人，见人说人话，见鬼嘛，自然是说鬼话了。 贾政谦让，“哪里哪里，您太客气了。外甥女儿这事儿我都听说了，还是您有办法，这人接过去才没多久，就养好了。说到底是我们失职啊，等下就将服侍的人发卖咯，这样不中用的丫鬟们留着也无用。”一下子就将责任归到丫鬟身上， 林沐见他面不改色的颠倒黑白，倒是生出了几分兴味，刚想说什么，那边的贾宝玉开始嚷嚷了，一番胡话从他嘴里蹦了出来，无非就是什么想念林妹妹之类的话。第一次见这样不知廉耻，不懂得看人脸色的人，林沐还真的是开了眼界。 旁边的林黛玉心中一片慌乱，根本无暇顾及叔叔和舅舅之间的关窍。贾宝玉的话让她原本坚定的心开始微微动摇，左右摇摆着。很想说服自己，不要去听他胡言乱语，不要因为他的话而动摇，难道想重回这个牢笼来吗？可是心却有忍不住为他的话生出点点甜蜜，好歹知道他挂念着自己，并非全无感情，也算是一丝丝安慰吧。 等她慌乱地抬头看到旁边面无表情盯着贾宝玉看的叔叔时，心里头咯噔一下，所有的昳丽情思全数消退。“叔叔，我们进去吧。”不是说来观礼嘛，站着门口算什么。 这样的话由林黛玉说来就有些不合宜了，可这样的情况，若没有人打破尴尬，只怕贾宝玉会更丢人。贾政顾不上计较林黛玉的话，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鹰王殿下请，您这边请。”巴结着将人请进屋。 贾老太太冷着脸跟林沐的眼神对上，两人第二次见面，火花在两人之间摩擦着，随时可能着火。 “老太太难道不应该安排个人将这新郎官送过去拜堂吗？这吉时都要过去了，只怕再不行礼，就要晚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林沐提示道。 那边盖头下，薛宝钗已经大概从屋内的议论纷纷中得知情况，尽管心里头恨极，她却已经没有退路。她本来是上金陵来参加小选的，谁知道在贾府这一住，就是这么长时间，如今她与贾宝玉已经定下来，若是不能顺利嫁了她，那么等待她的将是常伴青灯。 贾宝玉却不顾及这些，从林黛玉出现至今，双眼都黏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过，薛宝钗是眼不见为净，可薛姨妈却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头狠狠地给王夫人记了一笔，面上还要强颜欢笑。那边的薛蟠在刚刚有动作的时候就被熊桀带来的人制住了，整个拜堂仪式，在诡异的氛围内进行着。 心不在焉的贾宝玉一边随着司仪的宣言进行着动作，一边偷偷瞄着林黛玉，时不时还怯生生地看看她旁边的林沐。那样的做派，别说是林沐，就是林沐身边的人都有些感慨，自家这位姑娘该不会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经过这会儿的平复，林黛玉也恢复了正常，冷眼看着这一切，包括坐在上首的老太太。从她出府，一切就偿清了，就当是老太太白疼了她一场吧，她想要跟过去挥别，开始新的人生了。 随着“送入洞房~”的话语传来，林黛玉松了口气，站起身，挺直了腰，“叔叔，我们回家吧。” 正文 8.初见四夫人 林沐要是能这样简单就走人，放过贾府，那他就不是那个称霸整个北海的王了，只见他轻佻的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甩了甩袖子，挥挥手，让人送上来一个匣子，“这是给贾大人娶媳妇备下的贺礼，虽然我们虽是不请自来，不过，相信这份礼，您会满意的。”说完，也不多话，带着林黛玉走了。 林黛玉全程没说什么，临走前看了这熟悉的院子一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行人哗啦啦走掉，屋内立马空了下来，贾政双手栓紧了匣子，不等其他人说话，转身就往正院书房去了。 鹰王虽然是新贵，可随着他的崛起，很多关于他的传言也渐渐流传开来，如今谁不知道他的性子，连皇上都对他忌惮三分，更何况是贾政，鹰王亲自送来的贺礼，绝对不简单，他一边往书房去，一边让人去请师爷来相商。 虽然贾政对于林黛玉的事儿一无所知，可是林黛玉病恹恹地被他从贾府接出去，不多时便又好了，这事儿绝对说不过去。若不是母亲瞒得紧，只怕已经满城风言风语了，虽然贾府如今也是在风口浪尖上，他却无意再添一桩，沦为笑柄。 这会儿上赶着去给鹰王赔罪已经来不及了，贾政觉得，最好是能够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他的师爷在这方面经验比他丰富，可不得将人请过来请教一番。 去请师爷的这会儿，贾政已经将匣子里头的东西都看了个清楚。顾不上门口还有人守着，猛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他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这样能耐，能在外头放利钱，还是那样大的一笔钱，贾政都不敢想，这些钱的来源。 他马上要到江西赴任，这些东西若是交到皇上手头，恐怕是宫里头的贤德妃也帮不了他。贾政看着满地狼藉，发愣。 外头的小厮怯生生地喊道：“老爷，师，师爷来了。”声音里头的颤抖，就是贾政也听出来了，他烦躁的挥挥手，“不用来了，请他回去吧。”这种丑事儿，他怎么好让外人知道，关起门来处理才是正理。 贾政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母亲，请她拿主意才是。 那边林沐带着林黛玉往家里去了，难得没骑马，在马车里头陪着她。“怎么？舍不得？”林沐也不过是想简单处理，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想让林黛玉知道，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侄女心思重，知道了不定怎么胡思乱想呢。 除了贾府亏待林黛玉的事儿，林家的财产问题也是个值得掰扯的点，他总会一笔一笔跟贾家人算清楚的。至于除了贾府外，其他插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时日还长，林沐眯着眼睛，略微弯起嘴角，笑得十分玩味儿。 “说不上，叔叔，您放心，我说好了忘记他，就不会再惦记的。”这点子魄力她还是有的，不愿意在贾府闹得不愉快，所以才选择不出声。更何况，她相信，哪怕自己就是直愣愣站着，叔叔也会为她打点好的。 听到这话，林沐也就是微微点了头，“你自己清楚就好，我们林家人，骨子里头的气势不能丢，先辈们留下来的传家祖训你也该多了解了解，左右小时候你应该也学过。”也是调查过后，林沐才知道，原来这侄女小时候也是充当男孩儿养着的。他心里盘算着事儿，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日后怕是很难有下一代，林家的血脉，只得是靠着林黛玉来传承了。日后不论是招婿，还是外嫁，总该是要留下来一个孩子当继承人的。 只是如今林黛玉旧伤未复，年纪也还小，他倒是不着急。 林黛玉低下头，颤巍巍地眨着眼睛，眼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在眼下投射出一片阴影。父亲的教导尚且萦绕耳边，可自己却这样不争气，生生坠了林家人的骨气。 见她这个样子，林沐倒是不好说教了，左右他也不想当这个恶人，这事儿还是等林黛玉自己慢慢体会吧，“你婶婶说了，给你请几位先生，日后就好好跟着先生读书习艺吧。你闺中可有相好的姐妹？”他想着若是可以，请了人来一块儿，倒是便宜。 “从前也只是在贾府带着，从未见过外人，只除了贾府的亲戚。与我一同长大的姐妹们，就是贾府的那几位，除了已经出嫁的二姐姐，探春惜春都是贾府的人，宝姐姐嘛，嫁为人妇后怕也不方便，还有一位史家姑娘，与她倒是没什么太深交情。”林黛玉一一汇报，虽然她知道叔叔可能已经从别的途径了解了，但还是想亲口告诉她。 林黛玉这话一出，林沐也有些迟疑，“既如此，我便让属下的送几个过来陪着你，过些日子就让你婶婶好好待你出去交际，多走动就会认识新朋友，到时候若是有投契的，请了人家来也是便宜的。” 林黛玉点了点头，乖巧地坐在马车上，顺着车轱辘轴不断前轧，他们向着鹰王府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家，林沐便去忙公事儿去了，林黛玉带着下人往自己的院子走。鹰王府占地面积不小，亭台楼阁，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品味，连路边上的野草，池边的石头，都是经过调整的。与贾府的奢靡不同，又不似当初的巡盐御史府，多了几分豪旷，大气上档次。林黛玉心情不大好，怏怏的有些提不起劲儿，心荷索性让她先不要回去，逛逛园子。 这个时候，红袖与秦慕雪也忙得很，今日有个斋宴，秦慕雪在受邀的行列里，早早出发去了。红袖带着人去视察船厂，跟秦慕雪先后脚离府。而张素英手头上的活儿虽然告一段落，可铺子还是要时常去看看，账本什么的得盯着人做，甚至，有时候还得见见合作伙伴，这不，刚想在家歇一会儿，那边又有人来请示，说是金陵城的商会有请，只得巴巴又过去了。 林黛玉尚未见过四夫人龙阙，可关于她的传闻却听了不少，也收了她送来的礼物，如今无事，她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该去给这位四婶婶请个安。 虽然家里头的正妻是红袖，按说其他几位就是妾侍，实在无需这样礼遇，她随是晚辈，可也是正经主子呢。无奈鹰王府的情况跟其他人不同，叔叔对这些夫人们的态度似乎都挺重视的，甚至让她们参与了家里的生意，还让秦慕雪出门交际，所以，林黛玉也不敢慢待了她们，作为晚辈，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到位的。 “您最好别去，”心荷得知主子的打算，劝阻道，“奴婢说句越距的话，这四夫人性子冷僻，从来与另外三位夫人没什么话聊，轻易不出她的院子。奴婢就怕，您去了得吃闭门羹。”她虽然是跟在牛般身边，可对鹰王身边的这四位夫人，可都是有一定了解的。 其实在下人们眼里，这些主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现，私底下总会碎嘴，这闲话传着传着，大家伙儿就都知道了。听在四夫人身边服侍的丫鬟说过，四夫人也就是对着鹰王的时候能有好脸色，其他人，一贯都是不理会的。 无所谓高人一等，只是性情使然，一点儿都没有共同语言的人，何来投契一说，又哪有话说呢。更何况，四夫人来自南蛮，轻易的，这些丫鬟小厮也不敢往他们那院子凑。 据说，南蛮人擅长用蛊，稍不留神，就能种到人身上去呢。 被心荷这样一劝，林黛玉的心思就弱了几分，她其实也跟叔叔提过一嘴，只是叔叔当时应了，却一直没有下文，她便歇了心思。如今又一次被撅回去，短时间内，林黛玉就不大想去拜会她了。 “行吧，既如此，便回去吧。”林黛玉脸上稍显疲色，心荷见状，将人带向一条小路，“主子您请，这条路也能回静安阁，只是小，平日里走的人少。”而且从这里得经过四夫人的院子，一般大家都不乐意走。 要不说曲径通幽呢，看似无路，可走进去就是林荫小道，东拐西拐，很快就绕出了林子，不远处的凉亭若隐若现。林黛玉看着那依坐在廊下的美人，一身洁白的衣服，简单的发饰，精致却又仙气十足的容貌，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儿家的风情，忍不住看呆了。 心荷偷偷瞄了一眼，提示到：“主子，那位就是四夫人。” 南蛮第一美人，龙阙！ 正文 9.初次聚会 那是个绝对让人生不出恶感的女人，举止投足间，都有种仙气。还未曾走近，林黛玉倒是先胆怯了，那样如画里头的人物，她虽忍不住想要亲近，可却不知道是不是会招来嫌弃，毕竟，说到底，她不过是叔叔的侄女，而非亲女。 就在林黛玉止步不前的时候，那边娉婷走来一个女孩儿，梳着好几根辫子，服饰看着就像是异族人。来到林黛玉面前，行了礼，“四夫人请姑娘过去坐会儿，她泡了上好的雀舌，用的是去年收下来的荷叶露水，值得一品。” 丫鬟的态度恭谨，言辞恳切，林黛玉只得跟着一块儿去了，刚刚到了亭子里，手心儿都冒汗了。“见过四婶婶，问您的好。” 这样的排行真的不是她愿意，而是红袖交代的，府里的人本就按了名头排着叫，她自然也是跟着。毕竟，作为一个大家族，林沐也没有兄弟，不怕人家误会。 “这么有礼貌，起来吧，按你们的规矩算，我还当不得你这句婶婶，留着去叫红袖姐姐吧。”不软不硬地说了这一句，不等大家反应，龙阙便开始对林黛玉评头论足起来，“这容貌看着倒是跟爷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眼睛，只是你这性子倒是比他好了不少。”说起这种话来，林黛玉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过龙阙大概也习惯了，她随心所欲惯了，性子又怪癖，难得逮到一个还算顺眼的，怎么能放过呢。 林黛玉不知道怎么回话，龙阙继续发呆看着风景，气氛一度尴尬，当然，只是林黛玉觉得，龙阙可是怡然自得，乐呵得很。 就在林黛玉快要忍不住提出告辞的时候，龙阙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亭子里头还有一个人似的，“你坐啊，喝茶嘛，这茶可是苗族的贡茶，轻易喝不得，要不是爷的脸面大，我还没尝过呢。”转头就跟自己的侍女说，“去给姑娘包上一些，让她尝尝，再给抱上两坛露水，这雀舌就得配这个。” 林黛玉也是讲究人，可是见龙阙这样讲究，还是有些开了眼界，若是让贾宝玉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可不得将心就挂在这位婶婶身上了。呸呸呸，林黛玉在心里暗暗唾了自己一口，再不能想他了。 “那就谢谢婶婶了！”行礼后，看着一直给自己使眼色的心荷，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准备告辞，“不打扰您看风景的雅兴了，改日再到您那儿去拜访。”林黛玉带着下人们往静安阁走去，心里头琢磨着叔叔的这位四夫人。 其实府上关于这位夫人的传言还是很多很多的，林黛玉隐约地也听了不少。据闻原先红袖婶婶是不同意她进门的，可人家要报恩，要以身相许，硬是贴了上来，于是，叔叔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林黛玉其实也清楚，叔叔应该是喜欢这位龙阙婶婶的，要不然，不会让她在家里这样随心所欲，不讲规矩。 对于叔叔的这四位夫人，她也是挺佩服的，毕竟，共享一位夫婿，还能做到和平相处不起纷争，除了红袖婶婶有本事儿，也是这四个人都不计较。林黛玉暗暗反省自己，先前贾宝玉亲近其他人的时候，她都会拈酸吃醋，每每都得跟贾宝玉闹一下脾气，想来或许是她不对，可是这爱一个人，不是都会想要独占？难道看着他跟旁人在一块儿，能不介意？林黛玉心里疑惑不已，可却不知道该向谁询问，又该如何询问。 很多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形式标准跟世俗的不一样，可世俗的到底是对是错，又有谁知道呢。林黛玉心里感慨不已，叹了口气，也没心情在外头逗留了，径直往屋里去。 春日将至，活动也很多，顶着各种名头的宴会都在悄悄地进行着，这日，秦慕雪早早地就来到静安阁给林黛玉收拾，准备带她出去参加东平王府的春宴。 东平王府姑娘多，今年大多数也到了年纪了，东平郡王妃就想给她们一同相看，这样的赏花宴办了两三场了，前头林黛玉病着没赶上，这会儿倒是刚好。 “不用紧张，跟着我们就好了，除了我，大夫人也会一块儿去的。至于东平郡王府的情况，等会儿我给你拿两张纸，临走前看看，记一记，大概有些印象就成了。”毕竟，南东西北四王，先前也都是顶顶厉害的人物，林沐这个后来者，去拜访的时候自然得用些心。 秦慕雪去了好几次，跟东平郡王妃打过交道，那人好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将东平郡王府的春宴作为林黛玉进入金陵城顶级社交圈的第一步，还是考虑得挺周到的。 先前林黛玉在贾府的时候，从未跟着出过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亲戚之外的人所办的宴会，心里头有些忐忑也属正常。秦慕雪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没有笑话，而是指点着林黛玉好好收拾。新做好的衣裳一上身，配上首饰，淡淡地妆容，在香芸的巧手下，林黛玉是立马不一样了。 “真是个美人坯子，等会儿，可得让那些夫人抢破头呢！”秦慕雪真心地夸赞道，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盛装的林黛玉，有些惊艳到了。这样直白的夸奖也让林黛玉羞红了脸，衬着华服美饰，格外动人。 这样的宴会，其实也是默认的相亲会，大多数是由夫人们组成的队伍，主要考察的是大族的姑娘们，看中了，再画张相给儿子挑一挑，大约也就能下聘了。对于林黛玉而言，却是极其陌生的，她在金陵城住了这么些年，如今都十八足岁了，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外界的交流仅限于家里的丫鬟们，何其可悲。 以前在贾府的时候，看着二嫂子，觉得她尤其能干，里外一把抓。可是如今见了叔叔的这几位夫人，才知道人外有人，若是能选，她倒是更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暮雪婶婶，这春宴该做什么准备吗？”林黛玉有些无措地问道，“如今备着可来得及？” “无妨，跟着你红袖婶婶就好了，到时候少说话，多看看，等见了人，过了礼数，你就去跟那些小姐妹们一块儿，琴棋书画，总会找到话题聊的。”秦慕雪笑着安慰到，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也算是了解了一些，其实林黛玉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些独，说得好听那叫清高，不好听那就是矫情。秦慕雪想着，好在她还算不错，性子不刁蛮任性，扳一扳，或许还有救呢。 重重的点了头，随后便跟着秦慕雪往前厅找红袖汇合出发。 马车上，红袖递给林黛玉两张纸，上头详细地罗列了东平郡王府的情况，家庭成员等，表格的形式，一目了然。 林黛玉看了看这东西，将它牢牢记在心里之后，才跟婶婶们搭话。“这家人好多，光是小一辈的都十几个呢。”这样繁荣昌盛的家族，让人有些羡慕。 红袖笑了笑，“你是不当家不知道啊，就这样的人数，一家人光是嚼用就不少了，东平郡王可是出了名的扣，能办这宴席，还是因为有着一个花场，顺带卖卖花，有利可图，她才做的。”这东平郡王妃可算是金陵城里少数对她胃口的人了，只可惜年纪差的有点儿多，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可红袖连个孩子都还没有。 说来也奇怪，林沐有四位夫人，可人快到中年了，膝下却荒凉。 “人多热闹啊，钱少些也是无所谓的，总不至于不够嚼用吧。”林黛玉虽然不是是金钱为粪土，可也不是个精通俗务的人，说起话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在边上听着的秦慕雪，仿佛看到了先前的自己，养在深闺，不知人间疾苦，小小一桩事儿，都能觉得天塌下来了。如今回想，满是感慨。看向林黛玉的眼神里，充满了怜爱，秦慕雪虽然比林黛玉大不了几岁，可差了辈分，经历也不尽相同，相比之下，成熟很多很多。 “好啦，别瞎琢磨这事儿了，左右你叔叔能干，家里不缺钱，管其他人呢。再说了，家里还有个聚宝盆，总会有钱花的。”红袖不愿意再纠缠这件事，没什么意义，“女孩子家，虽然不需要出去抛头露面挣银子，可也得懂，你看你素英婶婶，哪怕是商女出身，可架不住她能干，家里头谁不高看她一眼！” “是啊，接下来你养好身子，就该跟在我们身边，好好学学了。”管家这件事情，还真得教，林黛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学起来了的，到时候挑了人家，也不着急忙慌的，更从容些。 最近的话题，扯来扯去都能到她的婚事上，林黛玉低下了头，不愿意接话。 正文 10.结交朋友 “您来了，快里头请，母亲在里头候着呢！”东平郡王的儿媳妇高氏站在二门处迎客，见到红袖与秦慕雪结伴而来，笑眯眯地打招呼。她可是知道，这两位都不是缺钱的主，上一回来参加，买了不少名花回去，出手大方，将近十天了，大家伙儿还津津乐道的。 红袖矜持地笑了笑，顺着高氏的手，给她行了礼，“哪能劳烦王妃等着，这就过去，这位是王爷的侄女，带过来见见世面，还望您多照顾。”三言两语地就说完了，高氏连连点头，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别过高氏，往里头的时候，正好遇到理国公后人，子爵柳芳的夫人牛氏，牛氏乃镇国公之后，也可以算是出身名门，如今柳芳在礼部当值，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带的，牛氏的腰杆子也直。两人见礼后，牛氏只跟红袖搭话，含沙射影了一番，话里话外都是讲的妻妾之道，秦慕雪还没什么，跟在牛氏身后的女子微微变了脸色。 林黛玉倒是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官司，她只跟着两位婶婶往里头走。牛氏身后的带着的应该是她的女儿，以及一位妾氏和一位庶女。说到底，金陵城还是很讲究规矩的，嫡庶有别，除非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否则，都得受到这些礼俗的约束。 “等会儿你进去，就直接跟着这姑娘就好了，看她跟谁在一块儿，你就在那儿坐着。”秦慕雪暗暗跟林黛玉通气，这牛氏的女儿，也算是金陵城一等一的人物，跟她交际的圈子，也适合林黛玉。 只是林黛玉初来驾到，秦慕雪有些担忧，生怕她被欺负了去。 说到底，这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只有后头林沐立起来，她们在外交际才有底气。那牛氏为什么能这样硬气，除了嫁得一位好郎君之外，也不过是因为她娘家罢了。 世人皆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可不得看菜下饭。金陵城可没什么秘密，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经过这些人的嘴巴，流传开来。 等进了里头，一屋子莺莺燕燕，暖香扑面而来，林黛玉生生打了个颤，愣了一愣，才跟在婶婶们身后进去。 红袖跟这些人显然不是第一次见，刚刚进来，就有人过来打招呼。只是红袖也知道礼数，带着人给上头的王妃请了安，郑重地介绍了林黛玉，这才跟其他人搭话。林沐是朝中新贵，愿意过来结交的人很多很多，不为别的，消息总得打探清楚，除了外头的事儿，这家里头的事情，不也得八卦八卦。 金陵城从来不缺好事儿的人，就在红袖应付着屋里头的贵妇人的时候，秦慕雪找了人，安排着将林黛玉送到那边小姐们的聚集地。春日还有些冷，室外不方便，于是这暖房成了个好去处，搭好了桌椅，三三两两聚着，品花论诗，作画奏乐，倒是怡然自得。 进去之后，林黛玉先是巡了一遍，慢慢往那位牛家嫡出姑娘聚集的人群靠拢，不一会儿，便混在了边缘处。从来都是中心地带的她，微微有些失落，转头，就赏起花来。 这东平郡王府上的花，大多数都是暖房里头种植的，花期比寻常外头的要早很多。一屋子的花朵都含苞待放，蝴蝶翩翩起舞，于众人之间，如此美景，不说话，光是看着也挺不错的。 只是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了，说起来得益于秦慕雪今日为她装扮的一切，衣裳是南边最时兴的布料，龙眼大的珠子就那样随意地别在衣裳上，看着还不像是纯色，略带紫气。头上的发饰精巧不已，手上腰间，挂着的都非凡品，更重要的是，看着不累赘，反倒衬得人格外美丽，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起码这钱财不缺，品味不俗，也挺值得交往的。 高氏的女儿穆念潼捅咕了一下柳晴，“那位跟你一块儿进来的，可知道她的身份？”她刚刚也有留意到，只不过忙着跟小姐妹们说笑，倒是没来得及打招呼。这会儿她当然要问清楚，要是不重要的人物，她巴巴地去跟人家说话，传出去不得给人笑死。 “刚刚母亲与她家里人打招呼，我约莫听了一耳朵，像是那位新晋封的鹰王的家眷，好像是侄女吧。”柳晴只含糊地说了自己知道的，其余的一概不提。她不说，穆念潼也能大概清楚了，毕竟，这些事情最近在金陵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就得去打声招呼，看看人怎么样。穆念潼拉着柳晴过去，后头缀着她妹妹穆念浣，两人虽是同父同母，可性情大不相同。 “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微微下蹲行了礼，笑眯眯地问道，“我这个当主人家的，没招呼到位，倒是叫姐姐在这儿独处了，该罚该罚。” 林黛玉自然是要回礼的，“不敢，姐姐有礼了，我乃鹰王林沐侄女，初次上门，被这花迷了眼，这不，都看呆了呢。”这一番话下来，倒是给了台阶下。要不怎么说林黛玉聪明呢，第一次，就如此得体地对付过去了。 这样的话一出来，穆念潼立马就觉得对味儿，是个能结交的，于是才郑重的自我介绍，“家父乃东平郡王长子，我闺名唤念潼，这是我妹妹，念浣。这位是柳大人长女，柳晴。刚刚我们正赏花呢，姐姐不若一块儿来吧，正好我们坐一桌。” 见她诚意相邀，而柳晴与穆念浣都一脸赞同，林黛玉也不多推辞，跟着就走过去了。刚刚林黛玉就发现了，这屋子里头的人，泾渭分明，各自有各自的圈子，难怪刚刚暮雪婶婶让自己跟着这位柳姑娘呢。 养在深闺里的小姐，不过是谈论风花雪月，何愁国家大计，这不，对着几盆花，也能吟两首诗。林黛玉在这方面有天赋，却也不强出头表现，更不能藏拙，她的笔刚放下，那边穆念潼就凑过头来看。 “真不愧是探花郎的女儿，林大人的本事怕都传到你身上了呢。”穆念潼感慨道，“姐姐，你今年几岁了？” 林黛玉有些愣住了，这算是第一位提及她爹爹的人，原来，还有人记得他！ “姐姐？”穆念潼见她有些愣神，轻轻推了她一下，跟柳晴对视一眼。传言不是说，这位林姑娘正是当年探花郎林海的女儿？据闻先前一直寄住在荣国公府，前段时间才被远道归来的鹰王林沐接回家的。 先不说如今荣国公府在金陵城的名声，单单是因为林沐，就在风口浪尖上，人人谈论的情况下，自然有各种说法。不过这些未经证实的流言，她们也不过是半信半疑，稍稍试探一番罢了。 林黛玉回过神，笑了笑，“我今年十八了，二月里刚过的生辰。”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口说道：“你呢？”该不会混叫了这么久，占了人家的便宜吧。 穆念潼笑出了声，“那是跟我一样，不过我的生辰还未过。”她看了一眼柳晴，才说道：“算起来这儿最大的该是晴姐姐了，她十九了，我妹妹年纪尚小，还不到十五。这样算下来，那我也该叫你一声姐姐的。” “妹妹。”林黛玉轻声唤道，“多谢妹妹夸奖，只是这诗词不过平常，我知道自己的水平。”就这样的诗词，绝对称不上是很好，穆念潼怕是有意夸奖自己呢。 “姐姐如今搬到了鹰王府，不知道有何打算？若是你愿意，可以来跟我一块儿进学，家里也有族学的。”穆念潼诚意相邀，几番谈话下来，她觉得林黛玉是个可以结交的姐妹。更何况，母亲先前就吩咐过，要好好跟她打好关系，日后怕是有的是用到他们的时候。 鹰王林沐虽是新贵，可这透露出来的财富实力，远远大于人们的预期，皇帝陛下对他态度不明，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那就是林沐这个人是个有本事的。这样的人结交起来，好处多多，东平郡王府不如以前，也该筹谋筹谋了。 “婶婶已经为我请了先生，只等养好了身子，就能进学了。”林黛玉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要谢谢妹妹一番好意，我心领的！” 这话一出，另外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原本以为只是个养在叔叔家的孤女，这样看来，还蛮受宠的，柳晴的眼神亮了亮，有精光一闪而过。 正文 11.卓嘉辉 这边的世家小姐们在聚会，那边的世家公子送完自己的家人，也三三两两找了地方聚着。春日里，除了寺庙，就属山脚的河边最受欢迎，春游春游，自然得出去外头透透风溜溜马。 三三两两结群出去，意气风发少年郎，跑跑马，折折柳，有些文艺青年还得吟诗作对，好彰显他们的才气。于是，这休沐日里，护城河外头，人还挺多的，小摊小贩得了消息，纷纷而至，倒是添了几分热闹。 柳晴的哥哥柳晖送了母亲妹妹上东平王府，在与哥们儿穆念呈汇合之后，两人骑马出城，打算到郊外小镇里找同窗一块玩耍。 他们虽为世家公子，却在城外的远山书院求学，借此广交志趣相投的好友。世家公子的未来的规划与小门小户的公子当然不同，可还是跟小部分人有着共同的追求，这些少年们抛开世俗成见，走到了一起。 “听说近日城里热闹得很，那鹰王在秦淮河边起了一栋楼，里头有金陵城最好的酒，金陵城最好的舞姬，金陵城最奢华的环境，是个好去处呢。”更重要的是，里头收录了好些古画孤本，不少人慕名而去，还有些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歌，经由秦淮名妓传唱，广为人知。 柳晖的表哥也去过，回来之后很是感慨地与他讲述着这鹰王的创举，他听得仔细，上了心，这会儿就想凑上穆念呈一块儿去开开眼界。 可惜的是，穆念呈向来对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还是别了，要是让我娘知道了，恐怕得打断我的腿。” 他无奈，由于家里人口众多，公中的财务更是拮据，他一个已经及冠公子，每个月的月钱只有五两，说出来都没人信。要不是他娘用嫁妆的出息偷偷贴补他，不定过成什么样子呢，她老人家最不喜这些，没什么要紧事儿，穆念呈一般都不愿意踏足风月场所。 “无趣！”柳晖早猜到这个结果，不好再劝，叹了口气，“那我还是约别人吧，到时候回来跟你讲讲，让你也长长见识！” 穆念呈看着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有些欠扁。 不得不说，这柳晖也是个奇葩。柳大人能干，性子严谨，不爱说笑，夫人牛氏也是如此，可偏偏这柳晖，也不知道随了谁，最是爱热闹。这金陵城的大小八卦他都留意着，最爱去的莫过于秦淮河边，几乎所有名妓的船舫他都上去过。 “等会儿去了卓家，可得守些规矩，别再像上次一样了。”穆念呈教训道，不是他啰嗦，而是这柳晖有些不像样，轻佻得很。 柳晖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行了，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嘛，上回那是试探，以后我会上心些的。”毕竟，他也不想在未曾娶妻之前，就往自己的院子抬一个人回去，那多丢人啊。更何况，他觉得跟卓嘉辉还算是投契，与他结交费了好些力气，若是成了仇人，就不美了。 两人策马往小路拐了进去，消失在林木丛生的地方。 这卓嘉辉的曾祖，是前朝有名画家，惊世绝才，名扬一时。若不是经历了朝代更迭，战争频起的乱世，恐怕已经闻名于世。经过这么些年，这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他死后，子孙当中也鲜少有出色的人，只不过是守着祖业过日子罢了。 一直努力到了卓嘉辉这一辈，总算是有点儿起色，他爹咬紧牙关，一家人吃苦耐劳将他送到了金陵城有名的远山书院，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这个书院的先生都是当世大才，远山书院堪称金陵第一书院，而卓嘉辉在这里，更是结交了不少的世家子弟，这柳晖与穆念呈也不过是其中之二。 当两人来到卓家门口时，却意外看到，有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停在篱笆外，一个手持大刀的壮汉守着，看样子来头不小。两人惊疑的对视一眼，翻身下了马，只见那人抬眼扫了他们一下，又垂下眼帘，握着刀杵着，也没多说话。 不等他们进屋，那头卓家爹爹已经将人送了出来，那拜访者芝兰玉树，年纪比他们大一些，确实长得好看。柳晖见识多些，偶然的情况下曾经遇到过林沐，知情识趣地先问好，“晚生见过鹰王殿下。”给穆念呈使了眼色，两人一同行礼。 林沐笑了笑，没多在意，跟卓家爹爹见了礼，告辞走人。 站在这简陋的篱笆外，两人目送着林沐离去。等人都走得没影了，两人才跟在卓家爹爹脚后头往里头走。 “叔叔，我们是来找嘉辉的。”穆念呈显然更受欢迎些，在他行礼问安时，也没有遭到卓家爹爹的白眼，卓家爹爹在对着柳晖时，明显没什么好脸色。 两人对卓家的情况清楚得很，在卓家爹爹点头之后，便往旁边的草庐走去。无论寒冬酷暑，卓家父子两人总是在这儿读书习字，绘画吟诗，而今天，若不是林沐突然来访，只怕卓家爹爹还在这草庐埋头呢。 “嘉辉，你知道鹰王来找你爹是为了什么吗？”刚一进去，柳晖就凑头过去询问卓嘉辉，那八卦的样子，后头跟着的穆念呈忍不住摇了摇头，真是拿他没办法。 卓嘉辉即使知道，也不会明说，不过他也没打马虎眼，而是沉默着看了柳晖一眼，跟缀在后头的穆念呈打招呼。“不是说今日家中有宴？怎么有空来找我？”他没有回答，而是伸手给两人倒了茶水。即使家境贫寒，可该有的东西，家里从未亏待过他，这也是卓嘉辉发愤图强的动力。 而今，机会终于来了。 柳晖也不嫌弃，拿起茶杯一口喝下，“小气，我们这么好心来找你，都不跟我说实话！”他状似不开心地抱怨着，到底知道轻重，只怕关系重大，也不再纠结，“这不是想着你一个人读书肯定闷得慌，特意跟东济过来找你，也不知道感激我！” 穆念呈年过二十，及冠后，父亲为他取字：东济。 “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卓嘉辉有些无奈，这个好友的性子最是跳脱，喜欢跟人斗嘴，若不顺着他，等会儿还有得纠缠。 穆念呈在后头补充道：“主要是今日乃春宴，家母宴请的都是内眷，我们自然不好在那儿凑热闹。这春光明媚，若是能邀请好友外出游玩，不失为一桩乐事。你也别埋头书案了，先生说了，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呢！”说起大道理来，还是他在行，每每都能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而答应下来。 这边同窗好友在一块儿，聊着趣事，那边卓家爹爹卓耀青正在收拾着家当，老妻在边上看着，不时搭把手。 “你真的要去？”她有些不放心，夫君年岁不小了，这样的折腾，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呢。“家里也不缺这一点，要不，还是不去了。”那报酬虽然诱人，可也比不上自家夫君啊。 卓耀青头也没抬，只略微解释了一番，“无妨，这是好事儿，多少人盼着呢，落到我头上了，自然得赶上去。儿子马上要科考了，哪怕不为钱，也得为他想。”他年事已高，早就歇了出人头地的心思，专心致志于培养儿子。如今靠着祖产过日，早就已经透支，这个家，清贫两字最合适。 卓嘉辉在他的培养下，小小年纪，已经绽放光华，科考即将开始，若是能一举夺魁，那卓家光耀门楣的机会也就来了。几代人的努力，岂能功亏一篑，哪怕是为了名，也得去啊。 更何况，鹰王亲临，给足了面子，再托词，那就是不识相了。 “别跟儿子说太多，这事儿，我自有主张。”最后，卓耀青还是嘱咐了一句，老妻的性子他最清楚，卓嘉辉这个老来子在她心中的地位超凡，可不得多说一句。 其实卓耀青也清楚，鹰王看重的不过是他曾祖流传下来的造纸手艺，若不是因此，怎么可能亲自来这一趟。只是卓家已经败落，这手艺握在手里，也变不成钱财，想要守住，很难。若是能换得卓嘉辉的前程，卓家这祖传的手艺，也算是有了好归宿了。 至于鹰王所说的种种，卓耀青并不是很重视。关于鹰王的传言，在他尚未封王时，卓耀青已经在好友的提醒下留意了，林沐的性子他大抵也研究过，应该靠得住。想到儿子，已经到了及冠的年纪，亲事尚未有着落，心中感慨，倒是有些庆幸未曾早早定下。如今与鹰王搭上线，未来或许可以有更多的可能性。 而另一边，林沐带着熊桀往秦淮河的方向去了，对于卓耀青的小心思一无所知，船厂新出了武器，他忙着去审核落实生产呢。 正文 12.花钱如流水 这春宴除了赏花，自然还有其他节目，比如曲水流觞，比如投壶等等。别以为姑娘们就玩不出花样来，金陵城对于女子的要求并不苛刻，有些风气，还算开放兼容的。再加上这些夫人们从前也是从姑娘一路走来的，也都怀着包容的心看待她们，不强求女孩子一定要文静内敛，反倒希望年轻姑娘多些活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闹腾去了。 等丫鬟们过来通知开席，女孩子们三三两两携伴而行，嘻嘻笑笑地往前厅去了。这样的场合，林黛玉显然是第一次见，微微有些愣神，却还是跟在穆念潼的身后，往秦暮雪的方向去了，跟着她在红袖身后坐下。 春日里，最好吃的莫过于各种蔬菜水果，而东平郡王妃准备的这个素宴，所有的菜品皆以可食用的鲜花作为点缀，更显蔬果的甜美。席间，佐餐还配以淡淡的果酒，连胃口不大的林黛玉，都吃得津津有味，小脸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秦暮雪时不时回头看看，见她喜欢，心里也有些安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精养出来的姑娘，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趁着没人注意，她偷偷地垂下脑袋，借着擦嘴的功夫，询问道：“玉儿，你与那柳家姑娘很投契？”她分明看到牛氏的女儿看着林黛玉的眼神带着精光，那孩子看着不像是好相与的，按她说，这林黛玉指不定吃亏呢。 “还好，另一位是王妃的孙女，”林黛玉小小声说道，“她的性子要更好相与些。” 这穆念潼是东平王妃最爱的孙女，前两次来的时候，秦暮雪都打听过了，对她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如今她更关注的是，牛氏的女儿，毕竟，柳家的公子，也就是牛氏的嫡子，听闻也尚未娶亲。 要说这牛氏，短短几次的接触，秦暮雪就能看出很多来。这柳家名声不错，原先林沐也曾经将他定为林黛玉夫婿的候选人之一，只不过经考察，林沐还是放弃了。至于原因，秦暮雪了解的并不多，于她而言，什么原因是无关要紧，夫君不喜欢，那就是不可能，那么，所有的机会都要扼杀在摇篮里。 “性子好的话，便多来往些吧。”反正都是同龄的女子，多走动走动，对她也好。“不用顾忌其他的，只要性情相投，都可以来往。”红袖在前头回过头来，嘱咐道。 虽然红袖作为当家主母，要考虑夫君林沐对外的政向问题，可也不愿意让侄女因为这事儿，委屈自己。毕竟，如今朝堂上，二皇子与七皇子可谓是旗鼓相当，一个占了嫡字，有皇后一族撑腰，本该名正言顺，一个占了皇上宠爱，借此壮大声势，才不到几年的时间里，已经笼络了好些人。 至于先前的四王八公，如今都算是过去式了，眼下冉冉升起的，是新贵们，势力划分的过程无比残酷，跟不上潮流的，终究会被舍弃。而勇者，最终会获得胜利。 林沐就是那趁乱渔翁得利的人，如今银鹰私底下的各种走私可是猖獗得很，不只是瓷器丝绸，还有贵重金属，都是他们涉及的内容。黑吃黑，不断壮大的过程中，时常会遇到大丰收，而林沐，也是靠着这些发家的。 当然，崛起了自然要洗白，不断购入新的产业，就能将钱花出去，换得实质性的东西。要不怎么说张素英能干，交到她手上的生意，赚钱那都是必须的。也正是如此，随着林沐在金陵城扎根，用钱开路，渐渐走入了上流社会，成为其中一员，而且还是很受欢迎的一员。作为他的内眷，红袖和秦慕雪的工作也很多，只是作为这府上唯一的晚辈，大家还是愿意优先林黛玉的。 等吃过饭，大家伙儿坐下来，就要开始今日的竞拍了。这由夫人们组成的竞拍队，比的可就是气派了，事先说好的，拿出东西来的人，所得的钱财，一半捐出去，一半由主人所得。而东平郡王妃从中抽取全部的8%作为税务，大家还是能够接受的。 于是，借着做慈善的名头，一盆盆不算是顶级名品的花卉，都被拍出了天价。 就在林黛玉津津有味的看着她们举牌子时，那边柳晴也正跟穆念潼私话，“潼潼，你哥哥有没有说到上回我问的那件事？”她真的是好想知道，一直挂心着。 原来，前段时间，柳晴在柳晖的书房发现了一本诗集，像是由人誊抄的，字迹清秀俊朗，诗歌朗朗上口，颇有才气。她几番追问下，才知道那是哥哥的同窗所写，不由得就对那人上心了。 可尽管柳晖在别的事情上不靠谱，面对妹妹的追问，他愣是没告诉她那人是谁，家住哪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毕竟，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柳晖自然看出了妹妹眼中的在意，对他而言，即使有意结交卓嘉辉，可配妹妹，他还不够格。 于是，得不到答案的柳晴，只能寄希望于其他来源。上回她来东平郡王府的时候也跟穆念潼提了一嘴，拜托她帮忙打听，毕竟，她哥哥跟自家哥哥也是好朋友，恐怕那人穆家哥哥也认识。 穆念潼在她的提醒下，才回想起这件事儿，她摇了摇脑袋，“没有啊，哥哥说他也不清楚。”其实这种事情，穆念潼本来是不愿意帮着打听的，毕竟，闺阁少女，打听外男的事儿，传出去定是一桩丑闻。只是这柳晴与自己是闺中密友，要是不帮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她含含糊糊地问过哥哥，只是问的不明显，哥哥也回答的很含糊。 如今柳晴再一次提及，穆念潼也只能这样敷衍着想略过此事。只可惜，她忽视了柳晴的犟脾气，在得知穆念潼问不出个所以然之后，甚至起了个不好的念头。 要是她亲自去问穆念呈，说不定他会看在穆念潼的份上，告诉自己。毕竟，两家人是世交。 不再纠缠此事，两人聊着别的话题，金陵城顶级圈子就这么点儿大，消息流传可快了。这林黛玉今日跟穆念呈与柳晴相谈甚欢，不出半个时辰，关于她的事儿，就传遍了。柳晴听了一耳朵，倒是对林黛玉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歇了原来的心思。 说到底，要不是因为林黛玉的叔叔是林沐，她绝对不会靠近半步。如今知道了她的底细，难免有些感慨，看着她的眼神里也怀了一丝同情。处于弱势地位的人，总是容易让人同情，天平难免微微向她倾斜。 不过以柳晴对母亲牛氏的了解，她绝对不乐意让林黛玉当进门当她的儿媳妇，不过哥哥应该会喜欢。柳晴看着厅里头热热闹闹的拍卖会，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婶婶，买这许多，该放到哪儿去？”林黛玉终于是见识到了婶婶们的厉害，这钱像流水一样花着，也不见她们心疼。这就算了，若是买的东西得用，花多一些也无妨，可这花，买回去还要护理，花期一过，钱不就泡汤了？！ 原谅林黛玉不知道一掷千金的乐趣在哪儿，说实话，她不缺钱花，在大观园的时候，也跟着管过家，聪慧过人的她，一眼就看透了贾府的问题。如今看着婶婶花钱这劲头，只觉得自己真的是乡下人，眼界小的可怜。 红袖享受着大家的眼神，跟林黛玉得意地说道：“出门前账房那儿给我们支了两万两，你叔叔交代下来的，让你可劲儿花！”她想让林黛玉知道林沐对她的重视，“这花买回去，就放在你院子里，开个地方设个花房，正好放这些。等回去了我给你拨几个人，专门管这事儿，别怕。” 说完，她还状似安慰地拍了拍林黛玉的手，笑着又拍下一盆牡丹。 秦慕雪见林黛玉愣住的样子，噗嗤一下就笑了出声，“别怕，你叔叔可有钱呢，花不完的！”说到这是，恐怕林沐自己都不如秦慕雪清楚他有多少钱。 虽然秦慕雪只是关着家里的俗物，可架不住她头脑聪明，林沐常常会跟她讲讲自己的未来打算，让秦慕雪给他写规划。就这样一点点累积，从无到有，从有到富，林沐的发家史，最清楚的莫过于秦慕雪了！ 林黛玉的眼睫毛颤了颤，似乎又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在鹰王府住了这许久，她也慢慢知道，林沐到底代表着什么。如今更深入的了解过后，她忍不住怀疑，为何他会远道归来，困在这金陵城了，他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正文 13.无题 拍卖会的高潮结束后，宴会也随即进入尾声，红袖与秦慕雪赴宴的目的已经达到，归家时，与高氏告别，红袖很是殷勤地对着她身边跟着的穆念潼邀请到：“穆姑娘也可到鹰王府来做客，我们玉儿朋友不多，难得与你投契呢。” 她还真不是开玩笑的，而是真心实意邀请的，高氏替女儿一口应下了，“这有什么难的，等过些时日，我亲自领着她到你家去做客，到时候，定要好好见识一下你家的风采。”高氏也是个爽快人，跟红袖尚算得上投契。今日见她们这做派，再加上对林黛玉的好感，也愿意让女儿与她来往。 其实东平郡王府虽然不及另外三王那么有名气，可家中孩子多，枝繁叶茂，实力不容小觑。而让林沐更加看重的一点是，这郡王爷年纪不小了，他的继任者，也就是高氏的夫君，绝对称得上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那敢情好啊，我可就在家里等着了。”红袖笑眯眯地说道，跟高氏告别。 在二门上了轿子，直接抬着去了马车，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柳晖已经候在了门外，等着母亲和妹妹出来。 今日他跟穆念呈在卓家耗了一整日，可算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看来卓家跟鹰王府是搭上线了。作为金陵城老牌的世家，他们从小就接触这些事儿，自然也看到了背后的一点点，可惜，窥一斑不足以视全貌，还得等回了家，跟家里人好好商议。 柳大人在礼部，从来都是说一不二，至于穆念呈的爹爹，那也算是个人物，应该能够找到妥善处理的方法的。 等众人散去，高氏才带着女儿回了内院，吩咐下人们收拾，自己带着账本儿去了母亲院子里。东平郡王有五个儿子，高氏嫁的是嫡长子，之后生下嫡长孙穆念员，紧接着，王府里陆陆续续有了好些个孩子，穆念呈是高氏的三子，之后才生下穆念潼与穆念浣。其中，大儿子穆念员外放，二女儿穆念汀进了宫。 东平郡王妃年事已高，家事早就交到了高氏手里，也就是重要的场合，她才会出来坐镇罢了。 “母亲，这账本我就留下了，得空的时候您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还得跟儿媳妇儿说。”高氏对着王妃很是恭敬，说到底，王妃孩子多，她家夫君不过是占了一个长字。要论谁更得东平郡王的宠爱，莫过于侧妃刘氏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老来子，今年才跟穆念呈一个年纪。 王妃摆摆手，“行了，你要是愿意放，就放在这儿。”她也不强求，这么些年过去了，两人之间早已经熟悉的不行，“今日可有看到那林姑娘？看着可行？”她这个年纪了，肯定是打听孙辈的事儿了。 这东平郡王妃也是出自世家名门，娘家姓秦，家中还有一个小弟，当官很一般，孩子却不少，这不，最小的那个，今年该有二十五了，却还未成亲。先前跟红袖接触之后，就已经起意了，这不，才交代了高氏多留意着。 “是个好孩子，只不过……”高氏有些迟疑，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清楚，“今日不方便，我也没多说，刚刚送走那林夫人时，跟她口头上约了约，过几日便带着潼潼去鹰王府拜访，若是时机成熟，会提一提的。”她只是不好意思说，人家未必看得上秦家。 毕竟，这秦家如今式微，秦老爷不过是个末流小官，儿子们出息也不大。这秦家最小的孙儿，今年已经二十五了，却还未曾建功立业，身上也无功名，再加上家族的荫封也没有，只怕没那么容易。刚刚她听女儿说了，那鹰王夫人对林姑娘还算是疼爱，一应的东西从未亏待，也就是说，那也是人家捧在手心里头的宝贝。这鹰王如今是冉冉升起，多少人等着跟他攀交情，要换了是高氏，也不会选这秦家。 只不过，这种事情，就不必由她这个儿媳妇儿来说了。 东平郡王妃也不是个傻子，自然知道儿媳妇的嘀咕，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说道：“也不需要太急，听说那姑娘先前住在贾府，与那贾府的二公子走得近。近日贾府与薛府的喜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林姑娘指不定多伤心呢。” 如果是正经的皇室后代，或者说是鹰王的亲生女儿，身份可能不同。可林黛玉不过是林沐的侄女，而且在这种男权社会，她养在贾府这么些年，又跟那贾府的公子厮混在一起，好人家自然都会介意，这样的女子，再想配高门大户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高氏听到母亲这样的话，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却还是没有出声。毕竟，那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既然王妃这样讲，她也只能随口附和着：“也行，那就到时候再看，先熟悉起来吧。” 等所有的事情交代完，高氏回到自己的屋子时，就看到老爷正在椅子上看书。进去的时候，引起了他的注意，老夫老妻了，高氏也没在意，径直到里头去梳洗。 “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慕莳问道，有些不明所以。他跟高氏成婚多年，彼此之间感情深厚，妻子这个样子，一般都是有什么困惑。 自己的夫婿，高氏自然是信任的，倒豆子似的跟他说了他娘的打算，还有自己的难处。虽说高氏与红袖交好，可毕竟也是刚刚相识，彼此之间的了解不算透彻，若是贸贸然开口，恐怕会得罪人。“你也是知道的，那秦家哪里是个什么好去处，也就是母亲，一心觉得是无上之地，竟像是谁也配不上似的。”她先前也不是没帮着促摸，可惜，王妃的要求太高，她挑中的人都够不上。 这话一出，穆莳就明白了，他笑着握住妻子的手，“行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他自然明白那是什么感受，“你就是稍微提一下，选择权当然是在人家那儿。若是林夫人不愿意，就母亲的性子，也是不会说什么的。”顶多就是背后抱怨几句人家嫌贫爱富罢了。 这个浅显的道理高氏自然也是懂的，她关注的当然不是这事儿，“你也知道，林家如今是冉冉上升状态，那林沐在二皇子与七皇子之间游离，却不受任何一方的拉拢，只怕未来还不知道得出什么事儿呢。” “这又与你何干呢，我们做自己的事情，其他的，自然是由其他人去操心。至于林家未来，只怕还不是我们该去想的。”穆莳知道自己的斤两，对林家的情况也算是了解，这鹰王府的水深着呢，谁知道是真是假。 高氏叹了口气，也是，他们也不过是大潮中的一滴水，只能融到江流上，随波逐流。 而回到家中的林黛玉也松了口气，今天虽然没有什么额外的运动，可她还是觉着好累。心荷见她这个样子，赶忙招了人来伺候，自己去煮汤水了。香芸的手艺好，由她给林黛玉按摩，香芷给她卸妆。 在红袖的安排下，林黛玉屋里可谓是人满为患，除了香芸香芷这两个贴身伺候的，两人手底下还各收了四个小丫头。心荷那儿也添了两个，在加上后院添了个小厨房，林沐送来了两个嬷嬷，手艺极好，添了两个烧火丫头，还帮着做些粗事儿，也算是齐活了。 不知为何，林黛玉总是更喜欢心荷。 她被按着，微微的刺痛感从穴位中传来，酸软中带着舒服，林黛玉昏昏欲睡。新进的那些丫头是如字辈的，如芊和如芫两个比较出挑，算是香芸香芷选出来的，也知情识趣的，见状，不添乱，一个去铺床，一个拿了安神香点上。 点香的时候，如芊看着香盒里头满满的牙烟，忍不住感慨，这小小一匣子，就够自己一家人吃喝十年了。轻手轻脚的点了香，轻轻挥了挥，让香气释放的更快些，便走到香芷身边去，垂手站着。 还未等丫鬟们提醒，林黛玉自己睁开了眼。门口也正好进了人，还未看到，就听到声音了。 “妹妹，我来看你了！” 正文 14.改变伊始 林黛玉噗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牛叔叔，你这样讲话，叔叔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她起身迎了出来，给心荷示意，让她冲茶。 这家里的茶水与外头的不一样，听婶婶说，叔叔挚爱这种添了东西的茶，搜寻了各地的名茶，并且还在南边买下了好些个茶园呢。第一次喝的时候，林黛玉就爱上了那种清香甘甜的味道，茶叶里加了点菊花，黄芪，雪梨干，还有一点点雪顶红茶叶。八十度的山泉水冲进去，浸泡些许时间后，隔开渣，便可饮用。 透明的玻璃瓶里头，装着淡黄色的茶汤，微微的清香扑鼻。牛般看着这茶水，点了点头，“这清喉润咽的茶水不能常用，你的身子更适合喝八宝茶。”随后，他便借了林黛玉的书桌，给她开了药茶的方子。 说起来，从林黛玉来到鹰王府之后，除了家里的人，第一个认识的就是牛般。这个手段超强的大夫，颠覆了林黛玉对于医者的认识，看着也不过是跟叔叔一般的年纪，却已经如此厉害，都不知道是天赋过人，或是苦苦练就而成。总之，牛般算是林黛玉如今的偶像。 “你叔叔是我的主子，如此算来要比我大一辈，你是他的侄女，那不就是与我同辈，叫你一声’林妹妹‘，又何妨呢！”牛般给她诊脉，见她身子恢复得不错，自觉完成里林沐的委托，心情也好了许多，跟林黛玉开起玩笑来。 林黛玉当然不会就这样被他调笑，“如此说来，那就不能称您为牛叔叔了，得叫牛哥哥。”她狭促极了，笑眯眯地调笑他。 一联想到林沐听到这话时会有的反应，他忍不住虎躯一震，“别别别，小祖宗，别介，我知道错了，你还是唤我叔叔吧。”他投降，果然不愧是一家人，这阴起来，都是蔫坏蔫坏的，好是吓人。 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的林黛玉，忍不住用帕子掩住嘴角，“您还想装嫩，没门儿！” 在熟悉的人面前，她笑得及其张扬，眼睛里头的光彩都要把屋里头的人都照亮了。不知道为何，渐渐熟悉这个家的林黛玉，像是放飞了自我，性情开始疏朗起来，连带的，也爱笑了许多。 牛般欣慰地笑了笑，“这就对了，该多笑笑，身子才会好。”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对这个姑娘是真的怜惜，不仅仅因为她是主子的侄女，更因为她可怜的身世，还有她身上淡淡的忧愁柔弱。“你叔叔才跟我们说，过几日要带你去船厂看看，到时候跟着秦闫，好好开开眼界。”牛般与秦闫是好兄弟，常常凑在一块儿，消息互通。 林黛玉自然知道叔叔林沐的本家行当就是造船，家里有好些个船厂，她都听秦暮雪提起过。想到能够去见识见识，不禁有些愣神。她做过船的，从扬州到金陵，一路垂泪而至，想到当初爹爹去世之后，她回乡祭拜的场景，林黛玉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牛般倒是有些吓到了，好端端说着话，刚刚还这样高兴，这会儿怎么就落泪了呢！ 林黛玉泪中带笑，“无妨，我就是太高兴了。”她的确是该高兴的，很高兴，有了叔叔，她不再是孤苦一人，伶仃无依。她如今有着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曾经，她愿意她的所有去换取的一切，都在不经意间得到了。 牛般围着林黛玉，哄了许久，好不容易让她平复了心情，也不敢多待了，告辞离去。他年纪比林黛玉大许多，要不是因为实际需要以及林沐开明，他一个外男不可能进内院，还跟林黛玉如此交好的。这也是林黛玉来到林家之后巨大的变化，她的心也慢慢从原先的清冷中解放出来，似乎是才接触到一个烟火气息十足的世界，身上也染了些许俗气，可却也变得更加真实可爱了。 “姑娘，大夫人让人来传话，说是明儿早上让您去她那儿，她想带您去见见庄子里的管事儿们。”送走了牛般，香芸进来说道，“奴婢做主赏了来传话的丫头一个三等的荷包。” 这些荷包都是秦慕雪为林黛玉准备的，分三等，里头放着数量不等的银豆子，倒是挺方便的。鹰王府的人都大气，丫鬟小厮们常常会领到打赏，香芸这个做法无可厚非，不过她得报备一声，而且是私底下的。 林黛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这种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安排吧。” 香芸听了一脸激动，主子这样就是表示完全信任自己，林黛玉还没什么，香芸立马跪下行礼谢恩，言辞恳切，面怀感谢。 她这夸张的行为倒是叫林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叔叔既然将你们安排到我身边来，定是信得过你们的，那我也是一样的。你与香芷两人要年长些，日后这屋子里头的事儿还得依仗你们呢。” 林黛玉也不傻，她也探听过了，香芸和香芷的爹爹都是跟在叔叔身边多年的老船工，她们的娘都在府里头当差，定是值得信任的人。 迟疑了一小会儿，香芸还是说出口：“姑娘，当初接您回家的时候，熊大人还带回来两个丫鬟，据说是一直在您身边贴身伺候的。老爷的意思是，让送去给嬷嬷教导礼仪，等些时日，学好了，便送回您身边来。”这件事她也是听她娘说的，主子没问起，先前她也不好多嘴。 林黛玉倒是愣了一愣，应该是紫鹃和雪雁吧，也就是那两个人了。 从前她被爱情蒙了眼晴，看不清人心，如今跳出那里，倒是有几分明白。日子是自己过的，她如今什么都不缺，这些日子，她在家里这几个婶婶身上学到一个道理，女人想要得到什么，不一定得靠别人，自己付出努力也能成功。 “那就好，等她们学好了规矩再说吧。”林黛玉其实也挺挂念她们的，“等会儿你遣人去给她们送个信儿，就说我都知道她们的事儿了，只叫她们好好学规矩，早点回来。” 这样一讲，便是将那两人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香芸是个聪明，自然明白了，行了礼便去安排。而香芷伺候她梳洗，准备吃饭。 晚饭很简单，在林家，并没有贾家那样的奢华，东西都是精细的，分量却不多，菜式也新鲜，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新式的烹饪方式，却意外地合口味，林黛玉觉着自己这些日子吃下来，都胖了许多了。 饭后，心荷监督着林黛玉慢慢在廊下散步，夏日将至，天色渐渐暗了，虫鸟齐鸣，阵阵风儿吹过，舒爽不已。 “香芷，你进府多久了？”林黛玉随口一问，如今就香芷和心荷陪着她，倒是能说说私房话。 香芷比香芸内敛些，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不过主子问话，她自然是得回答的：“回姑娘，我爹是船队的帮工，我娘先前在红家做事儿，跟着大夫人进的林家。老爷来金陵，我爹被船厂的管事儿选上了，我娘便带着我一同来了。”她不敢隐瞒，将自己的情况倒豆子似的说了个一清二楚。 林黛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状似无意地问了心荷。只是心荷与香芷到底不同，她并非家里的家生子，而是牛般收进来的，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心荷只能含糊过去。 恰巧那边香芸来找，说是老爷给姑娘送了东西过来，着急忙慌的想让林黛玉回去看看呢。 这一日，有收获的可不只是红袖她们，还有林沐，他屈尊去卓家拜访，果然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这卓家送给他的可是当年卓嘉辉的曾祖亲手绘制的名画，林沐喜欢的不行，午后便让人拿去裱了，并且给林黛玉送了过来。 侄女的兴趣爱好他也算是勉强知道一些，诗词古画，这些有文艺清新范儿的东西，应该会得她的喜欢，于是便给她送来了。说到底，先前家里会欣赏这个的，除了他自己，也就是秦慕雪了，如今倒是多了个林黛玉。 林黛玉也不着急，慢慢走回屋子，送礼来的人已经走了，小小的匣子打开，抽出话筒，打开一看，她便呆住了。淡黄色纸张上，壮观的泼墨山水图，远山，近水，码头还有人头汹汹。这可不是简单的山水画，画中有人，粗中有细，粗狂的泼墨加上工笔画的细细描绘，格外传神，林黛玉爱不释手，简直不忍心见它挂起来，只想收起来自己欣赏。 这样的画卷，却让她心生感慨，人生，那有可能一帆风顺，谁又可能绝对远离这些琐事呢？遇事的正确态度，应该是迎难而上才对！林黛玉看着画卷默默发呆，心里头一团乱。 难得见林黛玉这个样子，屋里头的丫鬟们都不出声，生怕打扰了她。 正文 15.渐渐改变 第二日，林黛玉准时带着人来到红袖的院子，准备跟她一块儿见见候在院子里头的管事儿们。屋内的帘子已经放下，屋里头林黛玉与红袖对立而坐，桌上是账本。 这鹰王府的布置也很得体，每个夫人都有自己的院子，院子里头都有小厨房，小花园，生活几乎各不相干。但是反倒是这样相对独立的生活，四位夫人们之间的感情维持平稳，哪怕是传言中最桀骜不驯的四夫人，心里头的不满再多，也不敢轻易挑衅。 大夫人红袖掌家是理所当然，谁也不敢多话，再加上她并不是小气的，其他主子们在账上支银子也相对容易，基本没出过什么问题。 林黛玉有时候也挺佩服自家叔叔的，他的后院人不算少，却能相安无事。而且与贾府最大的不同就是，鹰王府上的下人们，个个都是可靠的，眼里头都有活儿。她有时候也会在想，到底是为什么，差别如此之大，后来她也算是模模糊糊有了想法，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主事者不同罢了。 这次有机会接触不同的东西，她心里也是高兴的。从前的生活如过眼云烟，往事不可追，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新的开始，自然要好好把握。 账本之类的她没有看过，可婶婶红袖刚刚已经让丫头跟她大概说了一下今日来回报工作的人主要负责的内容，以及涉及的产业。这样贴心的行为让林黛玉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大致有了了解，听着也不会走神儿。 叔叔巨富，林黛玉也算是见识过了，外头排着队等着进来汇报的人很多很多，可他们却异常安静，即使是站着，也都笔直笔直的。每一个人进了屋里头，站着回话汇报，字字句句都是铿锵有力，时间把握得也都很好，让林黛玉有些惊喜。 这些人才，也不知道叔叔从哪儿搜罗来的，隔着帘子隐隐灼灼，看不清楚，林黛玉忍住心中的好奇，认真听着各个管事汇报。 红袖这一次召见的是金陵城内的管事儿，每个管事手底下大概就两三家店，涉及的行业很多很多。除此之外，还有部分小工作坊的管事儿，除了做生意，还有就是收集信息，建立自己的关系网。 这样一个个汇报下来，要从中收集有用的信息也有点难度，越听，林黛玉便越佩服红袖。原先她以为，家里最长袖善舞的是二婶婶秦暮雪，结果，也是到了这时候她才算是明白，原来，家里的工作分工，并不像明面上看到的简单。 似乎是看出林黛玉的疑惑，红袖笑了笑，“这些事儿我先前也是管着的，毕竟，我爹爹的产业也不小。”她也是被当成继承人培养长大的，这点儿本事还是有的，“素英进门后，这事儿就摊出来大半，交给了她。这些是金陵城里原先布置下来的，暂时还是由我管着。”那些已经规模化的部分，都交接给了张素英。 也不算是故意显摆，但是林沐铺下的这个大局，已经初见成效。如今在金陵城里头，要论消息最灵通，莫过于鹰王府了，而更重要的是，明面上一点儿痕迹都不漏。 “难怪总说您忙呢。”原来如此，林黛玉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红袖总是忙，明明家事都交给秦慕雪，生意场上的许多事儿也都是张素英在管，没想到啊！她笑眯眯地看着红袖打趣道：“您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可能比叔叔都能干呢。”毕竟，林沐办事儿的时候她并未见，而今日红袖运筹帷幄的样子却是深深印在了林黛玉的脑海里。 红袖被这样一说，忍不住笑了出声，“哪里就是巾帼不让须眉了，说到厉害，还是龙阙最厉害，她可是南蛮第一美人，而且也是高手。她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潜心习武好些年，如今恐怕连你叔叔，都未必打得过她。” 林黛玉猛然收到这样的消息，都有些惊诧，那个如画的美人婶婶，竟然如此厉害？！ 就在她想要追问更多的时候，红袖转移话题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说这些账本儿，给你带回去看看，我再给你拨个懂这些的丫头过去帮你忙。等过了这个月，就将这条街上的铺子都交给你练练手。”她大包大揽地帮林黛玉安排了下来，也不等她说话，直接就下逐客令，“行了，没事儿就带着几个人回去好好看吧，我得去厨房看看，你叔叔今日不回家，我得给他送饭去。” 这个送饭的习惯已经保持了好些年了，费尽物力人力，可却无比暖心。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林沐总会要求红袖给他送饭，好似这样费心思送过来的饭菜会格外香一样。 林黛玉无奈，只能往自己的院子去了，后头跟着好几个丫鬟，手上都托着东西。账本只有俩，但是红袖给的东西又不止账本，还有些所谓的稀罕玩意儿，跟她玩玩的。这些已经堆满了自己的库房的所谓稀罕玩意儿，林黛玉如今见了只有头疼的份儿，毕竟，要登记造册，还要收藏处理，都是个麻烦事儿。 不过她曾经向秦慕雪抱怨过，却被笑话了，道是日后交际的机会多了，多的是人可以送。于是林黛玉只能收下，一度她也很怀疑，秦慕雪是不是在骗她。 回到自己的院子，随行帮忙拿东西的丫鬟们告退，香芸在林黛玉的示意下，给她们递了红包，算是感谢。之后便让香芸带着新来的丫鬟先去安置下来。这个擅长算数，原先跟在红袖身边帮忙处理外头的琐事儿的人，是立字辈的，也是这府上较受人尊重的辈分，通常只有在比较重要位置上，才能用立字辈。这立芗也没想过自己会被送到林黛玉这儿来，不过主子发话了，她当然只有听从的份儿，短短的接触，她已经开始喜欢上林黛玉了。 林黛玉这儿房间还算多，下人们住的地方也比其他地方好些，香芸与香芷是一屋，征求了心荷的同意，香芸便将立芗安排着与她同屋。小小的屋子被分成两边，都是同样的配置，每人一张床，一个小矮柜放在床边，放些杂物，一个书桌方便她们工作，边上还有个衣柜。矮塌什么的也都应有尽有。 立芗看了自然是满意的，这房间比之先前她在大夫人处有些不及，但是已经算是上好的了。在了解了院子里头人员的构造，她也算是松了口气，将东西收拾好，便去找林黛玉了。 这静安阁的氛围相对是比较松散的，不比红袖那处，好几个老妈妈守着，规矩什么的都比较严格。林黛玉一是新来，二是重病刚愈，大家也都不忍心苛责她，更不想束缚她，便由着她去了。套林沐的话，这娇养的姑娘家在自己家里都不能自由自在地活着，哪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了，他也同意，得给林黛玉找些先生，好好教导，至少要懂得礼节。 这不，这边才算是对账本儿有些了解，看得进去一点点，那边林沐已经将先生请到家里来了。一共三位先生，两位是女先生，一位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 除了礼仪课，她还得学着算账，跟着老先生学四书五经，学做人的道理。当然，还有一位先生，那是给她拓展兴趣爱好的。据闻那位女先生姓白，行二，大家都叫她白二娘，专门教导琴棋书画。 林黛玉都有所涉猎的，但是都不精通，这学习，自然得有名师教导，才能学到真本事儿。即使学不会，起码等懂得什么是正统，什么是优秀，等真正交际的时候，还能说上两句，不至于被人家嘲笑是个乡巴佬没见识。 林沐的一片好心，林黛玉心领的同时，压力也更大了。 于是，在第一位老先生到来之后，林黛玉精心准备过，并且提前自己演练了好几遍，准备好好去给先生请安。好在老先生年纪大，慈和不爱计较，林黛玉如沐春风，心稍稍松懈了几分，结果，在见礼仪先生的时候，就出了糗。 这位女先生姓张，大姓，她是旁支，因为订婚后，未婚夫急病去世，她守了望门寡，不愿在家依靠父母兄弟，干脆自梳，出来当先生。自立自强不止，性子也严谨，她的行事作风如同教科书一般，连秦慕雪见了都连连夸奖。 张娘子对林黛玉无甚偏见，只是对她这性子不大喜欢，几次接触下来，见她似乎改了许多，与传言不符，这才松了口气。 三位先生到位后，林黛玉便开始了她忙碌而又充实的闺中生活！ 正文 16.船只试航 林黛玉的小日子过得越发充实，每日都是忙忙忙。 除了从红袖处接过来的两间铺子，她还管上了家里头针线房上的活计，了解旧制的同时，合理安排下一个季度的规则。林沐宽厚，除了家里头的主子，下人们每个季度也能分得三套衣裳，这些都是在针线房领的，家里光是养着的绣娘就有十好几个，毕竟，除了这家里头的人，跟在林沐身边的人也要时常送些东西过去。 其中占大头的却还是几个主子，尤其是林沐的四位夫人，像龙阙，几乎每天都是新衣服，更别提其他配饰，帕子更是当一次性的在用。虽然这些东西最后都会被回收利用，捐赠出去给鹰王府相关联的育婴堂或者荣养馆，可林黛玉第一次见到这些账本清单时，还是有些瞠目结舌。 难怪叔叔曾说，要她放开手脚使劲儿用，别小气。毕竟，跟其他人比起来，林黛玉真的是非常省俭了。 原本林黛玉以为，荣国公府上的人顿顿鲍参翅肚，每每有喜丧都得大肆花费，原来，相较而言，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她忍不住好奇心，偷偷了解了一番家里的开支情况，之后便不再纠结。 新官上任，不烧三把火的话岂不是显现不出自己的作用，于是，在红袖的教导下，林黛玉给大家伙儿换了个花样，让家里的丫鬟们闲暇时参与到服饰的制作当中。如此一来，家里今年的秋衣，难得的多了些花样，倒是让林沐看了有些不习惯。 作为一个强迫症患者，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花花绿绿各种乱搭，尽量减少了进入内院额次数。对此一无所知的林黛玉兴致勃勃地投身到自己的伟大事业当中，在被先生折磨的同时，在折腾别人的过程中找到了些许乐趣。 张娘子是个很难服侍的人，甚至都不能够轻易地讨好。林沐废了大力气请她来，自然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在礼仪方面，她真的是专家。 林黛玉的礼仪教养没有大问题，可是小毛病却很多，首先就是她的站姿。作为一个长期生病的人，大病初愈后，心荷在慢慢地增加林黛玉的运动量，每次增加的东西都不同，而这些过分粗鲁的运动，也是促使她行为变形的原因之一。 如今金陵城流行的东西，张娘子也懂一些，可她更喜欢的是古制，觉得笑不露齿，行不露脚是仕女应有的姿态。所谓自成风流，并不是没有根据，甚至可以说，是有章可循的。 于是，林黛玉被压着每日头顶碗行走，腰背头成一线，两手摆动的幅度，随着不同环境场合略有变化。除此之外，用餐礼仪也是张娘子教育的重点，什么场景下该用什么器具，该如何摆放，又该如何使用，都是有讲究的。即使是林黛玉如此聪颖的人，都难免因些小差错而被惩罚。 当然，效果也是十分明显，至少，之后红袖再带林黛玉出去，每每都会收获巨多夸奖。部分因为林黛玉先前的经历而对她有偏见的夫人们，也收敛了自己的言行，不再纠缠不放。看到了效果，不止红袖，连带林沐他们都纷纷松了口气。 要知道，为这事儿，林沐都操碎了心。从贾府将人接回家后，林沐有意在外头散布消息，这才知道，侄女的名声已经叫那贾府的人败坏了，要想止住流言，让林黛玉与贾府掰扯开，唯有巨变。 而为此，林沐请教了好些人，才打听到张娘子，以及白二娘。 个把月的功夫就能有如此效果，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林沐给几位先生包了厚礼，亲自送去。两位女先生如今住在一个院子里，平日里也常常会一块儿说说话，虽然张娘子性子严肃不爱说笑，可白二娘是个自来熟，这个把月的功夫，两人也算是勉强混熟了。 林沐没有上女先生的院子，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红袖与秦慕雪，他亲自去谢的是那位老先生。 老先生乃隐士，居号明远，是个淡泊名利的君子，先前一直游山玩水，无论是胸襟还是气度，都非常人所能企及。林黛玉跟着他读书，多少能够学到点东西，一改原先悲春伤秋的性子，变得阔达多了。 等休沐，秋高气爽，林沐怎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趁着风平浪静的时候，带上林黛玉，以及自己的四位夫人，齐齐来到船厂。今日是银鹰号第四代战舰试航，场面挺壮观的，不来开开眼界也是有些浪费了。 船厂选址很隐秘，一条蜿蜒的河道中游，树木林立，挡住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从金陵城出发，要做半个时辰的船，才能到达。 林黛玉带着帷帽，跟在红袖身后，兴致勃勃地探看着。这时候就能看出每个人不同的性格了，红袖漫不经心，秦慕雪与张素英头凑在一块窃窃私语，龙阙却能怡然自得地泡茶。看着这风格迥异的四位婶婶，林黛玉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叔叔艳福不浅啊！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船厂。 张素英对这儿十分熟悉，红袖也不例外，她们俩带头，领着一帮女眷往里走。林沐先一步到了，交代人看着她们，自己跟设计师去沟通了。 试航是对船只的最终检验，只有试航成功了，这些船才能投入使用。而船相当于是承载这船工们生命安全的物品，它的品质检测，更是试航的重中之重，除了对承重量有要求，还要能够适应各种恶劣环境，应对各种苛刻条件。银鹰号可以说是握着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技术，除了自己的船队，船厂也生产可以出售的船只，这可谓是林沐财政来源的一大支柱产业了。 “玉儿，看到没有，那就是银鹰的战旗，我们就是在那战旗下长大的。”红袖面露怀念，从前的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林黛玉看着那雄赳赳气昂昂的船只，狰狞的武器配置，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忍不住也生出一股豪情壮志来，忍不住发出感慨：“婶婶，这船好大，造船的人好厉害！” 看着林黛玉崇拜得无可复加的样子，红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那可是你叔叔的心血，他最爱的，可就是这些船了呢！”而且，船只的改造计划，也是在林沐的指导下完成的，这些船只上先进的武器，也都是他发明的。想到自己无所不能的夫君，红袖的眼里忍不住也流露出一丝丝的骄傲自豪。 那是她红袖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林沐出生在一个富商家庭，国难当头，父母将他送到德国留学，学习西方先进的技术，希望他能在国外结婚生子，躲开纷乱的世道幸福的生活。可林沐自己不愿意，他只想学成之后，回国发光发热。还未等他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发挥出来，就遇上了船难，结果，轮回转世不成，却穿成了林家刚刚出生没多久的二公子。 如今的世道，说难不难，说好不好，比之他先前所在的年代，退后了好多。可是有些历史也对不上了，为此，林沐也没有纠结，他只愿自己能够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发挥出来，为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多保住一些东西罢了。 林黛玉听到这儿，倒是有些惊讶，原来，自家叔叔如此厉害！她忍不住用崇拜得目光盯着前头正在跟设计师交谈的林沐，双眼放光。 “都上来吧！”还未等林黛玉说什么，那边林沐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上了一艘大船。这种高耸的船只适合用在江河里头，而她们的位置安置在甲板上，能够最大限度地看到第四代战舰的试航过程。 毕竟，试航不仅仅是将船只放出来形式，更重要的是，通过远程沟通，好好排练，能够做到及时列阵，恰当使用武器，甚至是让船员们与这艘船好好联络感情。 林黛玉坐在甲板上，很快她就坐不住了，忍不住踱步到护栏边，双手紧紧握住护栏，险些要呐喊出声。这壮观的场面，七艘大船齐齐进发，列阵，放炮，干净利落，她仿佛能看到船队在海上劈波斩浪的场景。 没等试航结束，那边林沐已经接到通知，说是有贵客来访。他只得留下秦闫主持大局，自己带着夫人们回府。在马车上，林黛玉兴致勃勃，不停的跟秦慕雪讨论着那船的过人之处。说也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没停下来过。 难得见侄女这样活泼，林沐自然是鼓励的，时不时引导几句，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赶去。 等马车到了门口停下，准备换轿子的时候，林黛玉才算是回过神来，羞红了脸，忍不住扶着心荷的手，快步离开。 轿子穿过正院连廊时，一角微微掀起，林黛玉眼前一闪而过的那个身影，让人难以忘记。那是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姿，发色看着隐隐与常人不同，正在廊下跟叔叔交谈，远远望过去，看不清楚脸。 正文 17.那个男人 “那位是？”这话刚刚问出口，林黛玉便惊觉自己失语，不等人回答，直接下命令，“香芸，快些走吧。”说完，径直在轿子里发呆。 不理会外头的事儿，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很快便来到了院子外，停轿后，香芸打帘，躬身将林黛玉从轿子里扶了出来。屋里头得了消息的香芷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迎了出来，帮着搭把手，将林黛玉扶进屋，之后两个小丫鬟就围过来帮着香芸香芷，时不时搭把手，帮着递递东西。 换了衣裳，略微梳洗一番，卸了钗环玉佩，浑身清爽的林黛玉慵懒地靠在榻上，手里头拿着书，津津有味地看着。老先生给她布置的功课很多，看书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开拓知识面不止，胸有笔墨才能下笔如有神，更何况，她也喜欢读书。 跟林黛玉原先涉猎的有所不同，在叔叔林沐那儿拿来的，大多数是游记，又或者是工具书，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不为人知的习俗，都让林黛玉沉迷其中。 “姑娘，立芗姐姐求见。”如芜进来禀报，声音小小，生怕惊到林黛玉。 如芜与如芊跟在两个大丫头身边练了一段时间，如今时常跟在林黛玉身边，许多琐事都代劳了。而立芗在林黛玉院子里的地位算是挺高，除了帮着林黛玉看账本，管着那两家铺子，还顺带接下了外头礼来礼去的事儿。这不，中秋将至，礼单也该拟定了。 除了府上一贯的旧例，今年鹰王初初到来，前几日就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不少礼单，红袖想着，林黛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交好的人，按例问问她有没有特别需要的地方。 “叫她进来吧。”林黛玉头也没抬，直接发话。 等立芗把来意说明白了，林黛玉却沉默了。 给贾府送礼？！ 林黛玉细想，也确实应该，说到底，血脉这种东西，不可能斩断。尽管一想到当初听到宝玉与宝姐姐成亲的消息，以及他们刻意隐瞒自己这件事，心中仍有气，可外祖母也还是她的外祖母，哪怕她有些地方偏颇了，但也的确是护着她长大至今。 从母亲去世到半年前出贾府，这漫长的时光里，陪伴着她的那些人和物，真的不是想要一笔勾销就能尽数消退的。 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林黛玉还是出声了：“去回了大夫人，就按照她写的礼单送吧。”看着立芗就快要出去了，忍不住又把她叫了回来，“等会儿！我还有些东西要给家里的姐妹们，等会儿你一块儿带过去。” 说完，给香芷使了眼色，让她去开库房那东西。 其实东西备下已经很久了，叔叔婶婶们给她送东西的时候，林黛玉有时候也会心思一动，想起给几个春送些去，不枉她们共成长的时光。不可否认，她童年幸福的时光，除了在家和父母一块儿，就是在大观园里。 听叔叔提及，贾府的日子大不如前了，她也知道，按照老太太的性子，肯定是不会透露半分，受宠的孩子绝对不会有所改变，委屈的只能是那几个不受宠的。这些日子以来，林黛玉充实的生活着，慢慢也将那些曾经十分计较，觉得比天塌下来还大件的那些事儿都放下了，也或许正是如此，想通了的林黛玉，也松了口气。 “姑娘，刘嬷嬷那边将先前服侍您的姐姐们送过来了，说是红娘子点了头。”香芷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就给林黛玉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两位姐姐在门口候着，姑娘可要见见？”说完，垂着脑袋等着主人吩咐。 鹰王府里的丫鬟规矩都很好，林黛玉看着香芷这个样子，想来，能让府里的教养嬷嬷点头，那两个应该是受了些苦头的。 “让她们进来吧。”良久，林黛玉闷声道。 紫鹃与雪雁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丫鬟了，若论起感情，比屋里头这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林黛玉始终记得，当初自己吐血，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在自己身边忙前忙后的，也只有这两个丫头。 主仆相隔半年再见面，尽管知道对方的所有情况，却忍不住都落下了泪。雪雁与紫鹃跪着匍匐在林黛玉的脚边，“姑娘……”两人哽咽着，词不成句，眼中满含感情，说不清，道不明，而三人眼□□同的情绪就是，喜悦。 从姑娘生病，到她被确诊无药可治，在到林家叔叔如神明般出现，拯救了姑娘，紫鹃和雪雁的心情如同坐火山车一般，大起大落。而今，经过大半年煎熬的日子，再见到姑娘的时候她如今居然痊愈了，且看着与健康人无二，这怎么能不叫她们两人欣喜若狂。 在红娘子处学规矩时，紫鹃灵活，探听了许多消息。她们与新进的一批侍女一块儿进学，并非与世隔绝，也有些能在府里自由活动的人，消息嘛总是能打听到的。传言很多很多，她们越打听，就越糊涂，觉得可信，却又不敢信，心里惶惶，如今见到姑娘，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总算，她们家姑娘大难不死，后福肯定不浅！ “起来吧，偏的见了你们，才叫我又落了泪。”林黛玉自己擦了泪，嗔怪的说道。 从贾府到林家，林黛玉已经像是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都跟以往不同了。先前那个只会垂泪的病弱林妹妹，经过这大半年的时光濯洗，如今在鹰王府，也算是响当当的一位呢。 香芸与香芷眼色很好，借机出去倒茶倒水，留下空间让她们主仆诉情。等里头动静笑了下来，这才倒是端着水进屋了，笑眯眯的地伺候着林黛玉梳洗，顺便跟紫鹃雪雁套近乎。 “日后你们俩就留在院子里伺候吧，紫鹃和雪雁从小跟着我，也算是老人了，日后就跟香芸香芷一样，领一等的例儿。”到底跟着的时间长了，林黛玉也不忍心让她们去做粗重活儿，从前在贾府，两人也只是每日陪着自己，在红娘子那儿呆了这么一段时间，看着都长进了不少。 “自然是应该的，姐姐们从前劳苦功高，日后在院子里，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就是了。”香芸给林黛玉行了礼，“姑娘，要不我带两位姐姐去安置吧，总该先把东西放下。” 两人在红娘子那儿呆了大半年，也攒下不少东西，这会儿都堆在门口呢。 林黛玉点了点头，目送她们离去，叹了口气。心荷给她递了盅燕窝，这会儿快要用晚膳了，也不好吃太多，林黛玉喝了两口便停下了。 “心荷……”发了会儿呆，林黛玉看着心荷，忍不住发问，“你说，我是不是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上回我去的时候，她脸色不大好，也不知道最近如何了。”虽然叔叔上回带她去贾府的时候，没给他们留下什么好印象，中秋将至，她这个晚辈，应该去给她老人家磕个头的。 林黛玉这话说出来，心荷倒是有些无言以对。在她看来，鹰王明显不想让姑娘过多接触贾府的人，而且那贾府的人的确是欺人太甚，连她这个丫鬟，听了那些传言都忍不住为姑娘打抱不平，可如今她却要去给贾府的人请安。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然了，他们都是江湖人出身，可能规矩方面有所欠缺，这些问题只怕能请教的人也有限。“姑娘莫慌，要不去问问二夫人？”怎么说，秦慕雪也算是这些人里头可信度最高的，请教她的话应该没问题。 心荷这话一出，林黛玉就像是醍醐灌顶，“是啊，我该去问问婶婶的。”婶婶让人来送礼单，说明是有跟贾府来往的意思，那么是否可以理解为，叔叔并不反对她跟贾府联系？ 林黛玉心里头给自己暗暗下了规矩，绝对只是去看老夫人，见见姐妹们，不能再跟宝玉相见！ 不巧的却是，就在她往秦慕雪的院子去的半路上，偏偏装上了叔叔带着两个洋人往另一边去。这撞上了，林黛玉也只能乖乖行礼，垂下脑门不说话。林沐这会儿也顾不上她，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林黛玉回头的瞬间，与那位碧眸的翩翩公子眼神相对，两人都忍不住愣了愣，紧接着分开，各往一边。 “林先生，那位是？”等走远了些，凯斯特才开口问道。他是个英国贵族，远洋而来，不过是听说银鹰战队的船极好，有意前来购买罢了。除了船，当然还包括船上的武器，作为一个海上冒险的狂热粉丝，凯斯特尤其喜欢这些。 林沐没回答，笑了笑，给他伸手，“您这边请。”其实心里已经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对方是个贵族，且自己还有事儿相求，林沐早就一拳往他那张放浪的脸上招呼了。 正文 18.坑叔小能手 “来，喝口茶，你来得刚好，刚刚船厂那边送来了两筐螃蟹，我这儿分了几只，正好尝尝鲜。”秋天可是螃蟹膏肥蟹黄的时节，不应季吃上几只，都觉得对不起自己。更何况这些都是自家庄子产出，与那些珠蚌养在一块儿，最是新鲜肥美，值得一尝。 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那倒是赶巧，看来是我有口福了。”难得迟疑了一会儿，勉强做好了心理准备，才开口请教，“婶婶，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我就是来问问，这府上过节是个什么规矩”她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又或者到时候有什么安排之类的。 秦慕雪笑眯眯地跟林黛玉科普，“我们初到金陵城，来往都是些新朋友，大约就是送份礼，还不到上门拜访的份上。至于中秋节，这是个团圆节，府上许多新进的仆人大约都会放他们回家去，留下来的一块儿吃个团圆饭。”她看着欲言又止的林黛玉，安慰道：“若是你有什么想去拜访的人家，尽管提，若是你自己去不方便，叫上我或者大夫人也是可以的。”其实林黛玉刚刚一开口，她便知道她想说什么。 林沐曾经跟秦慕雪讨论过，要如何让林黛玉认清贾府人的真面目。秦慕雪并没有同意他的做法，在她看来，其实并不需要可以去做些什么，时间久了，自然也都明白的。 没看到林黛玉如今已很少提及贾府，不就是因为她病危的时候，去看望她的人寥寥无几，既然都不重视她的命，又怎么还会有念想呢。 此时林黛玉对贾府尚有感情，也不过是因为，那是她曾经生活过最长时间的地方，有着她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们，曾经最真挚的情感。若是林黛玉此时便将贾府忘得一干二净，秦慕雪反倒会有些害怕。 既然婶婶都这样讲，林黛玉也不跟她客气，直接讲明自己的来意，“今日红袖婶婶给我送了张礼单，说是让送去贾府的。我想着，节日将至，我也该去给老太太磕个头，到底她养育了我一场，再有就是，跟贾府里头的几个姐妹们，也告个别，再有就是谢谢大嫂子当初不嫌晦气，在我病重时，还愿意去看我……”说到最后，林黛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真是贱骨头，都被这样糟践了，还是不死心。叔叔当初也不是没跟自己说过，她那些症状，一是身子骨本来就弱，二则是，积郁于心，再有，就是有人蓄意，将对她不利的各种食材都加入到她的膳食之中，才致使她吐血，险些身亡。 可在查清真相之前，她不能一竿子打翻所有人，一举推翻所有人对她的好。 说到底，林黛玉心里头还是怀有一丝丝的留恋，只是不知道是对贾府的人，还是对曾经的自己罢了。 听了林黛玉的话，秦慕雪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是该给她送份礼，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子心意。”知道这里头还有这桩事儿，她自然得安排好，“听说那位大嫂子如今寡居？身边还有个儿子？” 林黛玉点了点头，“唤兰儿，乖巧可爱，读书上应该也有几分天赋。”毕竟，珠大嫂子是书香世家出身，好歹有几分底子在，兰哥儿得她教诲，端是乖巧呢。 “那敢情好，我这儿有好些适合小公子读书的东西，都是先前备下准备送人的，也给他送一份过去。”秦慕雪大包大揽，将这件事儿给接下了，“我明日就让小厮送帖子过去，到时候若是大夫人有空，就让她带你过去，实在不行，我带你去也是可以的。”那贾府也不是龙潭虎穴，小小一个将军府，她还没放在眼里。 四王八公中，尚有后继之力的并不多了，与贾府交好的那些，多半是已经陷入各种危机而不自知的。秦慕雪虽然只是一个内宅妇女，可跟着林沐，对外头的行情，也知道的不少，那些隐晦的腌渍事儿，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当今的皇帝陛下继任没多久，正是在收揽势力的时候，被台风尾扫到的，怕是不止贾府这一家子。今年临近中秋，怕是会押后，到明年再发难吧。 “对了，今年年节，你叔叔准备回一趟姑苏，族里头的宗亲们总该走动起来，再加上你叔叔多年没回来过，也该回去祭祖，告知祖宗一声。”想到这事儿，秦慕雪心里头就是团糟，林沐如今年过三十，膝下却无一儿一女，实在是令人担忧。 她曾经私底下找了牛般询问，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却没能套出一点儿风声。秦慕雪十分确定，家里头四位夫人的身子都是康健的，林沐的身子也肯定没问题，可到今天，就连最晚入府的龙阙，都已经跟林沐在一起五年之多了，还是没个动静。个中的原因，秦慕雪不再追查，也不敢深思。 想到这儿，秦慕雪抬头看着眼前的林黛玉，满含欣慰，“你也该见见宗亲们，到时候让家里的老人给看看，能不能给你找个合适的弟弟，记在你父亲名下，也算是继承了他的香火，日后，也有人供奉他。”这事儿也是林沐提及的，他自己没孩子，若是将压力全部转移到林黛玉身上，显然不合适，过继，成了最好的选择。 林黛玉显然也知道轻重，虽然不大愿意，可还是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沉甸甸的，过继个孩子，这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想过的问题。 带着满腹的心思，吃过晚饭后，林黛玉回了自己的院子里。她才刚走，秦慕雪就让人去给红袖以及林沐送消息。 林黛玉回到院子的时候，雪雁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候在了屋子里，而紫鹃似乎跟心荷去了小厨房，说是要给姑娘备着宵夜。 出门时，跟着的一般是香芸，这会儿，香芷也没跟雪雁争，由着她去伺候姑娘，自己径直给姑娘准备沐浴的东西。从二夫人的院子到她们静安阁，大约也够消食的了，正好沐浴更衣后，好好松松筋骨，就该上床睡了。牛先生说了，她们家姑娘，得早早上床休息的。 林黛玉也没理会丫鬟们之间的官司，左不过摩擦一段时间，很快会磨合好的。毕竟，她也不知道该帮着哪一边才算是合适。 心里头有事儿，睡得不算踏实，第二日去老先生处上课时，写的字，屡屡出错，不等老先生发脾气，林黛玉自己就先受不了了。生着闷气，憋屈着，放下笔，开始看书。 见她这个样子，老先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到底也挺喜欢这小姑娘的，给她当一会儿知心人也不算什么，于是开口道：“玉儿，可是有什么事儿困惑着你？”他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可与为师说一说，不定能帮你解惑。”老先生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小姑娘能有什么烦心事儿，该不会是有了心上人了吧，他得好好听听，等会儿就去找林沐炫耀。 “先生……”到底是家事，林黛玉不知如何开口，“闻一邻人，因为无嗣，想在族中过继，不知是否合宜？” 过继？！老先生也惊了一惊，难道林沐那家伙终于肯听劝，在林家族亲中过继一个孩子？！老先生忍不住点了点头，心里满是赞同，毕竟，他与林沐是莫逆之交，看他年过而立，却仍然膝下荒凉，想到他后院那四位如花似玉的夫人，想来应该是他自己的缘故。这过继也不是坏事儿，从小养在身边，也会有感情的，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当个不错的继承人呢。 “这是好事儿，世人皆重视香火继承，先例也很多，只要按照规矩办事儿，不是大问题。”这种事情，只要你情我愿，别人又能说什么。 林黛玉得了老先生这句话，倒是放松了许多，也是，如果族里有人愿意将孩子过继给她爹爹，那她定然会好好照顾他的。若是个弟弟，她会尽力抚养他长大成人，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若是个哥哥，她也可以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不惹人烦心。 老先生说得对，你情我愿的事儿罢了。“如此，便放心了，谢谢先生解惑。”林黛玉道谢，心中也了然，是她想多了，她该相信叔叔的，一切自然有他安排，她要做的，就是听叔叔的话。 说到底，她的话语权并不大，也不过是因为林沐愿意给，她才会有罢了。 老先生与林黛玉各自怀着小心思开始了课程，等下了课，林黛玉径直往白娘子处去了，而老先生，按捺不住熊熊的八卦之火，往秦闫的院子去了。 不出半日，关于林沐要过继一个孩子的小道消息在鹰王府上传了开来。当事人都一头雾水，可是满府已经是沸沸扬扬。等林沐发现并且查清源头时，消息以及传到了外头，金陵城巨头的案板上，赫赫然多了条消息，鹰王不育，愿过继…… 正文 19.再入贾府 秦慕雪的性子向来是说到做到，很快她就给贾府递了帖子，而红袖那边也说好了，到时候她会亲自带着林黛玉一块儿去拜访贾府。 林沐忙，除了公务，外头应酬不少，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中秋前更是忙得脚不点地。而家里的事儿，自然都落在几位夫人身上。龙阙从来都是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与世隔绝的姿态，谁也不会不长眼去打扰。 而张素英自己有自己的活儿，甚少打理家中杂务，东西什么的倒是一样不落地送，只是人就比较少出现了。红袖本来不爱这种应酬，对贾府的影响也很一般，根本不耐烦去应付他们。只是事关林黛玉，作为家中唯一的后辈，她还是很重视的，尤其是夫君对她如此上心的状态，也让红袖不敢懈怠。 这秦暮雪一来跟她说，还没出大力气说服，红袖就点头了。 既然决定了，她也就当成是一件大事儿在处理，该备下的礼都没忘记，带着一大车东西，以及林黛玉，就往贾府去了。秦暮雪也跟着一块儿，林沐对付贾府的计划她都知道，这一次除了带林黛玉去见见旧相识，更重要的还有一点，去探探消息。 自从贾政到外地任职，王夫人就被勒令在自己的院内吃斋念佛，渐渐地，也少出来走动了。如今府里的大小事务，都在王熙凤手里握着，贾宝玉虽然与薛宝钗成了亲，两人也不知怎的，圆了房。如今薛蟠的人命官司还未处理，秋决的日期渐近，薛宝钗与薛姨妈只追着薛蝌想法子，时常都在外头奔走，也不太着家。 探春自己不晓得怎么了，她爹让人传信来，说已经将她给许了出去，不如便要接她到外放地去。家里除了给她备了几付箱笼，也没得多少东西可给的，路途遥远，送的东西也将就些。 而已经嫁到孙家的迎春，日子更是快要过不下去了，时常被打骂不止，还禁止她出门。亏得王熙凤记挂着，去看了一下，才知道如此艰难，只是大老爷不出面，贾琏也只当不知，哪怕是王熙凤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只得偷偷给递了些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些东西，最后能不能落到迎春手里。 红袖带着林黛玉到贾府的时候，王熙凤正忙着给探春备嫁妆呢。听到下人来报，赶忙迎了出去，一见到红袖，立马谄媚的走过来打招呼：“这位是林家太太吧，快快请进。”然后又对着林黛玉说道：“林姑娘也真是，这大半年里，怎么不抽空回来看看，家里的老太太以及姑娘们可都挂念着呢。” 说起来，也还真的没谁一直挂念着林黛玉了。宝玉成婚之时，她回来的那一趟，贾家的人可都还记得，对此，都印象深刻。就是有些思念外孙女的老太太，也从来没提过要去接了林黛玉过来。 毕竟，贾宝玉的癔症，似乎并没有好过，总是恍恍惚惚的。 “有劳嫂子带路了。”黛玉是晚辈，到底还是回了礼，给婶婶示意，跟在王熙凤身后，往老太太的院子里走去。 再一次看到这熟悉的场景，她的心里头，微微泛酸，曾经她就住在这碧纱橱里，每日无忧无虑，只知道与姐妹们玩耍，如今再看，却不禁感叹，物是人非…… “玉儿，别这样。”走在后头的秦暮雪温声说道，“日后便当是寻常亲戚，常有往来便是了。”她可不想让林黛玉过多地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人都是该往前看的。 林黛玉扯了个笑脸，打起精神来，向王熙凤打听，“不知道老太太进来身子怎样？家里的姐妹们可都还好？”其实她还想问问其他，可隔阂已在，何必呢，“怎不见大嫂子，我还给兰哥儿带了礼物呢。” “倒是不巧，兰哥儿如今不在族学了，老爷给找的私塾，如今正上着课呢。”王熙凤听林黛玉问起这个，笑着答道：“老太太很好，就是老爷外放，她一个人时常会念叨你们。这云姑娘如今是许了人家成了亲，就是你，还没个着落，老太太也不放心。” 说起来，如今除了林黛玉，其他的姐姐妹妹都大约有了归宿呢，就是探春，定下来也能备着嫁妆了。 红袖听到这儿倒是开口了，“这女儿家的婚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儿的父母不在了，自然有我们张罗着，如今她也才不过十八，正是如玉般的年华，好好找，过两年再嫁人也不打紧。”她自己就是个例子，二十岁出嫁，现在也不是挺好的。 这话一出来，王熙凤倒是不知道该作何回答了，尴尬地笑了笑，“林太太莫怪我多嘴，最近张罗着家里三姑娘的嫁妆，念叨惯了，一时倒是忘了，林姑娘的婚事自然有你们张罗着，也不该我们操心的。” 其实王熙凤对着红袖的时候总会有些气弱，她自诩明艳的美貌，被红袖一衬，倒像是凤凰跟前的草鸡似的。而且红袖可是个王妃，她自己？！王熙凤只恨不得给自己翻几个白眼，如今贾琏可还是白身呢。 “也是嫂子有心，那有什么该不该的。”林黛玉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娇姑娘，在三位先生手底下磨砺了这几个月的时间，早就脱胎换骨，“只是这婚事，也不着急的。”脸色平静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婚事，倒叫边上的人都有些吃惊。 红袖与秦暮雪对视一眼，林黛玉如今这规矩教养，可都是林沐安排的人，养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他所愿。王熙凤自然也是惊讶的，不过她挺喜欢林黛玉的，当初老太太她们要用计骗贾宝玉时，她还暗暗为林黛玉惋惜，谁曾想，最后倒是这林姑娘命最好。 很快就来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叽叽喳喳的禀报声，一如当初林黛玉初次入府见贾老太太的场景。一时之间，无论是林黛玉，还是跟在林黛玉身后的雪雁，都有些呆愣。 “几位里头请，老太太一早就等着了呢。”王熙凤让平儿给她们打帘，将人请了进去后才尾随进了屋。 “老太太，看看我把谁给带来了！”王熙凤笑呵呵地将人带到里头，跟坐在上首的银发老妇女邀功。 到底是晚辈，说来也该给贾老太太行个礼，红袖看着她那个样子，也弯了腰下去，“见过老太太，您向来可好？”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这老太太，尽管知道夫君与她的官司，也得假装不知道，然后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秦暮雪更精一些，全程扮演一个陪衬的角色，垂着脑袋，一点儿也不出头。但是仅凭这短短时间的观察，她对贾府的大致构造已经心中有数，加上在林黛玉处套的话，贾府的平面图基本跃然于心。 林黛玉行的是全礼，上回来的时候，有砸场子的嫌疑，倒是跟老太太闹得不太愉快。这一次，她心情已经平复了，看着这位曾经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忍不住红了眼眶。“是玉儿不孝，没能常常来看望老祖宗，还望老祖宗莫怪。” 贾老太太最近身子大不如前了，颤巍巍地伸手，让鸳鸯将人扶起来，“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她心中有一块地方柔软如丝，女儿最近时常出现在她的梦里，醒来之后，贾老太太也会时常感慨，自己可能真的是想岔了。 林黛玉可是她当成心肝宝贝养大的，哪怕病中，也延医求药，不曾懈怠。这鹰王虽然唐突，可到底这心是真的好，对玉儿也真心，又何苦计较。 更何况，他将媳妇儿的事儿都呈给她处理，显然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而没有公开处理，想想，老太太对着红袖与秦暮雪的脸色就好了许多。伸手揉了揉林黛玉的脑袋，“看着你平安无事，我也就安心了，日后见了你娘，也算是有了交代。”说着说着，跟林黛玉抱在一起垂泪。 林黛玉靠在她的肩上红了眼眶，心里却一片澄明。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懵懂的小姑娘了，亦非无所依，如今的她，身后有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人生已不再如前，心情自然不同。 细细与贾母叙旧，红袖很快就把握了节奏，跟老太太聊起金陵城的各种事儿。到底贾老太太也曾经是这金陵城最顶级圈子里头的一员，很多辛密，倒是让红袖与秦暮雪大开眼界，有来有往，聊的也挺愉快的。 见老太太倦色渐起，她们也识相提出告别，老太太挽留，林黛玉便去探望惜春探春，而红袖，却带着秦暮雪去了李纨处。等她们从贾府出来，日下西山，晚霞遍天，林黛玉听着婶婶给她说着刚刚与李纨的交谈内容，看似气定神闲，实则开始发呆。 从探春口中得知从前那些小伙伴们的情况，都让林黛玉忍不住感慨，因探春的请求而困惑，感伤的同时，也愿意帮忙，可百思却无从下手。 马车刚进了鹰王府，林沐贴身的侍卫就来请，车上三人满脸疑狐，却不懂林沐这是为何。林黛玉跟在红袖身后往林沐的院子去，心中忐忑，却不知道为何，微微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正文 20.林沐出手 “坐吧，”林沐将三位安置下来之后，递给她们每人一小沓纸，上头抄录的是如今金陵城实时发生的各种事情，林沐给她们指了指纸上关于贾府的那部分，“这上头所说的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都属实。”也就是说，不到年底，这贾府怕是就要出问题了。 什么叫触目惊心，这会儿林黛玉是真的体会到了，这上头的桩桩件件，单独拿出来都有些骇人听闻，更何况这密密麻麻的一大张。有些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林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 她很难将纸上那些人名跟贾府的人一一对上，似乎只要她自己不强行链接，这事儿就能当没发生过一样。 林沐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心疼，却也知道，不说的话，日后一下子面对，可能更加崩溃。倒不如如今给她打几针预防针，到时候或许就能够接受了。 红袖与秦暮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不赞同，也不知道林沐吃错什么药了，不是说好了暂时瞒着林黛玉的，怎的今日全都给她看了。红袖当机立断，给自己身后的老嬷嬷示意，让她带着人下去。自此，屋里就只剩下他们四人，看着叔叔，林黛玉垂下脑袋，看着纸上的字，每一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玉儿，给你看不过是想让你心中有数，贾府是亲戚，走动可以，但不能太亲密。你到底也与老太太隔了两层，先前你两位舅舅的所做作为以及府中其他人的行为，我也是看不惯的。倒也不至于要你跟他们断绝关系，只是你要心中有数，这些事情就是给你提个醒，别交往过深，到时候，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林沐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这些不过是罗列了贾家几位主子仆妇的罪行，却并没有涉及贾府在亲戚背后捅刀子的那种阴私事儿。当然，也没有写到林家的家产去处，他自觉的已经很给贾府的人留面子了。 林黛玉慌乱的点了点头，复而摇摇头，“叔叔，我……” “别慌，你叔叔的意思是，亲戚之间，逢年过节还是应该走动的。只是这贾府的事儿，你叔叔先前也曾经多次提醒过，他们不收敛，反倒是越发过分。”秦暮雪看林沐的样子，便知道他是想跟林黛玉摊开来讲，“这会儿跟你说这些，不过也是想给你提个醒罢了。” 今日她看林黛玉也有些不对，刚刚将她接来的时候，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秦慕雪曾问她恨不恨贾府的人。可林黛玉并没有回答，只是按照她的性子，多半会跟贾府的人闹很久的别扭，甚至可能来一出“君若无情我便休”的剧目。 只是这才过了多久，去了贾府，竟然能跟贾老太太说说笑笑，这样的转变，一时之间，秦慕雪也想不清楚为何。 原先林黛玉就挺介意外祖母一家子的行为的，只是最近常常梦见父母，有时候母亲总念叨外祖家，她也会想起老太太曾经对自己的好。因而，也放下了心头的不适，念着旧情，愿意跟老太太保持联系。 可这会儿，猛然得到这样的消息，被叔叔婶婶这样一说，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林沐却不是那种小儿作态的人，在他看开，贾府有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若不是因为贾老太太过于放纵，而贾赦贾政不思进取，下一代有没有天资聪颖之人，又或者说，对下一辈的孩子不加以管教，而是耽于享乐，衰败不过是预料之中。 只是，背后应该有人伸手推了一把，否则，不会这样快。或许是皇上，又或许，只是跟贾府有仇的人，林沐作为推波助澜的那一个，当然不会显露出来。 作为弟弟，林沐对自家哥哥看人的眼光实在也是有些一言难尽，当初他与贾敏也算是门当户对，可到最后，却看不清贾家人骨子里头的凉薄，不知道为女儿好好思虑，草率地将林黛玉托付给了贾府得人。若不是他回来得及时，只怕林黛玉早就香消玉殒了。 似乎是看清楚了林黛玉的纠结，林沐到底还是不忍心，开口道：“玉儿，无需多想，这件事叔叔也会看着，万不得已时，也定尽力斡旋，保住他们的性命。” 林沐这样一讲，林黛玉也稍稍放心些，憋在嘴里的话到底还是出口了：“叔叔，真的没办法了吗？若是能就此收手，叔叔以及贾府其他亲戚再帮忙周旋……”她还是止住了自己愚蠢的话，这些事情，真的要担下来的确不难，可叔叔为何要冒险为他们这样做呢。更何况，婶婶都说了，叔叔多番提醒，舅舅们都是我行我素，她颓然地垂着脑袋，哽咽着说道：“是我着相了，叔叔，您看着办吧。” 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就低沉了许多，红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玉儿，别再想了，这些事情本就不是我们该掺和的，自有你叔叔去安排。”她拉着林黛玉的手，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今年你叔叔想回姑苏祭祖，虽然先前府里沸沸扬扬传了好些闲话，你叔叔有些生气，可这还是得去的，就想听听你的看法。”红袖跟林黛玉说了说他们的计划，关于过继的各种想法，细细分析，给林黛玉掰扯清楚个中的道理。 说到这个，林黛玉有些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倒是不再伤心了，她提起精神，跟他们讨论着，“过继的事情，全听叔叔安排就是了。只是姑苏，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过了，先前也从未有人来找过，只怕亲人都不在了。” 当初若不是同族同宗的人里头找不到可靠的，林如海也不会把林黛玉送到贾府去。这会儿林沐说要回去祭祖，林黛玉是同意的，毕竟，祖宗才是他们的根。只是婶婶先前提及的过继之事，只怕很悬，当初若是有合适的人选，父亲为何不行动呢。 “当初你爹在世时，我们林氏一脉的确是人丁稀少，这个时候他若是提出要过继，难免有强欺的意思。可如今大有不同了，我早先已经派人回去看过，族里有一户人家，正好合适。”林沐明白林黛玉的顾虑，但是他做事，肯定是会滴水不漏的。 林沐详细地跟林黛玉讲到他选好的这个人的情况，“他爹早些年在外为官，以正妻之礼娶了她娘，后来他娘跟着他爹回家才知道，家里已经有了正室夫人，而且还有一儿一女，结果他娘的身份自此就尴尬起来。后来他爹去世了，她娘受不住正室夫人的磋磨，也想跟着一块儿去了，却发现有了遗腹子。在族长的干涉下，他才被生下来的，之后不等他长大，他娘就走了。如今他就在族里，跟着一位老人家过活。”林沐叹了口气，“这孩子是个懂事儿的，才六岁的孩子，就已经能担起家里的生计了。我派出去的人一回去，族长就提了这事儿，也算是缘分吧。” 这样说来，那不就意味着，家里即将有一个六岁的孩子？！ 于是，也不管这孩子最后到底能不能过继过来，林沐的话才说完，她们就开始热闹的讨论着，要给这个孩子准备院子之类的话来。 林沐也不过多地参与，看着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会心一笑。“行了，没影儿的事儿呢。等过了中秋，就要尽快准备下江南的各种事宜，尽早出发，否则等到冬天，路就不好走了。” 说到这事儿，林沐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有个外国的贵族来找我，想买几艘船，说是要成立一个探险队。这不，我给他注资了，日后估计会常来往，他给我送了两个婢女，玉儿，你领一个回去，若是不喜欢，当个粗使的也行。”要是凯特斯知道他精心调养，花了大价钱从帝国过来的女奴被这样浪费，说不定会哭死。 一听说有人送女仆给他，红袖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即使分了一个给林黛玉，可夫君身边不是还有一个？！ “剩下的那个被老熊要过去了，他说他就喜欢这样的。”熊桀跟在林沐身边多年，人长得牛高马大，贴上来的女人他看不上，婚事一再耽误，好不容易见到个喜欢的，林沐自然要成全他，这不，准备给他的那个女仆安个正常人的身份，再给办个像样的仪式。“老熊孤家寡人，还得劳夫人费心，安排一下。”林沐行了礼，谄媚的样子掩都掩不住。 林黛玉的偷笑声让红袖一下子红了脸，秦慕雪也拿帕子遮住了嘴角的笑意，笑着笑着，眼里却有温润的光，一闪而过的，是寂寥。 正文 21.中秋宴席 中秋佳节，鹰王府今日那叫一个热闹，府上每一个人都有活儿干，个个忙得脚不着地，就为了晚上的宴席顺利开办。各处赶回来赴宴的人陆陆续续地进了府门，被管家安排好的人带往各处安置。下人们一拨拨忙慌慌的忙活着手里头的活，生怕有个什么闪失。 林沐也忙，各地赶回来见他的人多得数都数不清，他总得挑一些重要的见见。红袖与秦慕雪忙起来也是没个头，什么都要询问一番，这可是林沐来到金陵城后的第一次宴席，总得隆重些。 梨园里头，有节目的人早早上好妆，这会儿正排练呢。班主是个肥圆的中年男子，忙不迭地盯着每一个人，生怕出一点儿差错，会有负主子的厚望。台上可不仅仅是唱大戏的，耍杂耍的，还有各种歌舞表演，都已经精心准备了好长时间，只等今晚好好表现了。 厨房里头，主厨来回巡视，这边儿调整调整，那边尝尝味道，盯得他手底下的几个人满头大汗。无论是大厨还是帮工，手底下都一堆活儿，这个洗那个切，这个炸那个煮，只盼着能将手头上的活儿都圆满完成了。 除了这两处最紧张的，负责布置会场的人也有些慌乱，与预想不同的情况屡屡发生，大家伙儿除了要完成手头上的事儿，更要处理各种突发事件，负责这块儿的人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林黛玉在院子里，也不好过，这中秋宴席叔叔嘱咐过她要重视，毕竟这相当于是她第一次走进银鹰下属以及金陵城宾客的眼中，以林沐侄女的身份。这样隆重的场合，自然是要郑重对待的。 两位女先生早早地过来帮着林黛玉安排，除了宴会举办地，等会儿或许还需要林黛玉出面招待一些姑娘家，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另一个就是她的装扮，除了新衣服新首饰，还有妆容都有讲究，这些都需要有经验的人把关。原先秦慕雪是想自己来这边看着的，无奈事儿太多，能帮得上忙的人又少，她还是着重要看着宴席相关的各种事项，这边只好委托张娘子了，白二娘也在旁边协助。 雪雁和紫鹃看着这情形，都有些咋舌，眼花缭乱的各种准备工作，倒显得她们像乡下来的。香芸与香芷两位帮着老嬷嬷给林黛玉上妆，用小刷子在脸上刷了一层打底粉，将脸上的绒毛遮住，敷完粉再涂胭脂，各种折腾，总算是将林黛玉给整治好了。换上新衣裳，再梳个合适的发型，配上各种钗环首饰，整个人容光焕发，看得屋里人都忍不住赞叹。 宴席从午时开始，一直延续到晚上，落座时，林黛玉明显感到不同之处。在贾府时，秉持男女有别的原则，她们从来都是在内院单独开席，也就是宝玉，因着老太太宠爱，才会在内闱厮混着。这会儿他们确是男女混坐的，看着这些，林黛玉坐在林沐身边，有些惊奇。 红袖与林沐并排坐在最上头，红袖往下，便是另外三位夫人，林沐边上坐着林黛玉，接着便是他的几位得力助手，除了秦闫熊桀，连牛般也混得个座次。 有些人林黛玉没见过，但是能跟他们坐一桌的，显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午宴都是自家人以及下属，林沐很随意，拿起酒来，声音里头带着些许内力，说话的声音响彻花园，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到：“今年，是银鹰非同凡响的一年，我们在整个大陆建立了三十三个联络点，新的征程还会继续，而金陵城也顺利成了我们的大后方。日后，除了留在红海的那些兄弟，银鹰的威名就靠大家费心了。在这里，我林沐得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这一年来的辛苦！” ……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番话，大抵也就是鼓舞人心的话，等他话音落下，大家鼓个掌，喝杯酒，也就算是开席了。 林黛玉看着对面的龙阙，难得这位四婶婶没摆谱，老老实实的坐着吃席。也是，每一个能在林沐身边待着的都不会是傻子，若是她在外头也像在家里那样随心，又或者说，那样任性，恐怕也不会稳坐四夫人的位置这么些年。 林沐有自己的交际圈子，不可能时时照顾林黛玉，于是，秦闫就很有眼色地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他坐在林黛玉边上，给她介绍这里头的许多人，比较活跃的管事儿，某个地区的负责人，甚至还会八卦一下人家的家事等等。 菜一道道地上，凉菜，汤品，热菜，甜点，水果……精致的菜肴端上来时带动空气中各种香气，汇聚之后，又在鼻尖消散，嘴里吃着美味佳肴，喝着甘醇美酒，看着台上的歌舞表演，席上的人时而歇歇聊几句闲话，大家齐聚一堂，和乐融融。 等席上的菜渐渐减少，大家填饱了肚子，也有了闲心说话。等东西都撤下去，上茶之后，来找林沐聊天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其他人也互相打着招呼，聊一聊近况，甚至是结交一些有需要的人。 红袖带着女眷们往内院花园去了，给林黛玉布置了任务，领着几位小姑娘往她的院子去了。 这些都是林沐下属的孩子，带过来也不过是让林黛玉看看，若是能让大小姐看上，留在身边当个伴读之类的，又或者是个丫鬟，那都是大造化。 在白二娘的提点下，将这几个小姑娘带到院子里之后，林黛玉好生招待着，权当是提前练习，晚上可能也需要她帮着招待呢。跟这些小姑娘吟诗作对显然不合适，她搬出先前叔叔送的礼物，放在空地上，给小姑娘们欣赏。 从这些小姑娘的脸上，林黛玉不难看出她们的羡慕，以及对自己的微微敬畏，显然，作为林沐的侄女，在这些人看来，自己应该是位置较高的。这会儿林黛玉倒是有闲心，跟其中一个姑娘闲聊着。 秦笑笑的爹爹是秦闫的远方表叔，她性子单纯可爱，家中人口简单，林黛玉三言两语就将她的底子套了个干净。得知秦笑笑如今专攻绘画，甚至她的一副工笔画，因为细腻的笔触以及出彩的配色而获得林沐的赞赏，这才换得了她来参宴的机会。 林黛玉饶有兴致地让人搬来书桌备东西，准备让秦笑笑露一手。边上一个女孩儿怯生生的说她也想试试，这女孩从刚刚进来到现在都没开过口，林黛玉以为她是内向，也没多勉强，这会儿看着倒是觉得有些不同。姿态柔弱，可是却能抓住机会表现自己，得了大家的注视，也并不怯弱，反倒是稳稳地站在了书桌前，与秦笑笑一起，提笔沾墨。 这姿态倒叫边上站着的白二娘微微点头，她最喜欢这种姑娘，心里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样的人才能想得明白，做得成事儿。不过，她眯了眯眼，也不知道这姑娘的性子如何，适不适合待在林黛玉身边。 与秦笑笑不同，出头的这个姑娘唤刘三娘，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香芸已经将人搞清楚了，原是大管家的亲戚，大管家看着她挺机灵，才让跟了过来。听说刘三娘家中条件一般，而且她娘只有三个姑娘，没有儿子，在家里都快要被有儿子的二夫人骑上头了。如今这刘家大姑娘二姑娘都已经出嫁，只剩这刘三娘。 几乎在一瞬间，林黛玉便知道了刘三娘的处境，臆想出一场大戏。但看着她那淡定的样子，却又不太像是，无奈，只能将注意力放在她的画作上。 与秦笑笑不同的是，刘三娘显然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和训练，下笔并不如秦笑笑稳健，可不同于工笔画，她泼墨成画，确实有几分天分，在边上看着的白二娘也点点头。 “姑娘，若是喜欢，不妨留在身边，当个伴儿也不错。”白二娘难得开口建议，她看着秦笑笑与刘三娘都挺不错的，做个伴读之类的还是合宜的。更重要的是，看林沐的意思，也是有意让林黛玉培养一些得力的手下，日后应该是有重任交托的，这会儿趁着孩子年纪尚小，养在身边好好教导，日后也放心些。 林黛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边热热闹闹地看戏，小姑娘们看着秦笑笑与刘三娘的眼神带着艳羡，微微的不服气也尽显。而另一边，林沐也在招待自己的好朋友，最佳合作伙伴，这会儿在南方赶回来的杜若。 当初林沐选择在金陵城落脚，不仅仅因为这里是中心城市，更因为这里交通便捷。而他的好兄弟杜若，带着另一支船队往南边去了，有着林沐提供的地图，加上银鹰出色的战船，船上的一帮好手，在南边驻扎的行动十分顺利，甚至超常完成任务。这会儿除了已经建立好的各种据点，还成立了好些个木材长，专门对那里遍地的贵重木材进行深加工，再通过银鹰的交通网络运往其他地方。 两人难得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等想说的告一段落，杜若才问起刚刚坐在林沐身边的姑娘，也就是林黛玉。 林沐见他大大咧咧地打听，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来，杜若似乎好像才二十五岁…… 正文 22.回乡祭祖（上） “怎么？不准备给我好好介绍一下？”杜若看着林沐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小心思又来了，“放心，那小姑娘不太对我胃口，你也知道，我可不喜欢这样的。”对于杜若而言，能娶回家当媳妇的，可得是林沐这四位夫人的结合体。也是因此，他到这个岁数了，还单着，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呢。 林沐愣了一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笑着打趣自己的兄弟，“少来，就你，我也不放心把侄女交给你。更何况，你都这么大岁数还留着童子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妥当呢，谁放心把闺女交给你？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特殊的臆想吧？！”说着，还用拳头捶了杜若一下。 这可不是开玩笑，真的许多人有这个怀疑，毕竟，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从未近过女人身，哪怕他身边也没有男人，可议论的声音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好在杜若自己能力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都可以归咎为别人对他的羡慕嫉妒。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师傅说了，若不是找到了要相伴终身的人，还是要用心练功，保持童子身才能让我的武功进益加大。”杜若喝了口酒，吐槽自己的好兄弟，“我又不像你，处处有奇遇，还有美人相帮，像我们这些苦命的孩子，就合该自己努力的。” “啧~”林沐无语，说得他跟吃软饭的一样，真是让人不爽，却又无力反驳。 两兄弟乐呵呵地闲聊着，边上秦闫他们也时常插一嘴，气氛十分融洽。提及接下来的打算，林沐的江南之行让杜若很是心动，他在南边混了这些日子，对于江南这种地方也甚是向往呢，“要不带上我呗，等我顺道去江南玩一玩，然后再绕回去。” 从金陵到闽南，还是经过扬州的。 虽然春天才是江南地区最美丽的时节，可深秋的景色也值得一看，跟闽南常年温热湿润不同，好歹有点儿冬日的样子。杜若想着，没事儿的时候，看看雪也不错，更何况，他一直待在闽南，也有些厌烦了呢。 林沐还没有点头，那边秦闫已经再跟杜若热烈地商议着到了扬州之后的各种安排了，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林沐也不忍心打断，径直喝着酒。桌上没有外人，他们都随意得很，怎么高兴怎么来。 午宴紧接着便是晚宴，部分人接着留下来交际，有一部分却先一步离开了，还有些，直接在院子里没出门。晚上上门的可都是这些日子林沐在朝堂上新识的各方人马，除了老牌的豪门世家并没有出动之外，新贵们纷纷上门拜访，有些人没到，礼却到了。 华灯初上，鹰王府花园中的花灯，比街上的还要美上三分。小厮们分门别类守着一块区域，只等来客们猜中谜语，便能领一盏灯，外院内院同时进行着，倒是热闹极了。 等大家伙儿吟诗作对，好好尽兴地耍玩着，月上半空了，才醉醺醺地告辞往家里去。林黛玉一一将人送走，便带着秦晓晓与刘三娘去安置。不过是一个下午的功夫，她们的家人已经将她们的箱笼送了过来。再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场景，林黛玉心中暗暗感慨，却也下了心思，决定日后要对她们好一些，包括屋里头的这些丫鬟们。 中秋节的收尾工作还在进行着，主人们收拾了自己，便去歇息了，这下人们还得接着干。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管家带着人上了宵夜，还给大家伙儿一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只把这些人哄得喜笑颜开，有些小丫头兴奋地一夜未睡，第二日被管事儿嬷嬷好一阵呵斥也没有丝毫颓废。 林黛玉许久没有这样精神紧绷着去做一件事了，第二日，破天荒地睡晚了。等她赶到老先生那儿去上课时，先生已经坐在书桌前看书了，她羞愧的垂下了脑门，悄悄回到自己的作座位，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与恢复正常生活的林黛玉不同，林沐的日子过得越发忙碌，这些远道而来的人需要他一一接见，许多消息需要整合，再次发放出去。杜若与秦闫帮着梳理，还有部分交给了红袖，一连忙了好几日，才算是完事儿。 而就这几日的时间里，秦笑笑与刘三娘已经完全融入林黛玉的生活，成为了她的小助手。秦慕雪给林黛玉拨了一些活儿，让她每日午后抽空处理，刘三娘跟在她身后，立芗也不敢藏私，帮着教导，很快就上手了。这样规律的生活，让林黛玉暂时忘却了很多事，包括，她原先还一直记挂在心的贾府的事情。 等到南下的事宜都准备好了，被告知即将出发，林黛玉才反应过来。 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过得水深火热的迎春与湘云，她想拉一把都不知道该如何伸手。估计这就是怜其不幸，却又怒其不争吧。林黛玉心想，或许叔叔看自己也是一样的心情，日后自己定要多多向几位婶婶学习，自己先立起来，别人想帮，也能下得来手不是。 随口跟秦闫提了一句，让他帮着留意些，林黛玉便将此事暂时放下了。是的，秦闫这个可怜的家伙被林沐留下来看家了，说是最信任他，于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他。林黛玉至今都记得秦叔叔接到消息时垂头丧气、大受打击的样子，想想都忍不住发笑，真是一个活宝！ 回乡祭祖是大事，大家都很重视，为此，林沐特意拨了三艘特大的船，装上了所有备好的东西，带着亲人朋友以及下属，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鹰王向来高调，京中许多人都在围观，看着这比皇帝陛下出巡还要豪奢的阵容，忍不住摇头。权贵们对这种类似暴发户的炫耀行为是极为看不上的，而有部分却也十分羡慕，还有些暗暗为林沐捏了把汗。或许是林沐高调惯了，皇帝陛下并没有在意，他早就知道海运来钱快，更何况是把控了好几条航线的鹰王，暗地里，他也没少对鹰王的暗线进行探查，只可惜，到现在都没有确切的消息。 与大臣们揣测的不同，皇帝陛下对于这件事还处于观望的状态，他隐忍多年，打败了好几位皇子才成功上位，绝非等闲之辈。林沐这个人有大才，他在不确定对方的真实意图之前，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捧杀这一招，他用的得心应手，就是不知道林沐会不会上勾罢了。 再次乘船，林黛玉一改往日的文静，变得活泼了许多，被红袖拉着，海钓，晒日光浴，生生把自己折腾黑了两个度。 跟着林沐出行，一应的供给都是最好的，沿途不断有小船来往于岸边与船上，运送新鲜的食材。偶尔还会给林黛玉以及几位夫人带些岸上的新鲜玩意儿，时常让几个女眷喜笑颜开。其实不在于东西的贵重程度，而在于新鲜，也是下人们有心，于是，源源不断的赏赐下去，送东西的人越发多了起来，几乎成了惯例。 林沐看着这与海上不同的风景，江上和风日丽，微微的秋风带来凉爽，两岸的景色渐变，慢慢从黄变绿，江上来往的船只很多，都趁着这时候走完今年的最后几趟。看着这样的场景，林沐忍不住会想起先前的时光。 当初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哥哥对自己的百般呵护，小时候时常骑在哥哥的肩上外出游玩，至今他仍然记得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以及那时候常常吃到的桂花藕糖。 “玉儿，你还记得姑苏老宅吗？”林沐带着侄女站在船头，看着不远处的苏州码头，近乡情怯，这会儿，他倒是有些害怕回到那座大宅子里去了。 林黛玉摇摇头，“我生在京城，后爹爹带我与娘亲到扬州赴任，娘亲身子弱，甚少出门。”连带的她也甚少出门，“唯一一次，是爹爹说要给我上族谱，于是那年就在姑苏的老宅子过年，我还记得，那时候爹爹住的院子里有一株冬梅，开得可好看了。”她对于姑苏老宅的印象，大约也就剩下那株凛冬绽放的梅花树了。 林沐自然也记得那株梅花树，那是养在哥哥院子里的，他从前每到冬日，总爱让丫鬟过去折几支回房间放着，那冬梅的香气中带着雪的味道。如今听着侄女的话，林沐只觉得世事无常，时间果然是最大的敌人。 看着林黛玉渐渐康健，脸上也难得带上了几分红润，眉头不再紧蹙，倒是多了几分爽朗地样子，林沐也忍不住叹息。他觉得自己还得努力些，对林黛玉的栽培绝对不能松懈，日后，再给林黛玉寻个合适的夫婿，也算是对得起哥哥了。 “叔叔，你记得吗？”看着林沐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问，刚出口的话，却恨不得收回来。她曾经听叔叔说起过他与爹爹的旧日时光，或许那些事情就是发生在姑苏老宅了，转而又想到叔叔走丢时应该也是这里，一时之间，心情复杂，倒是不敢再问。 林沐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叔侄两人站在船头，看着渐渐靠近的码头，一时无声。 正文 23.回乡祭祖（中） 从下船换轿子，之后换马车，然后进了姑苏林府的大门，才又换了轿子。林黛玉脚未点地，就这样一步步被送到了老宅的院子里。 老宅多年未曾住人，许多地方都荒废了，当然，布景还是很精致的，杂草丛生，却也多了几分野趣。林沐自从决定要回来祭祖，便早早派人过来收拾过，也跟族里的人联系上了。对于这个几乎可以说是从天而降的鹰王，林氏一族的人秉持的态度暂未可知，但是，林沐却用实际行动获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他在姑苏买下好几千亩的祭田，交由族长管理，每年的出息便给族中有需要的人。派来的人除了修缮林家老宅，还顺带把祠堂也给修了，有了林沐拨下的大批款项，轰轰烈烈的工程，让姑苏的人都看了好些日子的热闹呢。 今日林沐前脚刚到，后脚族长便派人来请，说是族中长老们都在祠堂候着，等他去议事呢。于是，林沐还未曾收拾，只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去了。 好在红袖等人也能干，很快就安置好了。 林黛玉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分给她的院子挺符合她的品味，带着下人们，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妥善安置好。忙慌慌的一天总算是过去了，在船上飘荡了这些时日，脚踏实地的感觉也挺好的，在屋里头歇了一会儿，华灯初上时，倒是饶有兴致地带着丫鬟逛起了园子。 与金陵城鹰王府不同的是，这姑苏老宅的布置相当古朴，甚至可以说是庄严。林沐即使有心翻修，也不敢大改，仅仅是让工匠们修缮了一番，再添了花草，引了条小河罢了。 “姑娘，夜深了，您还是回屋歇息吧。”心荷煮好了燕窝，却不见林黛玉，只得出来找。初冬时节，夜里的寒气可不是开玩笑，即使林黛玉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心荷也不敢大意，她对林黛玉的身子，可比她自己上心多了。 月光如水，林黛玉听话地跟在心荷后头，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第二日，天色大亮，一大早林沐就着人来通知，说是要带林黛玉去族里的长辈处拜见。这是大事儿，都不用林黛玉操心，几个丫头三下两下就把她收拾好了，香芸也是装点一新，跟在林黛玉身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林氏一族在姑苏也算是大族，人丁寥寥，却是难得清明的世家。林沐到来，除了林氏一族的人外，上门送帖子的也不少，地方官员得知鹰王驾到，哪有不上赶着拜访的道理，即使不是巴结，结交一番总是好的。 这边管家带着人应付着前来送礼的人，那边林沐带着林黛玉往族里去了。倒不是他不愿意带上夫人们，红袖对这种出来应酬的事儿并不感兴趣，她不出面，其他人自然不能越过她。好在大家都不在意这些，龙阙自顾自地带着人逛街去了，张素英对此处的商行也很感兴趣，早早带着人去视察，家里红袖与秦暮雪也正热火朝天地折腾着，准备大肆宴请一番。 林沐给林黛玉科普自己家的家世情况，五代列侯，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位拉出来都值得一说。一路聊着聊着，便来到了族长的家中。 林氏一族的族长跟林沐的爷爷是同辈，是堂兄弟，虽然林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可当时他找回来的时候，族长与他第一次见面，就知道这孩子肯定是他们林家人。与林沐一家子不同的是，族长长寿，儿子如今在姑苏城外的书院中教书，两个孙儿也上进，正进学呢。林沐来到的时候，他正跟一个小孩儿说着话，见林沐带着个姑娘进来了，乐呵呵地给他们介绍：“来了，这个就是我上回与你说的，林峘。” 说着话，便扯着那孩子给林沐见礼。算起来林峘跟林沐可还差了不止一辈，要不是实在找不到了，族长也不会同意的。 林黛玉听族长这么一说，原本还垂着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很是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穿着洗的发白的衣裳，脚下的千层些有些磨损，却仍然不卑不亢，听着族长的话，乖巧的给林沐请安。她看着林峘粉雕玉琢的脸，觉着这个新弟弟真的是十分讨人喜欢，出色的容貌一点儿都不会因为简朴的服饰而逊色。 几乎是看到林峘的那一瞬间，林家两叔侄就对这个孩子十分喜爱。林沐不掩饰自己的满意，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温声细语地询问了一番，见他小小年纪却一点儿都不露怯，对答如流不止，言谈间还有丝丝气度，难免更加欢喜。 林黛玉在边上看着，心里头满意极了。从得知消息至今，她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幻想未来弟弟的模样，见林峘的模样，忍不住心生感慨。若是她爹爹还在世，肯定会更高兴的！ 族长见林沐这个样子，也松了口气，受人之托，肯定得忠人之事，他们林氏一族拿了林沐这么多好处，这个孩子本就失祜，也算是与林沐一家两相得宜了。 虽然很想选一个黄道吉日，再大张旗鼓的将林峘带回家去，但是现实却不容许，在族长的劝阻下，林沐只得先将林峘带走。他盘算着，家里马上就要办喜事儿了，到时候再将两个孩子带出来让大家伙儿看看，也算是一件美事呢。 等林峘进了姑苏林宅，整个林家都轰动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何况是五个，林沐的四位夫人，加上林黛玉，都一块儿围着林峘，这个问问，那个摸摸。就连一向冷淡的龙阙，也难得和颜悦色的将孩子拉过去，说是测测筋骨，看看有没有练武的天分。 与大家伙儿担心的不一样，林峘是个十分温润有礼的孩子，早熟的他已经褪去了孩子气，幼稚的小脸儿上满是大人样，让几个女人见了都十分心疼。 红袖从未养过孩子，却尽心竭力，给林桓精心准备了一个院子，每个人都备了礼物。林黛玉在照顾弟弟的同时，也再次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自己先前刚刚到林家时也是这个待遇呢！ 好不容易应付完几位婶婶，送走她们之后，林峘小大人似的擦了擦头上的汗，舒了口气。回过神才发现自己院子里还有一位，忍不住红了脸。 “弟弟。”林黛玉看着林峘，忍不住出声叫道：“弟弟~” 其实从前她也有弟弟的，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也是弟弟。可惜的是，那孩子早早便去世了，挽留不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弟弟，虽然不是爹爹所生，但正如叔叔所说，能给爹爹继承香火，百年之后有人烧香也是不错的。 更何况，她也相信，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这个弟弟这样乖巧懂事，她好好待他，日后弟弟长大，也定能好好对自己的。 听到林黛玉的叫唤，林峘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无比尴尬，但是他知道，自己应该应一声，可嘴巴像是被糊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生生将姐姐两字卡在喉咙了，他皱着眉头，看着林黛玉，对自己的情况有些不明所以。 林黛玉却一直在发呆，似乎未曾从有了个新弟弟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等她定睛一看，新弟弟正好奇地打量自己呢，她扯开嘴角，坐下跟他闲聊起来。 “听叔叔说，你已经进学了？”林黛玉询问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讲什么，太多想要知道的东西，却也有太多不能问及的事情。 林峘见她回过神，松了口气，点了点头，“是的，还得多谢族长，他让椌叔为我开蒙，还送了我好些东西呢。”林椌是族长的孙儿，已经过了乡试，给个孩子开蒙也合适。更何况，林峘的情况特殊，也没有更好的条件了。 这会儿没有了其他人，知道林黛玉日后便是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姐，林峘难得将自己的东西掏出来与她分享。他仅仅是带着这个包裹进林家的，虽然刚刚被带着换了衣裳，可是，他最宝贝的还是自己的这个破包裹。 这个袋子是他已经死掉的娘亲为他做的，如今已看不住原色，只是他却仍然舍不得丢掉。林峘小心翼翼地将笔墨纸砚掏出来放在书桌上，最后，还有一个匣子，哪怕是最困难的时候，他都没舍得当掉，这是他娘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了。 林黛玉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心酸，这个孩子不过六岁大，却已经如此懂事儿。看着他小小的手打开匣子，给自己分享他的宝贝，只得装作很开心的样子，跟弟弟说着话。 哪怕林峘看着再老成，到底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在林宅里，他收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对待，骨子里头的不安却让他很难一下子就接受这些人。唯一让他放心的是林家叔侄，也不知道是不是雏鸟情节，他对林沐和林黛玉，有种不能言说的亲近感。 于是，两姐弟以最快的速度相熟起来。 等林家办宴席，林黛玉已经能够牵着林峘的手带着他见客人了。 正文 24.回乡祭祖（下） 姑苏作为林家的大本营，哪怕林如海多年在京城流连，之后甚至在扬州为官，可他在姑苏城中还是有几位至交好友的，其中，城外桐安书院的院长许郇便是他的挚友。自从在林氏族长处得知林沐的到来，再打听到他最近的安排，许郇便坐不住了。 从前他也曾经被林如海委托过帮助他打听弟弟的消息，虽然时隔多年，可对林如海这个弟弟还是有几分印象的。如今林家大肆设宴，他自然也在受邀的行列中。 于是，许郇难得一改往日的清高自持，来到了姑苏林家老宅。等随着宾客们入座后，时不时有人前来搭讪，这位老大人只差没在脸上写上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 林沐自然知道他身份不一般，不敢托大，赶过来跟许郇打招呼。在得知对方与自家哥哥的关系后，将人请到了书房，甚至让林黛玉带着林峘出来见客。 许郇对好友这位当成女公子在养的女儿也有些印象，但是对林峘的兴趣显然更大些。这个被林沐过继到林如海名下的小男孩儿，听自家学生说，资质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许郇一是对好友有心，二则是惜才，这才赶过来，巴巴要看一眼。 果不其然，经过他的探问，的确有几分才学，才六岁，刚刚启蒙的年纪，已经能无师自通许多道理，这样的孩子，眼神清澈透亮，是能读的进去书的。他看着林沐，欲言又止。 说到底，这林沐如今的身份不一般，金陵城那边，只怕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失去了一个好学生，许郇有些郁郁寡欢，这宴席吃得也不大尽兴了。原本他是打算趁着这次会面，探探虚实，如今见林峘聪颖，想收他为弟子，却无奈林沐一直不接话茬。 失去了一个教导挚友儿子成才的机会，对于许院长来说，真的是一件特别伤心的事情。 可他的心情并不影响其他人，能受邀前来的，都是姑苏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之间，谁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这宴席上，大家伙儿面上和乐融融，心里头不知道将席上的人腹议了多少遍。 林沐自然不会理会这些纠葛，他的任务就是好好招待这些人，趁着这次宴席，告知大家，林家后继有人了！ 红袖与秦慕雪自然是也是主力，两人在后院招待陪着一同前来的各府内眷。林峘年纪尚幼，跟在林黛玉身边，被好些个夫人拉过去扯过去，到手都是好好揉搓一番，以彰显她们对林家的亲近之意。 换上了新衣裳的林峘，细看真的有几分像林黛玉，这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大家伙儿见林家人待他亲近，而且林峘本人也十分讨喜，自然愿意给他面子。哪怕林峘已经三番四次向林黛玉求救了，却没有得到回应。这个原本很好说话的姐姐，这会儿却置他与水深火热之中，林峘不免满腹非议。 其实也不怪林黛玉，她自己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哪里还顾得上林峘。 说起来，林黛玉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下亲了，各府的夫人们到来，林沐又没有孩子，这说完了林峘，自然得说林黛玉。好些个夫人都十分心动，等打听清楚了林黛玉的情况，纷纷询问起来。 红袖与秦慕雪都是乐呵呵地应付着，也不说拒绝，当然，也没有接受。反正，忽悠人这事儿，她们做起来也真的是得心应手，这会儿打着机关，反倒乐在其中呢。 一场筵席下来，大家伙儿对于新来的林沐便有了深刻的认识，林家重新进入姑苏的社交圈子，哪怕已经是寒冬季节，还是有许多人送了帖子过来，要么是相邀过府，要么是请求相见。一时间，林沐这个当家人成了姑苏城百姓们热议的对象。 难得返乡，除了年末祭祖之外，林沐也将哥哥先前留下的人脉一一捡了起来。而红袖则带着林黛玉开始走访姑苏城的寺庙，这几乎成了她的一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先拜拜佛祖，虔诚得令人心惊。 按说作为一个海盗窝出身的她不应该如此，可嫁给林沐这些年，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 林峘自然不会随着女眷们频频出府，除了跟着林沐上门拜访了两位大儒，其余时间，他都在家中读书。难得有机会接触到林府这么大批量的藏书，他就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遨游书海，乐不思蜀。虽然字都不认识许多个，却将最简单的书本看得津津有味，连林沐都开始相信，这个孩子天生就是读书的材料。 频繁出入寺庙也并非一无所获，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林黛玉在佛前虔诚地点了两盏莲花灯，灯台上就刻着林氏夫妇的姓名。 看着慈悲的佛祖，林黛玉心中想的却是自己的父母，她暗暗祈祷爹娘泉下有知，知道自己有了弟弟，他们有了儿子，能长眠安息。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玉儿，切莫过于沉浸在往事中，应当往前看的。”红袖劝慰道。她其实明白林黛玉，红袖小时候日子也过得不怎么样，虽然她爹还在，可她娘早早就死了，他爹往家里抬回去好些个女人。有些好点儿，还会照顾自己，有些养着养着就心大了，小时候她没少受委屈，那时候，也就是林沐会相帮于她。 后来她与林沐闯出了些名堂后，那些人的嘴脸就都变了，巴结的，打压的，虽然红袖不在乎，可是却难免受影响。 人情冷暖，没人比红袖看得更清楚了。 “婶婶，我知道的。”林黛玉反握红袖的手，“叔叔与你们待我极好，我只是想让爹娘知道，我有弟弟了，日后，哪怕我出嫁了，逢年过节也有人为他们烧香。”不至于孤零零的，连个能给他们烧香焚纸的人都没有。 这样的话从林黛玉口中说出来，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苦楚，反倒是平和的。红袖看得出，她是真的已经放下了，忍不住欣慰，她跟林黛玉相处将近一年，对这个孩子是真的喜欢，忍不住就想为她筹谋多一些。 “最近你叔叔见了不少的青年才俊，我想着，什么时候将他们的画像给你看看，好好选一选，你的亲事也该定下来了。”红袖想起自己，在林黛玉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嫁人了，“你如今年纪正合适，先挑一挑，订了亲事，走完这些流程，少不得两年，到时候正好出嫁。”其实这样一算下来，时日无多，再挑的话，到时候可就真留成老姑娘了。 这时候的婚俗习惯可不是开玩笑，没个两年，那都叫仓促的。他们林府如今的身份地位，可不能慢待了家中的姑娘，更何况，林沐也就这一个侄女，金贵些也正常。 看着红袖若无其事跟自己聊起这些事儿，林黛玉忍不住红了脸，“婶婶，我还不想嫁人！”她似羞似恼，扯着帕子垂着脑门，心里头有些不得劲儿。 其实林黛玉也明白，自己终究会嫁人的，以前她总将宝玉引为知己，知道老太太的心思，觉着嫁给他似乎也不错。经历了重病，却像是看透了世事，如今的林黛玉，更想像婶婶们一样，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婶婶，你可曾想过，若是不嫁人……”林黛玉忍不住问出口，这会儿她们身边没有别人，私密的话也不怕被传了出去。 她知道红袖曾经也是海上叱咤一时的女海盗，叔叔说起红袖婶婶年轻时候的风姿，眼里都放光。林黛玉觉着如今这个甘心在后院窝着的女人实在是太伟大，其中的牺牲，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衡量，有时候她忍不住在想，若是换了自己，是否能做到这样。 红袖看着林黛玉欲言又止的样子，笑了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说若是我没嫁给你叔叔，会不会就去当了个海盗婆子，接下我爹的担子是吧？”忍不住拍了拍里她的手，安抚道：“玉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如今过得也很好的。至于你，也别担心，我们好好找，日后就算是嫁了人，想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在红袖看来，哪怕是嫁了人，女人还是有很多可能性的，林家后院的这些女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黛玉却没有这样乐观，在她看来，世间怕是再难找到像叔叔这样的男子了。她日后可以挑选的，大多也就是门第相当，成长条件差不多的人，这样的家庭养出来的孩子，大抵应该像宝玉吧。哪怕叔叔给她挑一个像爹爹那样的，嫁了人，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的，她娘也是个例子。 就这样想着，林黛玉忍不住有些瑟缩，嫁人这件事儿，怎么这么愁人呢！ 正文 25.姑苏城外 林黛玉也不知道为何，她在姑苏城竟然过得比在金陵城还要开心些许，每日除了去给叔叔婶婶请安，便是在书房带着弟弟读书习字，姐弟两人进度不同，却意外和谐。虽则林黛玉的先生并未跟来，但这读书的事儿，哪怕先生不在身边，还是可以进行的。 于是，祭祖前的这一个多月里，林黛玉带着林峘读了好几本书，连带的林峘也认识了许多字。 年前事务繁忙，大家伙儿都有自己的事儿要做，今年是在乡下第一次过年，红袖请了族长的大儿媳刘氏过府帮着张罗。大多数礼节性的准备工作都在刘氏的指导下完成了，小部分需要红袖自己看着办的，就没麻烦她。 刘氏看着这满府的事儿都是红袖与秦慕雪拿主意，下人们也听话配合，忍不住想起自己后院那一摊事儿，心里头有些不得劲儿。 虽说她是族长家的长媳，可族里事儿多，她总得帮着张罗，难免顾不上自个儿府里的事儿。日子久了，一位姨娘便心大了，刚开始帮着张罗的时候她还挺高兴，等觉出不对的时候，为时已晚，那人已经算是打入人心，她再想撤掉，也不好下手了。 林家家规森严，家风严谨，自然不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丑事儿，可天长地久地这么处着，她总觉着心里隔阂得紧，连带地，也恨上了那姨娘的孩子。 刘氏看着秦慕雪虽然也是妾室，却与红袖这般好，忍不住想要提醒红袖。只可惜，她的一番心思，红袖都不明白，她不喜欢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都有些不耐烦应付刘氏。倒是林黛玉看得透，知道刘氏的想法，虚虚应付了一番，才将刘氏一腔热情给安抚住，临走时，给装了一大车的东西，送给族长家的人。 林黛玉叹了口气，跟红袖抱怨到，“您看，这就是这世间最普通平凡的夫妻，看着家庭和睦，可实质上，这过的日子，也只有她自己知道滋味。”所以说啊，要嫁人容易，可嫁个理想型何其难。 “小小年纪，就知道点评人家的家事儿了？！”红袖倒是觉着好笑，不就是帮着看了几位公子嘛，何至于此，“我与你叔叔商议过了，实在不行，就在寒门子弟中选一位，也不说招进来，日后生了孩子，选一位承你叔叔的衣钵便是。” 这话一出，林黛玉倒是愣住了。 她以为，叔叔有意为爹爹过继，是打着主意让林峘一人挑两门，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有些疑惑，但是林黛玉也没有莽撞的问出口，说实话，林黛玉虽然不想嫁人，可若是为了叔叔，让她成亲，似乎也是可以接受的。 红袖可没心思理会这些，她见林黛玉没反驳，只当她同意了，径直让人去通知林沐，自己往后院去了。这年关将至，祭祖的相关事宜还要她一一张罗呢，更何况，林沐虽然辈分不高，可到底，身份还是有的，该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人情往来，从来都是门技术活儿。 林沐故地重游，心情不是一般的好，持续地忙碌了一段时间，渐渐的就闲了下来。趁着这个机会，他也张罗了不少事儿，一半是为他自己的生意，一半，却是为了侄女。 当然，亲事不着急，人选慢慢找便是了，他也看中了好些个，正观察着呢。另一件事儿，便是与侄女以及便宜侄子联络感情，毕竟，林峘与林黛玉都算是新到这个家，相处的时间不长，难得有大块的时间，他不愿意错过。 于是，年前第二场雪下了之后，林沐便带着林黛玉姐弟去了城外的庄子泡温泉去了。 这温泉庄子可不仅仅是泡温泉，跟重要的是，让两姐弟来这儿好好开开眼界。姑苏城的新鲜玩意儿，在冬日里并不多见，其中有一项，却很适合他们做，那就是参观所谓的名儒座谈会。 这样的座谈会一般都是有名望的大儒召开的，书院的学生会成群结队来到，一同论道。林沐想着带他们两人去，一来增长知识，二来嘛，见多了人和事，才能通透人情世故，或许还能给林黛玉选上一位好夫婿呢！ 庄子里头的新鲜玩意儿也不多，第一日修整，第二日泡泡温泉，第三日，林沐便带着换上男装，着装打扮过后的林黛玉，以及林峘一块儿，往温泉庄子隔壁的那片竹林去了。这可算是姑苏城外，大多数的人选择论道的地儿就是在这儿。 这些人除了听听大儒的讲解，也爱博古论今，适当辩论，林沐选了许郇先生的一场，带着林家姐弟来了。 只见竹林里头的亭子，外围铺设碳炉，青年才俊以及有志之士都会在这儿，席地而坐，聚集论道，畅舒心中之志。 许郇一看到林沐身后的林黛玉，整个脸都黑了，这林沐，看着倒是稳重，却不料做出这样的事儿来。尽管许郇惜才，喜欢林黛玉与林峘的才气，觉得这两个孩子可塑，可他骨子里头满满都是男女有别，男尊女卑。这女子就该乖乖仔家里头待着，没事儿出来露什么脸，没得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日后出嫁也麻烦。 狠狠瞪了林沐一眼，许郇却也没办法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揭穿林黛玉，只得硬着头皮介绍。林沐手下的能人众多，小小一个乔装打扮，自然难不倒他们。看着林黛玉，顶多就是觉得这小兄弟有些阴柔，却不会误认为她是女子，有了许郇先生的引荐，加之两人芝兰玉树，站着就不凡，何况，他们身后还有林沐这个鹰王，大家伙儿都对他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尽管姑苏城与金陵尚有距离，可关于鹰王的传言，早就已经蔓延到这儿，在座的，除了个别实在孤陋寡闻，否则，多少都听说过这位传奇人物。 所谓的有志之士，说到底，就是郁郁不得志的学子呗，寻求出头之法便是他们每日活跃于此的动力。而林沐的出现，显然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捷径。于是，除了正经要在这儿学习的人外，许多人趁着许郇讲述的过程中，暗暗地向林沐的方向靠，甚至多番打量，脑海里紧急搜索关于鹰王的各种消息，企图等讲解结束，凑上好好套套近乎。 这些人的态度大抵分三种，除了部分林黛玉看不明白，有些真的是明目张胆。林黛玉冷眼看着，有些不屑。叔叔是何等人物，那轮得到这些人品头论足，那部分态度明显带着骄矜，似乎不想与叔叔这样的权贵交谈的学子，最是让林黛玉看不起。 都说穷书生穷书生，只怕个个都等着用叔叔做跳板，彰显他们的宁折不弯，不伺权贵的骨气呢。 或许换成从未出过贾府的林黛玉在这儿，会更加包容些，可换成已经跟性情疏阔的先生上了半年学，再加上林沐与红袖等人的耳濡目染，如今的她，早非当年。看到这些人行为举止，动作神态，就能将他们内心的戏份猜个一二，看着部分人羡慕的小眼神，林黛玉忍不住心里暗笑，自豪感油然而生。 林黛玉自然是爱诗书的，她的知识储备足够，在边上听着学子们以实用性和华丽度为话题，讨论诗词的遣词造句问题，听得津津有味。她对那些人的鄙夷，却不能抹杀掉那些人的才学，浑水摸鱼的也有，可大多数，还是有真才学的。 林沐看着侃侃而谈的一个个青年，部分面容青涩，尚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世道艰险，一腔热血，等着为这个国家泼洒。其实这些人很像上辈子的自己，林沐看着这些人，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丝的喜欢。 书生的嘴最是厉害，很多话当权者是听不得，可在这姑苏地界上，言论可谓是相当的自由。林沐并无意多事，躲在队伍后头，看着他们论战。这些人向学的心也难得，这样寒冬腊月里，虽然生起了火炉，可有一部分家境贫寒的学子们，还是穿的不够多，瑟瑟发抖着。 或许他可以考虑，给这些人一个机会，林沐揉了揉林峘的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小声的嘀咕道：“峘哥觉得，这些人怎么样？”说实话，林峘才是他想要着重栽培的，而这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看人。 林沐在海盗窝里学到的，可不仅仅是那种土匪性子，更兼之这份心性。鱼龙混杂的地方出来的人，都有一双慧眼，林沐正是如此。当然，如今他盘算着的，可不仅仅是帮一帮这些学子，而是如何在让他们感恩戴德的同时，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这时候他就想起秦闫了，早知道应该带他来，不用自己动脑子，就能给处理的很好。忍不住叹了口气，这身边这么些个人，还是不够用啊！ 正文 26.遇险 这次的观战还是收获颇丰的，对于林黛玉而言，不仅仅是看到了这个时代最具特色的一幕，叔叔支持的态度更是让她有些欢喜。从前她也读女则和女诫，心中虽然有不输于男子的志向，却无奈世道不容。 如今，有了土壤，心中的那颗种子，倒是生根发芽了。 回程的路上，林沐骑马，而林黛玉带着林峘坐马车。雪后的林道虽宽敞，却湿滑，一行人小心翼翼，不敢大意，树枝上的积雪随时可能掉落惊马，随行的护卫们可都警醒着呢。 这条路上当然不只是他们，还有部分返程的书生，有些步行，有些坐在牛车上，还有跟林家一样，有辆马车接送。此时的风气还是不错的，江南乃文人聚集之所，人才辈出，许多寒门子弟熬过了这个阶段，都有了质的飞跃，所以，互相之间，哪怕差距悬殊，也不会当面点出。 林峘偷偷掀起帘子往外看，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顶顶厉害的，出口成章，让他十分羡慕。说到底，如今林峘不过是个六岁的小豆丁，虽然看尽了人情冷暖，却不妨碍他骨子里头仍然保留的一丝丝天真。 能进林家，哪怕认了个死人当爹，他也不介意，在林峘看来，姐姐林黛玉是一等一的好姐姐，叔叔林沐更是个大好人，包括林家所有人，他都很喜欢，能来到林家，心中充斥着的自然是欢喜。 有时候林峘都忍不住想，他上辈子定是做过很好很好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好人相助呢！ “姐姐，你看，那位就是刚刚先生夸赞过的，听说叫，叫徐衍之！”林峘指着其中一位男子说道，徐衍之衣着倒是不显寒酸，穿着木屐的脚上也套上了西域传来的羊绒袜，可见家底挺厚，只是步行…… 林黛玉倒是没说什么，也不看外头，“行了，别看了。”这些人跟自己再不会有交集，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觉着他厉害，便让叔叔去打听一下，日后递了帖子，上门拜访就是了。这会儿人家正赶路，你好好坐着，可别添乱。”外边天寒地冻的，她可不想让弟弟出去。 更何况，这些人与林峘年纪和见识都差得远，即使是相交，也不适宜。等回了金陵，得让叔叔给弟弟好好寻一位先生，再找几位伴读，也不至于孤单一人。这件事她记在了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开口跟叔叔说一说，甚至，她还想到了上回去柳家时听说的宗学，或许能跟晴姐姐打听打听，看看能否让弟弟去寄读。 从前她也听说过，贾府宗学中有许多人慕名而来，大多是亲戚的孩子。林家人丁单薄，单独开个宗学显然不合适，只是，林府与柳府也没个什么关系，若单单是因为柳府名声好就送过去，似乎惹人诟病。 这还没影儿的事儿，林黛玉自己倒是先烦恼上了。 一愣神，时间就过得飞快，原本就离得不远，再拐一个弯，便到了林家的温泉庄子了。此时，异变突生。 拐角处积雪融化后极其湿滑，车轮压到一块石子，马车一抖，树枝上的积雪哗啦啦掉在马身上，似乎一下子就将马儿惊着了。猛地抬脚撕嚎，马儿带着身上的车架子往后仰，连带的马车也往后翻，林黛玉姐弟两人尽管没有像赶马的小厮一样被翻出马车外头，却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更严重的是，马儿惊了之后，猛地往前跑去，失去了控制的马儿带着马车冲向了林里，磕磕碰碰，眼看着就要出事儿了。林沐武艺高强不假，可等他回过神，大家伙儿蜂拥而至时，却束手无策，只能跟着马车后头，心惊胆战地防着姐弟俩出事儿。 林黛玉吓坏了，她紧紧搂住弟弟小小的身子，一只手拴住窗沿，脑海里紧张的运转着，思索着解救自己的方法。 林峘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他环抱着林黛玉，吓得腿都软了。虽然从小过得艰难，可是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六岁的孩子，心智都不全，能想到的就是好好护着姐姐，他想，等会儿若是掉了出去，他一定要垫在姐姐下边儿！ “熊桀，你到另一边去，找个合适的位置，斩断马车与马的连接。你们几个，全程盯着，等熊桀下手，立刻稳住马车。”眼看着再拖下去不行，林沐只能出此下策。再拖下去，等过了这片林子，可就是边界线了，那儿有一道将近一米的坎道，马儿已经失控，若是这样的速度过去，林黛玉与林峘绝对会受重伤，甚至很有可能伤及性命。 这般大的动静，旁边原先走着的人自然也都看见了，除了部分没赶上的，其他人都在路边看着。当然，大家伙儿也只是看看热闹，知道这是林家，也就是鹰王的队伍，议论纷纷，也有想帮忙的，只是能力有限，不敢添乱。 徐衍之走在后头，林家的马车早就越过了他们。只是马儿奔跑的方向，恰巧是他们拐弯去的地方。那道边界线坎道，越过去之后便可以只通徐家村。 狂奔的马儿发出的嘶吼，林沐等人的声音，让已经站在石桥上的徐衍之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远远跑来的马儿，脚竟然挪不开步子了。 只见熊桀纵身一跃，接力上了马车，已经被磕碰的摇摇欲坠的马车显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马儿也因为骤然的压力缓了缓，紧接着是更加急速的狂奔。事不宜迟，熊桀看准了时机，猛地用剑往下一砍，马车轴断裂，而失去了牵引力的马车猛地往前一倒，眼看着就要翻过去了。 熊桀猛地一用力，硬生生用剑卡住了翻动的马车，压制住了往前的劲儿。他瞠目，青筋暴突，看着好生吓人。 只可惜，他的猛然用力，在马车里头的林黛玉与林峘，原本就坐不稳，这样颠簸的上下抖动使得他们在马车里头像球一样撞来撞去，几乎可以说是全身瘀伤。而这样剧烈的翻腾，哪怕最后截然而止，却也将两人吓得不轻。等熊桀猛地稳住了马车，他们却被甩了出去。 恰巧，就摔在了徐衍之身边。 已经回过神的徐衍之只得认命将人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查看她的伤势。这两个人他认得，刚刚在许先生的道会上见过，鹰王之侄，想来身份贵重，也不是他这等人可以随意结交的。 不等徐衍之抱起林黛玉，那边林沐已经带人感到了，见此情形，却有些失措。他即刻下马，让侍卫将熊桀先带回去治疗，顺便让人带着马车来接他们。 林峘因为被林黛玉护在怀里，收的只是轻伤，最后这一摔没稳住，猛烈的撞击，小孩儿又受了惊吓，这才晕了过去。林沐跑到林黛玉身边，从徐衍之手里接过林黛玉，查看她的情况。 好在虽然摔得不轻，可是性命无虞，这伤嘛，好好养总是会好的。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林沐都忍不住松了口气，原本紧绷的心情松懈了许多。 “叔叔，弟弟没事儿吧？”林黛玉醒了过来时，便看到抱着自己的叔叔，问道。 林沐脱下外套，盖在侄女身上，“他没事儿，已经让人去请牛般来了，你且不要乱动，就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儿呢。”这一摔可不轻，要是伤筋动骨的，乱动反而不好。只是冬日地上凉，他也只能脱下衣袍尽量包住林黛玉了。 林峘那儿自然有护卫们处理，已经坏掉的马车里头也有披风，拿过来一用就是了。 徐衍之见状，也脱了外衣，“王爷用着吧，这天寒地冻的，可别受了伤还染了风寒。”他讲自己的衣袍递过去，示意林沐为林黛玉披上。倒不是他刻意谄媚，而是觉着这两个小公子实在可怜的紧，好好的来参加道会，竟然遇上这样的事儿。马上就要过年了，若是受了伤，又染了风寒，这个年可就过不好了。 “多谢！”林沐忍不住看多了徐衍之一眼，见他那木头样，也知道他没看出来林黛玉的身份，不戳破，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对方的披风接过来给林黛玉披上，安慰自己，还隔着好几层呢。“你是？” 不怪林沐，他对徐衍之真的是没什么印象，刚刚徐衍之发言的时候，他正好跟熊桀说话，都没仔细听。等徐衍之快要讲完了，他才回过神，也不愿意打听，这会儿问人，倒是有些失礼了。 徐衍之站直行礼，“学生受教于许先生门下，家住徐家村，就在那片。”他指了指后头那片民房，跟林沐说道：“刚刚要回家，倒是恰巧遇上了。”他也不知道为何，看着林沐，忍不住心生怯意，这鹰王似乎不待见自己，可他好像没得罪人吧，难道他已经这么讨人嫌了，真是奇怪？！ 正文 27.改造计划（上） 就在林沐盘问徐衍之时，那边护卫们也带着牛般赶来了，将已经醒过来的林黛玉以及林峘按照他的吩咐搬到马车上，由牛般看护着小心翼翼地往庄子驾去。林沐尾随着，而后又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事儿，回过头看了看还在原地待着的徐衍之，放声道：“近来我会在庄子里待着，若是有什么事儿，可以来找我。” 当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林沐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徐衍之看着就十分讨喜，不像是粉头油面的书生样，反倒是长得十分正气，国字脸，是他所在的年代最喜欢的脸型。在那样的审美条件下，林沐对这样的长相几乎是没有抵抗力的。 走回去的路上他还在盘算着找人查一查这个徐衍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其实林沐已经为林黛玉找了好些个未来另一半的候选人，现在就是挣扎于是将侄女风光大嫁出去，还是为她招一个回家。这样的决定是艰难的，林沐不敢确定，未来的事情，也不愿意让林黛玉日后后悔。 牛般很快就诊断完毕，只是轻微擦伤撞伤，并无大碍，养着几日也就好了。等回了庄子里，林峘已经能自己下马车走路了，林黛玉的膝盖上有淤伤，心荷检查过后，牛般让她近日不要下床走动了。于是林沐着粗使妈妈将人抱回院子，安置好了之后，赶忙又去给林府传信，让红袖差人过来。 好好地出去，结果竟然抬着回来，林黛玉院子里头的人都快吓坏了，尤其是雪雁与紫鹃，差点儿都要哭出声儿了。好在林黛玉没事儿，安慰了一番，总算是过去了。林峘守在林黛玉身边不肯走，于是，只能将他留下来，安置在里间的榻上。 姐弟两人经此一事儿，感情深厚了许多。 另一边刚刚调整好心态的徐衍之，却已经投入到了学习当中。此次先生开设的道会，他学到的东西很多，有些观点仍然存疑，去先生处借了书，准备回来好好研究一番。 “衍衍，娘给你送汤来了。”徐母亲自端着汤往徐衍之的屋子去，刚到门口就唤道，生怕突然出现吓到儿子。 徐家是徐家村最大的那户人家，徐父考了举人后，殿试中表现一般，不想当个末流小官，于是，便在家中开了个小书院，教导附近几个村子的孩童。他有三子两女，大女儿已嫁，夫家陈家在姑苏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儿子外放在扬州城当个小官，儿媳妇儿也跟着去了。徐衍之排行第三，底下还有一个妹妹，十五岁，一个弟弟，刚刚满六岁。 虽然徐衍之排中间，可他算是家里读书最有天分的，他爹尤其疼爱，舍了脸面求了人，送到了许郇处求学，没旬才回家一日。如今是临近新年，书院放假，他才回了家，常年不在，他娘自然也上心些。 徐衍之的家中，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是远近闻名的五好人家。 “娘，都说了不用每日特意为我炖汤，书院的伙食跟家里差不了多少，还是很不错的。”这回家才多少日，每天娘亲都给他炖汤喝，搞得像是先生们虐待了他一样，“让弟弟也一块儿来吧，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喝不完。” 徐家大宅才两进，后头缀着两个小院子。父母亲在前院住着，他与弟弟在一个院子，妹妹在另一个，左右各一边。妹妹平日里极少来他们这儿，只是吃饭还是一块儿在前院吃。 “你弟弟今日跟你爹出门访友去了，你妹妹那边已经差人送去了。你自己多喝点，他们在家里，想吃什么不便宜啊，偏你记挂着他们。”徐母嗔怪的看了儿子一眼，给他装汤喝。 无奈，徐衍之一个人喝下了三大碗，好在他年轻，消化好，否则，非得积食了。 喝完汤，还得继续读书，徐母见他认真，也不好打扰，在边上喜滋滋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厨房虽然有家中的老仆看着，可到底是她的地盘，这日头西斜，她可得快些去准备晚膳，等夫君与小儿回家，一同用膳呢。 林沐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如何照顾人，只得将夫人请来了。伤筋动骨一百日，虽然林黛玉只是瘀伤，可红袖也将人压在床上待着，说是到过年前都要她在床上好好养着。林峘见状，自告奋勇地给姐姐读书，磕磕绊绊的，好些字还不认识的小豆丁，用他稚嫩的语言，给林黛玉讲故事解闷，逗得她时常是喜笑颜开，连只是偶尔抽空过来看看情况的红袖都对林峘爱得不行。 或许是因为这样，夜里，当林黛玉躺在床上时，借着微弱的光看着躺在榻上的弟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哪怕因为弟弟，摔得腿都青了，而且还得了叔叔婶婶好一阵埋怨，但林黛玉一点儿也不后悔，反倒是觉得值得。 这边姐弟正安然入睡，那头在书房里，林沐却沉默不语。这件事的彻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排除掉人为的陷害，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报告。“所以你告诉我，是因为车夫不小心，牵错了马，而这个马夫也因此丢了性命？！”为什么越说他越觉得憋屈呢，就这样的结果，林沐就是想发脾气也没地方发。 熊桀无奈，可惜他已经排查过许多次，真的没有人陷害的痕迹，也就是说，真的就是一场意外而已。那匹马尚未经过承压训练，因为跟已经训好的马匹十分相似，这位马夫又是新手，难免错漏，这才出了这样的问题。 “日后我定会让人重点关注的，”熊桀做出保证，“那些新上手的车夫们都会坚持训练，已经安排了检查小组做逐一排查，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接下来这人的后事该怎么安排？”熊桀调查过，这个车夫全家就靠着他，家中有个生病的妻子以及两个年幼的孩子，失了家里的顶梁柱，若是林家不管，这个小家怕是要毁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看着同情心爆棚的熊桀，林沐也无奈，最后，还是妥协了，淡淡地说道：“你看着安排吧，就当是工伤处理。” 战鹰有个规定，在工作时间内出事的都可以划分到工伤当中，这些人的后事，战鹰都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个车夫一旦被划分到工伤，他的妻儿也能得到庇护，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银子，足够支撑一家人好好地继续生活下去。 熊桀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多话，径直出门去了。林沐自己枯坐在书房，有些发愣。说起来，他也不知道为何，近来总是容易烦躁。太多事情扑面而来，让林沐应付的有些吃力，从决定回金陵至今，他一直奋斗的目标一步步完成着。可近来，他原本清晰的思路却因为纷杂的事务而有些模糊，似乎是被带着偏了方向，总觉着，似乎还能做点别的。 一个处于暴风雨改革期的国家，怎么也好过一个处处风雨飘摇的末世，尽量避免频繁的政权更迭，国民才会长治久安。现任皇帝陛下登基未久，上一位君主留下来的各种问题，都需要他用强而有力的心脏去承受。但显然易见的是，这个皇上似乎，不太给力。 林沐想着，或许自己可以帮着他一把，顺便捞个权倾朝野的奸臣当当。 至于林黛玉嘛，如今看来，还是对她保护太过了，得让她尽快全方位地成长起来。若是今日出事儿的换成是自己身边的这几个女人，先不论红袖与龙阙，两人武艺高强，自己就能解决。若是秦慕雪与张素英，都会有自己应对的方法，而不是像黛玉这般，傻傻在马车里等着，只知道抱住怀里那个豆丁。 说起来，十个林峘在林沐心中，都比不上林黛玉的分量。如果可以，他一点儿都不希望是林黛玉出事。经此一事，他越发觉得，应该要加强对林黛玉的培养，哪怕是将她养成一个彪悍的女孩儿也再所不惜，若是到时候找不到合适的人嫁了，那便为她招婿好了。 在林沐看来，自家侄女，就是效仿公主养几个面首，也不是大问题。为了能让侄女随心所欲，他觉得自己的进程要拉快，尽快进入权力中心，只有成为人上人，手握重权，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才能让流言蜚语灰飞烟灭。 于是，林家叔叔心里一直盘算着的计划开始实施。 正文 28.改造计划（下） 年节将至，府里的事儿很多，林黛玉身子见好，红袖便带着他们往姑苏城内林家宅子奔去。除了一应过节应该准备的东西，祭祖的物件也都准备好了，只等红袖最后过眼。 秦慕雪的事儿也很多，除了要张罗府里的事情，还要替红袖去走访亲戚好友们。她虽是二夫人，可这时日久了，大家也知道她这个二夫人的分量，一些不大重要的人家交由她去走动，也无甚大碍。 既然定了计划，林沐难得将自己的四位夫人聚集在一起，跟她们提了提。红袖与秦慕雪自然是没意见，张素英这边，微微蹙了蹙眉头，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只是龙阙，一直没表态，倒不是她拿乔，而是龙阙会的，即使是她想教，也得林黛玉有天分不是。 林沐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没多强求，只让她尽力。于是，由他的四位夫人组合而成的这个强大的教师队伍正式启动，只等过完年，林黛玉这个学生就位了！ 如今林黛玉虽然跟着先生读书习字，又有张娘子与白二娘看着，礼仪方面是没问题，兴趣爱好嘛，也就是练练字，弹弹琴，日子还算是悠闲。 可要是四个婶婶一块儿上，那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红袖牵头，三言两语定下了规矩，由她自己出面，带着林黛玉外出交际，力争把她对外的能力给培养出来。 秦慕雪主要教导的是对内宅事务的把握上，虽然先前林黛玉也略有涉及，红袖的意思是让她直接参与进来，等时机到了，整个家练手交给她也是可以的。 张素英见状，都不等红袖开口，直接就承诺了，日后定会抽时间带林黛玉出门看看，多接触家里的生意。原本她手上的那两家店似乎已经上手，而且运营的不错，张素英觉得可以给她加多些，扩展一番。 龙阙没说什么，只是表示自己会安排。其实她能教的不是很多，武艺方面，林黛玉年岁到了，筋骨都定型了，自然是不合适的，至于制毒炼药……好像还是能教一教的！ 几个人这样一说定了之后，红袖满意地点了点头。计划既然有了，那么对于林黛玉的全方位提升就迫在眉睫，日后，怕是她的日子会变得十分充实呢。 张素英刚刚感慨了一句会很忙，红袖的眼神儿就飘过来了，还未等她发话，秦慕雪就先开口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要是真想清闲，就不必张罗这么多了。”秦慕雪最看不惯那种混在家里什么事儿都靠着别人的，要是真的将林黛玉养成那样，还不如直接将人嫁出去，找户富裕人家，次子媳妇儿，便可悠哉悠哉过一辈子。“她是夫君的侄女，夫君选定的继承人，绝不可以松懈！” 原来，林沐用来说服她们的竟是这个理由！ 对于林家的这四位夫人而言，所有的一切都是以夫君的意思为主，可她们到底也与寻常妇人不同，林沐将自己的意思说了点，便都领悟了。这林峘过继来不过是承香火，分散些林黛玉的压力罢了，林沐的意思，还是想培养林黛玉。 说到底，林沐如今家世颇丰，而今他正值壮年，若无意外，日后肯定会更多。这样庞大的一份家产，若是没个幌子吸引旁人的眼球，居心叵测惦着脸贴上来的不知道有多少。过继个孩子可以挡挡旁人的注意力，也算是在为林黛玉分散压力。 林沐虽然是后世穿来的，却一样注重血脉传承，林黛玉是他哥哥的孩子，骨子里流着的血跟他同承一脉。林峘这个过继来的小豆丁，他当然也会对他好，只是，并不是能够交托一切的那种。给林峘一个长大成人的机会，让他得到正常孩子应有的教育，不愁吃喝，不愁生计，已算是林沐最大的仁慈。 显然，林沐的这个提议，无疑更能让四位夫人接受。 就在他们一片拳拳之心等着对林黛玉施展时，她却在塌上坐着，拿着布料，准备趁这个时间，给家里人做点小物件。 林峘回到林宅后，就开始忙起来，读书习字，不能在林黛玉这儿时刻守着了。于是，生怕主子熬着看坏了眼睛的香芸便建议她到床边的矮塌上去躺会儿，自己守着她，顺便做点儿针线活儿。 要说这满院的丫鬟，手艺最好的就是香芸了，一手苏绣出神入化，拿着针线，上下翻动，灵巧不已。而在她针下成型的小物件也十分可爱，栩栩如生的虎，是林黛玉前些日子交代的，给林峘做的荷包。 林黛玉在边上看着也十分动心，她跟李纨学过一段时日的绣法，却比不上香芸这技艺。兴致勃勃地提议想学，难得有个表现机会的香芸，自然是乐不迭的应下了。紫鹃与雪雁如今也算是跟院子里的人都混熟了，与心有所念的紫鹃不同，雪雁是完全投入到新生活当中，如今跟着小厨房的妈妈练手，算是对厨事儿上心了。 紫鹃在边上看着，给林黛玉递这个递那个，帮着选布料，选绣样，更甚至是配色，多少能说上一点儿。 香芸没教过人，可是她这门技艺也是学来的，她便将她姑姑传授她手艺时用的方法都施展出来，只盼着林黛玉能尽快上手。一心想着能为主子做点儿事的她，也不计较在边上偷学的紫鹃，顺带地也给教了。 红袖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主仆几个靠在一块儿，就着玻璃窗外透进来的光做着绣活儿。她对这些是没兴趣，却不妨碍她看，林黛玉手里头的那个，一看就知道是给林沐做的，黑底银线，可能是技艺不纯熟，只是绣了简单的竹子，但枝节分明，挺拔，可见风骨。 “兴致可真是好啊，可怜你婶婶我，忙得都快昏头了，也没个人帮着点儿。”她也不见外，进屋后径直坐下，差使小丫头给自己倒茶，“在作甚？” 林黛玉倒是也没藏起来，将未完成的荷包递给红袖看看，“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用的，这不，想给叔叔做个荷包。”她有些羞赧地笑了笑，说道：“只是我的手艺不好，怕是叔叔戴不出去呢。”林沐身上件件都是精品，自己这样的手艺，真的是拿不太出手。 “怎么会，你叔叔收到这个，肯定高兴。”红袖反驳道，“先前老秦的妹妹给他做了个荷包，日日显摆个没完，你叔叔可羡慕了呢。这下可好，他也有了。”红袖敢打赌，林沐收到了这个礼物，肯定会到秦闫那儿显摆去。 听了这话，屋里头的人都笑了，在红袖进屋后，紫鹃便趁着大家不注意，将自己的那份收了起来。她对这位大夫人有说不出的恐惧，比之先前在贾府对着王熙凤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婶婶百忙中来找我，定是有事儿吧。”林黛玉见红袖缓过来，开口问道。毕竟，这过两日就要过年了，除夕夜宴要准备，年尾祭祖要准备，红袖她们几个真的是没时间来找自己闲聊的，这个林黛玉还是清楚的。 红袖见状，倒是有些犹豫了，林黛玉还在养伤，她总不至于要个伤员帮忙吧。“这不，年节的礼单出来了，明日开始会大批量往外送，这誊抄的活儿我就拿过来，想让你来。”单子已经定下来了，只需要将它按照每家每户不同的内容誊抄到纸上便是。 林黛玉先前也知道这件事，当初宝玉也常常会给他娘亲做这事儿，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左右我如今也没事儿，能为婶婶分忧，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呢。” 其实她的身子早就大好了，虽然膝盖上的淤伤还未尽数消退，可已经能够正常走动了。这誊抄的活儿，也不需要她费时费力，坐在书桌前便能完成，再则，她的字经过老先生的□□，近来的练习，已经较之前多了几分风骨，不算是辱没了家门，何乐而不为呢。 “你答应了就好，以前都是我房中一个管事儿做着的，如今她已嫁为人妇，这第一年，我总不好叫她连年都过不好，前几日便给她放假了。还好有你，不然可就抓瞎了呢！”红袖说道，顺便递给林黛玉一个匣子，“这是我前些日子刚刚收到的珍珠，这一些就留给你赏人了。至于送到铺子里去加工的，过几日便会送回来，那些胭脂水粉，钗环簪佩，都让人换一换，珍珠易变色，那些陈物，能赏出去的便赏出去吧。” 可不是红袖奢靡，家中向来是这个规矩，林沐是走海运的，手底下还有几个珠场，人工培育的珠子，出产多不止，起码自家人的使用是得先满足的。而且，海运上，这些珍珠玉石类的东西多不胜数，自然不稀奇。 林黛玉早就见识过了，没多话，反倒是边上站着的紫鹃，听了下一跳，她竟不知，原来林府豪奢至此！看向林黛玉与红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送走了红袖，林黛玉撸起袖子就是干，于是，除夕夜到来之前，林黛玉沉醉于案头的礼单子不可自拔。 正文 29.新年新开始 除夕夜宴, 也是林黛玉与林峘在林家过的第一个年，林沐坐在首位，右边往下依次是自己的四位夫人, 左边坐着林黛玉与林峘, 熊桀与牛般也混了个位置，当然, 还有杜若。热热闹闹地吃过了饭，撤下之后, 上的便是清酒与茶饮，配了些许点心。 林沐趁着机会，跟林黛玉姐弟两人介绍杜若，“这位是你们杜若叔叔, 先前总是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给你们介绍，这下正好, 给个机会让他放放血。”按说，初次见面，杜若这当长辈的，自然是要备些礼物的。 好在这样的情形大家都早有准备，虽然杜若年岁不大，却经验十足, 只见他腰带上左右两边可是挂了不少配饰，个个都是精品, 扯下来两个, 分别送给林黛玉与林峘, “这暖玉是多宝阁出品，最是养人，恰好给你们压压衣角。”示意伸手的丫鬟将玉佩送到两姐弟手中，顺带还开玩笑道：“若是不喜欢，我那儿还有许多新鲜的玩意儿，到时候给你们送一车来，也好叫你们高兴高兴。” 林黛玉赶忙带着弟弟起身给他行礼，其实刚刚用饭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位相貌堂堂的公子，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却能与叔叔平起平坐，可见身份不一般。原本还想偷偷问一下婶婶，坐下却发现自己与婶婶们隔得老远，于是林黛玉只能安耐住心中的好奇，等着机会。 没想到叔叔会郑重介绍，更没想到的是，看着年纪不大的人，却是叔叔辈的，只能亡羊补牢，恭谨些，弥补自己刚刚的失礼。 看杜若这般随意又想糊弄过去，有些不服气但却无计可施的林沐，心里打着坏主意。说起来这姑苏地界上，也没多少好玩的节目，女眷们都在，林沐早早让人准备的歌舞已经上演了，只是这般枯坐似乎也有些乏味，于是看向秦慕雪，“守岁守岁，可得等到时辰了才能放烟火呢，算起来可还得好些时候，这般枯坐也无趣味，不知夫人可有好主意？” 倒不是他不尊重红袖，而是此时红袖已经拿着酒杯去找外头的管事儿们喝酒去了。她自幼在海盗窝长大，与银鹰里头的元老们都很熟悉，林沐此番上京，也是带来了几位来坐镇的。除夕夜，他们远离家乡，乡愁难解，红袖作为红家的女儿，林沐的夫人，又是晚辈，怎么也得过去看看，陪着喝杯酒，表表心意。 杜若听到这儿，倒是起劲儿了，“要不我们来玩儿成语接龙吧，就像去年那般。” 这个成语接龙的节目还是去年年节时银鹰内部比较流行的游戏，大家伙儿一个接一个，前后相接，得是同音字，错了的就罚酒。 林峘年岁尚小，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游戏，只是听说好玩的，就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支持。林黛玉真心替他捏了把冷汗，这孩子如今才刚刚就学，别说成语，字都还认不全，肯定吃亏。不过她也没多话，毕竟是家宴，出点儿丑也不是坏事儿。 龙阙兴致一般，但也没有反对，其他人自然都是没有意见的，于是，这个游戏就开始了。 杜若作为提议人，在他强烈的要求下，便从他开始了。除夕夜宴，好兆头什么的在杜若看来比较俗气，于是，思虑了一小会儿，便开口到：“通宵达旦！” 坐在他边上的牛般接到：“旦种暮成。”话音刚落，便看向隔壁的熊桀，他特意挑选的这个音相对比较简单，只见熊桀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门，还是憋出来了一个：“成人之美。” 而熊桀边上便是空位，过去便是龙阙，她看着桌上的杯子，淡淡的地说道：“美人迟暮。”于是她边上的张素英接到：“暮云春树。”说完便看向身边的秦慕雪，果然，她话音刚落，那边秦慕雪就已经接住了：“树大招风。” 而红袖不在位置上，接着便是林沐：“风驰电掣。” 林黛玉也不逊色，“掣襟肘见。”还特意为了照顾林峘，选了个不那么难的字眼，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弟弟，希望他能接住。只可惜，林峘嘴里“见”了半天，没见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便成了第一处断掉的，接受惩罚。 林峘年纪尚小，倒不可能让他饮酒，于是，饮了一杯果汁。看着乖巧可爱的林峘，大家也不好欺负小孩子，于是说了，接下来的游戏，索性将林峘列为编外人员，能接上也就罢，不能的话也不惩罚。 于是，从林峘处开始了第二轮。 就这样你来我往，几个人陆陆续续接受惩罚，等到游戏玩完了，才发现，最后的赢家竟然又是林沐！ “我就说你提议玩这个游戏，定是因为你在行。”杜若喝下最后一杯酒，忍不住吐槽道，“你说你这脑子怎么长的，每日这么多事儿等着你处理，还有心思读书画画什么的，然后还知道这么多的成语？”他简直就是要嫉妒死了，人比人气死人啊！ 林沐甩了个眼神给杜若，“提议玩这个游戏的好像是你吧。”其实他早就看透杜若了，不就是想趁机看看林黛玉的水平嘛，他这个当叔叔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他来评论。于是，他拼劲全力，装作若无其事，其实绞尽脑汁地赢了杜若一次又一次。 这会儿，看着杜若的眼神里都是得意。 当然，也没人计较这个，玩了个把时辰，也都累了，大家伙儿闲聊几句，顺便看看表演，等着时间到了放烟火，便可以回去睡觉了。 红袖在游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回来了，看着杜若这个样子，倒叫她觉着好笑。“他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你也可以，说起来，这里头最闲的可就是你了。” 作为林沐的夫人，红袖怎么也算是杜若的嫂子，她一开口，杜若倒是不好反驳了，苦着脸辩解道：“嫂子你是不知道，这熊桀练的是外家功夫，自然得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牛般嘛，是家传的手艺，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自然也得小心。可是我这个活儿，本就是倒腾，自然不需要像他们一样，用的可都是脑力，这些可是看不见的，你才会觉着我闲。”他觉得自己老委屈了呢。 这话一出，别说红袖，就是边上的林黛玉也笑了。她本就觉着杜若年岁不大，这会儿见他这样，倒是觉着他亲近了许多。 就这样欢声笑语不断，很快就到了时辰。 事先特意准备的烟火，已经由有经验的人去铺设好，林沐带着他们到了观景台，从这儿可以看到绽放的烟火全景。湖泊边上只有两个有经验的小童，只等一声令下，便可燃放引信，让大家伙儿观赏这特制的烟火盛宴。 林沐看着手里的怀表，只等时针走到位置，便挥手示意，于是，随着滋滋的声响后，是一声声如雷鸣般的轰声。暗夜是幕布，各种花样的烟火在空中绽放，随着烟火升空绽放，金菊，牡丹，彩蝶，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甚是迷人。 林黛玉与林峘都是第一次见这样壮观的场面，初时捂耳的手渐渐放下，沉迷于这绚烂的烟火中。 而壮丽的华彩过后，是灰飞烟灭，瞬间消散，美景只留在了脑海里。怅然若失被一阵又一阵的火光冲走，这样震撼的场面，林黛玉觉着，自己能记一辈子！ “姐姐，很美吧！”林峘抬头，看着林黛玉在火光中忽隐忽现的脸，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这个女孩儿，在最危险的时候，将自己护住了，从来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的林峘，被林黛玉紧紧抱住的那一刻，只觉得世界如此美好，他有幸能被林家收养，能遇到这样的姐姐，真的是太幸福了。 这一刻，他暗暗在心里定了决心，日后等他长大了，定要将天底下最漂亮的烟火统统买来，就给姐姐一个人放！ 林黛玉随手拉住弟弟的手，走到栏杆前，凝视天边的烟火，哪怕耳朵被隆隆的爆炸声震得有些痛，可却不能阻止她往前的心。“真好，如今我算是体会到了叔叔所说的，像如今这样子，可当得上一句：岁月静好。”她想着，若是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不失为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 林沐正与红袖说着话，没听见，反倒是站在林黛玉身边的秦暮雪开口了，“岁月静好，玉儿，这词还未轮到你说。”要算起来，这个词，齐码也得七老八十了再说比较合适。秦暮雪看着天空绚烂的烟火，眼睛在发光，从她决定了要回来，至今，她一直在朝自己的目标前进，从未懈怠过，她也相信，未来，在自己的努力下，能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雪恨。 “可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极好，我安于此，便觉岁月静好！”林黛玉笑得让秦暮雪心醉，忍不住点了点头。边上站着的龙阙难得没挑理，静静地看着外边出神。 每个人都有自己深思的内容，可这一刻，他们的心贴的无比近，一家人，在这个新年到来之际，无论如何，都在一起的这种感觉，也是无与伦比。 最后一个烟火冲天而去，跳到了半空中，戛然而止然后炸开，最大最绚烂的一颗，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华光一现后，一切归于平静。 正文 30.各方发力 新年新开始, 等林黛玉从几位长辈处领了丰厚的压岁钱，又跟着吃了开年宴之后，不知不觉便开始忙碌起来。先是红袖, 每日应酬着上门来拜访的宾客们, 总要拉着林黛玉一同前往。刚开始林黛玉有些许抗拒，待人接物微微带有些紧张, 可次数多了，慢慢地便能跟在婶婶身边, 跟人说说笑笑了。 秦暮雪张罗着新年的各种安排，也会掐着时间拉上林黛玉，这些管事儿们自然知道林黛玉的分量，对她也不敢隐瞒, 所有东西通透地讲清楚，说明白, 要上手也不是很难。于是，在无意之中，她便参与到了整个家的家事上，掌家权有一小部分直接落到了她的身上。 就这样，只有两位婶婶有了安排，林黛玉就渐渐地忙了起来, 等龙阙让人来请她的时候，林黛玉才惊觉, 自已身上已经担着这么多事儿了。 她与龙阙感情一般般, 虽然她有心亲近, 只是龙阙性子很冷，总是不大爱搭理人，林黛玉也不是那种能自来熟贴上去的，去了一两次，没什么结果，便不再去了。难得龙阙让人来请，虽说也吩咐了让她有空再过去，林黛玉还是急急忙忙安排好手头上的事儿，赶了去龙阙的院子。 与鹰王府相似的是，姑苏老宅中，四位夫人的院子坐落在不同方位，相隔有点距离。林黛玉坐在轿撵上，晃了好一会儿才到了龙阙的院子。 与林黛玉的院子不同，龙阙的院子里头空落落的，只有两株腊梅树，如今已是年后，梅花落尽，便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倒是有些萧索。进了院子便有人来迎，跟龙阙不同的是，她身边的这个丫头香葶却是个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就将林黛玉哄得笑呵呵的。 “姑娘这边请，主子老早就在等着了呢。”将人往后院亭子带，“您可别嫌弃我们家主子，她最是心软，可面上硬是要装作不在意，您能来，她心里头高兴呢。”作为龙阙的贴身丫鬟，香葶对她的性子可谓是了如指掌。 要说也不是她想讨好林黛玉，而是作为龙阙的贴身丫鬟，身处这大宅院当中，看得却比龙阙清楚。这林黛玉可是这个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也得跟她搞好关系才是，明明自家主子是有意的，可这别扭的性子就是这样，若是自己不帮着点儿，日后这姑娘跟自家主子可不得跟陌生人一般。 别说到时候要靠着人的时候怎么办了，单说这老爷面前就说不过去了吧。 “婶婶在干嘛？”跟着丫鬟往里走，倒是有些奇怪，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林黛玉忍不住发问道：“莫不是都在等我？”倒不是她自作多情，而是这丫头刚刚这样一说，自己难免有些上心，就容易脑补。 香葶摇摇头，“不是的，主子正在后院晒药材，说是让你来看看，也跟着学上一些。”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是听说您身子弱，主子想着跟您说说，让您长长见识，日后对自己的身子，也有个数儿。”别说学医吧，就是能通辨病症，了解自身情况，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当然，香葶没有说出口的是，自家主子擅长使毒，这教学内容里头，应该也会包括这一项，只是难以拿在明面上讲罢了。 南蛮地域条件特殊，盛产各种毒虫毒药，更重要的是，在南蛮地界上，女孩子一出生接触的便是各式的毒药，几乎是泡在毒里长大的。龙阙家就是如此，她自小浸润其中，如今虽嫁为人妇不再施展，可遥想当年，也是南蛮响当当的人物。 先前她也曾起意教导林黛玉武艺，只可惜，她看过林黛玉的筋骨，条件真的一般，加之林黛玉是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尤恐岁数难长，龙阙修炼的功法根本不适合她。林沐跟她们提及时，龙阙也有些头疼，自己身上的这些个本事，大多数也不适合林黛玉，细细思量之后，方才定下了心。 今日天气好，她通过牛般收得的一批药材刚刚入库，这有部分药材需要再晒晒，正好听说林黛玉今日并无安排，于是她便着人去请了。 当林黛玉看到这满院子的架子时，突然意识到，这个排第四的婶婶，尽管在家中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表现，可她却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这会儿她倒是想起了林沐先前跟自己讲过的，关于龙阙的身份。 想来这位婶婶，哪怕已经嫁给了叔叔，骨子里也定还是有自己的坚守的。正如秦慕雪，虽然也会帮着林沐处理后院的琐事，可是，她的重心绝对不是在这儿。这些日子的相处，林黛玉也算是看清楚了，自家叔叔的这几位夫人，没一个简单的。 “你过来，帮我这样翻动它。”龙阙也不跟林黛玉客气，见她来了，便指使她干活。当然，也不是让她白忙活，一边示范，一边给林黛玉讲解，“此乃山柰根部，称沙姜，一般横切成片后，用硫磺熏制一日，便可放于竹席上晒干。气味芳香，略同樟脑，味辛辣。能消食止痛，一般用于治疗心腹冷痛，消化不良，亦有人用于跌打损伤……” 龙阙细细地跟她讲解这地上十几种药材的名称，炮制手法，形态气味，甚至是功效等等。也不等林黛玉反应，一股脑地倾倒给她，相信以林黛玉的聪明才智，能领悟到其中百分之八十，而对于龙阙而言，这就足够了。 稀里糊涂在龙阙的院子里呆了大半日，被她灌输了一肚子的药理，回屋时还有些昏昏沉沉回不过神。等林黛玉坐下定神一想，才惊觉这段时间的变化。可不仅仅是这些婶婶们，还有叔叔，对她的态度也有所变化，若不是林黛玉敏感，恐怕还蒙在鼓里。 当然，她也相信，自己的叔叔并不可能会害自己，可是，不知道头不知道尾的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妙。 就在林黛玉想着是不是要去询问一下红袖时，那边林沐又着人来请了。 “姑娘，爷特意让属下来，是想让属下给您上妆的。”红小波恭敬地请了安，说明了来意。他与林黛玉并非第一次相见，先前林黛玉乔装打扮去参加辩论道会时，便是他给化的妆。今日林沐特意让他过来，便是让林黛玉乔装过后再出去见客。 饶是林黛玉聪颖过人，也不知道叔叔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只能乖乖听话，由着红小波在自己脸上动手脚。枯坐了好一会儿，才算完事儿，看了看镜中自己现在的样子，那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眸，甚至是脖子上凸起的喉结，不得不再次感慨红小波手艺精湛。林黛玉敢肯定，若是自己不说，旁人休想看出真相。 好在先前已经做过这件事，如今历史重演，林黛玉也不慌张。她上次用的是林沐远房侄子的名头，与林峘同辈，化名林岤。这次，想必叔叔也是愿意她这样说的，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便跟着红小波，往前院去了。 先前林黛玉也时常跟着叔叔，倒不是见外人，而是跟他见见姑苏城管着家里生意的管事儿们，以及部分农庄的庄头。虽然从前她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可在婶婶们的耳濡目染下，她也渐渐看开了，见见外男什么的，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等到了林沐的院子，才发现，竟不是只有家里人，还有两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子。林峘见姐姐来了，赶忙迎了过来，他极有眼色地唤了声哥哥，之后便跟在林黛玉身边，暗暗给她介绍这两位访客。 这来的正是徐衍之以及许郇的孙子许昌敏。 徐衍之原本并无意攀上林家这尊大佛，即使鹰王开口让他有空可去拜访，却并未起意。回家后他便当作是忘记了这件事一般，读书习字，一如往常。 许郇却对林黛玉与林峘念念不忘，不仅仅是因为林如海以及林沐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于是，寻了个机会，便指使孙儿去林家拜访，这许昌敏向来与徐衍之投契，不等徐衍之答应，便拉着人一同前来了。 自家爷爷打的什么主意，作为他最疼爱的孙子，许昌敏心知肚明。对于许昌敏而言，这样的旁门左道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多看几篇策论，当然，爷爷的话他也不愿意违背，只当是晚辈上门请安，便也就来了。 林沐意外之余，倒也起了不一样的心思。徐衍之的资料老早就呈在他的案头，细细读过，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哪怕自己一直在掰正林黛玉的心思，让她着力于世俗凡务，可不能否认的是，她骨子里就是有一股仙气，不恋红尘，自成世界。 这样的女孩子，要找到称心如意的人是很难的，林黛玉聊得来的，作为长辈的人绝对看不上，而长辈们喜欢的，林黛玉却不一定能够接受。哪怕自己给林黛玉选了一位各方面都挺好的，而黛玉也因为自己的缘故，答应了下来，日后夫妻生活中，肯定也会诸多摩擦的。林沐如今是很矛盾，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算是跟侄女相称。 心中的人选很多很多，却又一个个都不甚完美，真真是头痛啊。 这徐衍之与许昌敏来访，他探问过，对两人的人品有了基本的认可之后，临时起意，才想让林黛玉一同前来。或许让她接触更多的人，以一个合适的身份去与他们相处，能帮着林黛玉找到终身的伴侣也不定。 说实话，在林沐看来，若是事先没有相处，便将人凑成一对，是极其不负责任的。他自己的四位夫人，都是事先了解相处过，红袖就不用说，青梅竹马的交情。秦慕雪与他可谓是知心好友，后来偶然的机会，才收入房中。 而龙阙更不用说，唯独张素英，家中长辈之意，他们也仅仅是短暂相处过一些时日，相比较而言，如今他与张素英，更像是搭伙过日子，不大有男女之情。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张素英，只能当成半个帮手，半个夫人，囫囵地搪塞过去。 林沐当然是不希望林黛玉日后也经历这样的情况。 正文 31.交流切磋 “见过两位公子。”林黛玉进了屋, 很是规矩地先行了礼，然后又给叔叔见安。这男子的礼数与女子不同，她虽微微有些别扭, 但还是行云流水的完成了下来。 林峘刚刚已经低声透露给她, 这两位都是许先生的高足，来拜访是为了向叔叔讨教。其中左边这位兰衣公子, 容貌更俊些的是许先生的孙儿许昌敏，另一位是上回在道会上表现极其出色的那位公子, 大名鼎鼎的徐衍之。 林黛玉对两人都有些许印象，但是不深刻，当时她与叔叔外出，不过是为了开眼界, 并非去认识人。当然，她还记得徐衍之当时发言的内容, 挺厉害的。这会儿人站在自己面前，林黛玉倒是趁机好好打量了一番，看着那跟叔叔有些相似的脸，有些愣神，倒不是说长得像，而是感觉很相似, 都是方方正正的脸型，看着莫名地挺有安全感。 只不过这人温润如玉, 不像叔叔, 浑身霸气侧漏。 双方见礼后便都坐下了, 许昌敏刚刚已经跟林沐讲过自己的来意，求指点的意思很明确，徐衍之也在边上巴巴地看着。说到底，他们会愿意来，有一半是因为林沐的名声，这位探花郎的弟弟，绝对不是草包，更有传言道，若是他当年去参试，只怕会比哥哥林如海表现更出色。 传言未必可信，可是林沐当初在皇帝陛下举办的筵席中，的确曾挥笔即时成文，而且他的文章也经过长途跋涉流传过出来，可是大大惊艳了江南一带的学子。这会儿有机会请教本人，两人还是恭恭敬敬的姿态，丝毫不敢懈怠。 要说林沐较时下读书人的优胜之处在于，他擅长总结，所有读过的书籍，办过的事情，都会自己总结。而且他不单单喜欢总结，还能从中找到各种方法，将之应用到其他地方。上辈子他在外国求学的时候，曾得一位大师指导，学习方法上改进很大，应试教育能力极强。 如今再叫他看着科举制度，后人鞭辟入里的辩证法，或者说是，应试教育的方法，显然是十分适用的。在他的指导下，银鹰已经成功培养了好些个举子，甚至是进士，如今都分布在不同的地方，从小螺丝钉做起。林沐也不说到时候能留下多少，只说这些人汇聚而成的这张大网，足够让人心动不已。 这些东西他当然不会轻而易举地就给送出去，微微指点了两人几句，给他们改了改时文。之后便拿乔自己有事儿，让林黛玉将他们带下去，径直离开了。时人交往，大多数是以文会友，这不，才刚刚脱离林沐的视线范围，许昌敏便发话说想去林岤的书房看看，说是自己带来了拙作，想给林岤看看，顺带交流一番。 既然叔叔撂挑子不管了，林黛玉作为半个主人家，自然不好推诿，只得将人带到林沐书房的隔壁。这个小书房是前段时间才设下的，放置了不少东西，除去账本之类的，也就剩下她平日里看的书籍。当然，还有几篇练手的文章，正好能拿来互相讨教。 这可是她按照叔叔的指导，看了许多文章之后，结合自己的理解，融会贯通后写出来的东西。林黛玉自己觉得，比之前的酸诗少了许多脂粉气，也没有那若有若无的一丝丝悲意，更通透了。叔叔点评过，说是除了通透灵巧之外，还多了几分匠心独运。像是水到渠成，读万卷书，下笔如有神。 这也算是林黛玉自己的得意之作。 且不说两人都是书院学生中的佼佼者，在看到林黛玉的字迹时，许昌敏本想嘲弄一番，却被内容吸引，深入解读后，便忘却了字迹这东西，被内容吸引住了。跟时下流行的文章不同，林黛玉下笔，巧设蹊径，更引人入目。 有些入神地看着手头上的文章，好不容易回过神，许昌敏看了看眼前这稚嫩的脸，惊觉，天分这东西果然是不看年龄的，这灵气，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他在心中暗暗感慨，只怕爷爷这么多的学生当中，也就好兄弟徐衍之能与之一较高下。 不过许昌敏也没有大惊小怪，这做文章，除了这种灵透的，跟重要的还是要与时俱进，符合大众的口味。针砭时事，借古通今，才是学子所为。这科举考试的内容，可不仅仅是这文章的华丽程度呢。 “林兄弟大才，是在下狂妄了！”许昌敏给林黛玉行了礼，表示歉意。 而徐衍之却皱着眉头看着另一篇文章，拿着纸便问道：“这‘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是出自《论语》中的《里仁》，林兄的论证中，这个例子显然是不恰当的……”他噼里啪啦开始讲着自己的看法，滔滔不绝，一时之间，屋里头三人都被他镇住。 其实倒不是他故意显摆，而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跟这位同志之士讨论这个引经据典的手法而已。 许昌敏在他开口后，忍不住抚额，自家好兄弟这个书呆子噢，真是没救了！ 好在林黛玉并没有介意，她心思通透，看得出徐衍之只是纯粹地想要跟自己讨论而已，便沉下心思，跟他聊了起来。林峘听着姐姐与徐衍之一来一往，毫不逊色，小眼睛里满满都是崇拜。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 等出了林家大门，许昌敏才跟徐衍之感慨道：“看来还是我爷爷的话有道理，这林家人当真不简单。要说怎么能被皇帝陛下亲封为鹰王呢，的确有几把刷子。听说这位表公子来了林家也没多久，也就是说经过他这么微微一调教，就大不相同了呢！”越说越羡慕，他也好想有个人像醍醐灌顶一般把自己点醒。 徐衍之对于好友时常发疯的属性了解很透彻，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天色已晚，他得赶紧往家里赶，否则这夜路可不好走。 “诶，衍之，你等等我！”回过神许昌敏才看到，好兄弟已经走远，赶紧又跟了过去。边走，还边抱怨：“你说你，一说话就滔滔不绝，刚刚要不是林峘点醒你，只怕你得待到日落西山去。衍之，你说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徐衍之埋头赶路，只当许昌敏的话如耳边风，吹吹就算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个访客的林黛玉却是松了口气，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如同被先生检阅的感觉了，这位徐兄真是了不得。尽管从小就饱读诗书，但是有段时间，她的确并没有将全副身心投入书本当中，很多知识已经忘却。回到林家这一年来，她潜心读书，在先生的教导下，在叔叔的点拨下，算是重拾了往日的基础。只是要跟那些个长年累月进学，一心为出人头地努力的莘莘学子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不过这并没有打击林黛玉的积极性，反倒是激起了她的兴致，难得的，回了屋子，卸了妆后，便拿起书开始研读。许多刚刚跟徐衍之讨论过的地方，再加之融入了部分自己的理解，竟然事半功倍了。 晚膳时分，林峘在餐桌上就给婶婶们学了姐姐下午时候的英姿，哪怕他词汇有限，可是却将当时的情景完全还原了。林沐点了点头，却在红袖的脸上看到了了然与调侃，知道夫人知晓自己的打算，笑了笑，向她讨饶。 林黛玉听着听着，便看到了叔叔婶婶之间的眉眼官司，有些羞赧地垂了脑袋，之后，又似乎有所察觉般，抬头看了看秦慕雪与龙阙的方向。不知道是她看得晚，还是两人本来就没有察觉，原本微微带着温馨的气氛，在林黛玉看来，却似乎掺进来了一丝不明的物质。 她作为晚辈，没什么资格去点评叔叔婶婶之间的问题，但是林黛玉在这种关系中看到的是，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哪怕叔叔已经尽力调节，哪怕婶婶们都刻意避开这个问题，可是它的确存在，那就是，一夫多妻下，都会面临的尴尬问题。 林黛玉忍不住在心里想，若是日后她也要与旁人共侍一夫，要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自己又是否承受得住。想想当初，宝玉只不过与宝姐姐多说两句话，自己就能酸成那样，日后对象换成自己的夫君，她又是否能容忍。 答案却是否定的！ 埋头于自己的饭碗，不再抬头看，她沉下心思，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制住，好好吃饭。世间的男子多寡恩，新欢胜旧爱，若是让她嫁了人之后，操劳家事不止，还要操心夫君的房中事，她是千百般的不愿意！这时候林黛玉心中涌现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当初秦慕雪与她说过的：招婿！ 如果，自己招来一个夫婿，那是否能对自己言听计从，哪怕不是言听计从，那么是否就能要求对方一心一意，过上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正文 32.贾府出事 林沐拖着, 硬是让林黛玉在姑苏过完生辰，才带着他们返回金陵城。第一次出远门的林峘，兴奋得不行, 小脸红扑扑的, 一天到晚跟在姐姐身边，小眼瞅着她, 巴巴的，叫人甚怜。林黛玉当然有事儿忙活, 好歹如今她也算是半个当家人了，许多事儿还需要进一步学习，才能更好地处理。 比如，跟红袖请教一番家里这些仆妇们的情况。 林府主子不多, 下人们却不少，这主管各项事宜的都是经年的仆从, 关系错综复杂。林黛玉虽然是主子，可对这些也不甚了解，这不，她想着趁在船上的时间，好好跟婶婶们讨教，了解一下这些先前自己从未想过要了解的东西。 其实说来也简单, 毕竟林沐的身份特殊，所以他身边跟着的人, 大部分都是战鹰船员的内眷, 小部分是林沐有意招收的能人, 相关人员的亲戚等等。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一来，夫婿们都在船上干活，她们的心思更纯正些，也自持身份，认同感高，尽职尽责；二来，多多少少都与林沐有关系，他可是银鹰绝大多数人的信仰，作为内眷，自然都听话老实不会有过多的小心思；再则，红袖的管理方式相对而言还是合适的，每个人都在恰当的位置上，也没太多争议。 听着红袖略微讲解，林黛玉便清楚了，倒是林峘，跟着一块儿听了一耳朵的鸡毛蒜皮小事儿，倒也长见识。他身边也有几个贴身服侍的人，除了林沐拨给他的嬷嬷张妈妈之外，还有四个丫鬟，四个小厮。年岁都不大，但是稳重，也算是能干的了。 主子们说话，这些人就在边上听着，时不时就被问几句，丫鬟们有的摇头，有的能说上一些。他们都在一块儿住着，多多少少知道些主子不知道的内容，听着倒也新鲜。 “像张妈妈，她儿子就跟在熊老大身边那个黑脸，可厉害了，上回听说还替王爷挡了一刀，之后便被提携到熊老大身边当亲卫了。姑娘身边的立芗，她哥哥也是亲卫呢。”林峘身边的小丫头香薷说道，她年岁虽小，可是她娘却是大厨房的管事儿，知道的也多些，“我哥哥要是也能进卫队就好了。” 边上的香荽险些没白她一眼，这是想进就能进的吗？！“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也知道，卫队就那么多人，个个都盯着呢，可难了。”像她娘，弟弟还未满十岁，就天天念叨着呢。 要说林沐这支卫队，可是亲卫，平日里都是跟在身边护卫他的安全，位置可不容小觑。宰相门前还有三品官呢，这些人只要进了亲卫队，那待遇可是蹭蹭蹭往上。 香芸听着她们闲话，却不多嘴，老老实实站在林黛玉身边。对于她们这些人而言，显然当个管事儿更让人向往。她爹常年累月在船上飘着，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哥哥弟弟们跟在外头的管事边上，好好学做事儿，日后能当个掌柜的。 林黛玉且兴致勃勃地听着，却不搭话，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小节，下人们有自己的小心思也正常，有向上爬的动力，才能促使她们更好地做事嘛。 “玉儿，回京之后便是端午了，龙舟赛得去看，这五月里，怕是还得办一场宴会呢。”红袖掐着时间算，这日子忙得啊，让人有些烦躁。春天到来，万物生机勃勃，连带的，人心也开始躁动起来。 有些疑惑，林黛玉细细想了想，似乎并没有什么节日，到底是什么名头，得在五月份办宴席。她看向红袖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话到嘴边，却又顿住，“是龙阙婶婶的生辰对吧，那是该好好宴请大家的。”瞬间了然，这四婶婶可是叔叔的心头好，林黛玉了解过，先前每一年生辰，宴席办得最大最隆重的便是龙阙。可是奇怪的是，龙阙对此并不上心，甚至有时候，她都不屑参与这样的活动，哪怕是为她庆祝生辰。 “今年也不用大办了，你叔叔的意思是，自家人一块儿吃个饭便是了。”红袖随意地说道，“到时候嘛，就让梨园那边出几个新颖的节目，好好热闹一下便是了。” 说起来，也不算是刻意为之，而是龙阙刚刚进门时，就十分不合群，林沐也是好意，想趁着她生日的时候办场宴席，让她跟大家伙儿好好增进感情，结果被有心人误传，倒成了林沐偏心了。之后的每一年，便是按着这个规矩来的，未免多话，也没再改过。 而红袖这个嫡夫人的生辰，却仅仅只是与林沐两人私自共进晚餐，再赏点钱给下人们同乐一番。这其中的差别，不可谓是不大啊。 当然了，今年既然是不一样的章程，那就得好好斟酌一番，既不能让人觉着怠慢了龙阙，也不能让龙阙不高兴。更重要的是，叔叔婶婶的意思也得拿捏明白。林黛玉也是真正接触这些事情之后，才知道其中的难处，这会儿她倒是佩服两位婶婶，先前一应的事务都能安排地如此完美。也不禁想起王熙凤，哪怕是她那性子，也难免得罪人，只说这贾府里头，就有多少人暗地里埋怨于她，连林黛玉这个不问俗事的人都听了不少。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远在金陵城的王熙凤，如今却在牢里，苦头吃尽。 这贾政外任后，听信谗言，被属下糊弄，出了好几单人命官司，但都被压了下来。等到年终考核的时候，不知道哪位御史听到了风声，一本参到皇上面前，恼羞成怒的皇帝陛下，也不管正在生病的贤德妃，直接将人拿下。 墙倒众人推，贾政以及贾府一应人等的罪证层出不穷，不断有人上奏，一桩接着一桩。于是，在贤德妃气急病逝后，贾老太太病倒，贾府被抄，家中涉案的人都被抓了起来。 一时之间，树倒猢狲撒。 能找到出路的都奔着自己的前程去了，找不到出路的，或者说，涉案的，就都被拉到刑部大牢里看押起来，只等案子开审。 贾老太太强撑着病躯，与李纨两人，勉力保住了贾府的一点血脉，将贾兰送到山下的庄子里藏了起来。就在林黛玉进金陵后，得了消息的李纨，直接求到了家门口，将刚刚回家还未下轿的林黛玉堵在了门口。 尽管林沐不喜欢贾府众人，却对李纨仍属礼遇，将人请了进屋，好生招待着。林黛玉知道她来找自己定是有要紧事儿，将人安置在书房，遣了下人走，仅剩下紫鹃跟在身边，“大嫂子，你且说说，这么匆忙来找我，所为何事？”她看着李纨的神色不大对，而且她身上穿的也奇怪。以往李纨寡居，虽也素净，可从未如此狼狈过。 “林姑娘……”未语泪先流，想到最近家中一系列的打击，李纨这个向来冷静淡定的性子，都忍不住落泪，“林姑娘去了姑苏，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且听我说来……”她细细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期间泪流哽咽，几次断了话音，陆陆续续拖了好一会儿，才算是讲完。 紫鹃的老子娘都在贾府当差，听到消息的时候，腿都软了，不等李纨出口求助，她先跪下了。“姑娘，且救救他们吧！”说着，紫鹃也落泪了。 年前她趁着休沐的时候去了一趟贾府，见了自己的爹娘，自从她走了之后，爹娘的情况大不如前。看着银丝初现的娘亲，紫鹃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定要出人头地，将爹娘接出来好好享福。她跟在林黛玉身边，接触的人和事多了，机会也多了，觑着什么事儿都要琢磨一番，看看能不能发展一下。这一下子被抄家没狱的消息打蒙了，慌不择行，硬生生跪了下来，求助林黛玉。 其实林黛玉自然也是心疼的，听了这消息，对贾府众人甚是担忧，可她一个闺阁女子，能做的也不多啊。“等会儿我便差人去牢里给他们送东西，若是使些银钱能让他们舒坦些，我定不吝金银。至于老太太那儿，等下我也会差人去安置，兰哥儿嘛，先不动，等我问过叔叔了，再另行安排。”三言两语将事儿都定下来，林黛玉伸手搀扶起李纨，“嫂子也别太担忧，舅舅们的事，我会跟叔叔说的。” 说到底，她并没有给出明确的承诺，毕竟，这些事情谁也说不清，要是叔叔为了舅舅们求情，被皇帝陛下迁怒了，可怎么好。这些日子的相处也不是白来的，即使林黛玉不承认，可心里却很清楚，林沐讨厌贾府的人。 其实林黛玉对贾府里头的几位，尤其是老妇人与二舅母，又何尝没有怨呢，只是作为晚辈，她也只能将这些情绪咽下来。如今之与她，显然是林府更重要。 紫鹃欲言又止，到底没敢再多话。重新来到林黛玉身边，紫鹃自然已经发现，她的性子，较之前强硬了不少，而且骨子里头那种小意，已经变成了刚毅。如今的林姑娘，早就不是那个寄居在贾府，孤苦伶仃，漂泊无依，只待老夫人垂怜的可怜人了。她的叔叔是当朝新贵，家财万贯，来往的都是权贵人家，而且当家人对她疼入心扉，如珠似玉地呵护着。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爹娘尚在狱中受苦，不日便要发卖，心中惶惶，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掉。 林黛玉硬是撑着将李纨送了出去，遣了家里的马车，将人护送回贾府。 虽然抄了家，可念在祖宗的功劳上，还是让贾府未曾涉案的人员暂住贾府，等案子结了之后才做决断。林黛玉看着马车驶入巷子，渐渐消失在眼帘，沉吟了一会儿，径直往林沐的书房去了，她得去问问叔叔，若是力所能及，帮帮也无妨，若是无力，那也只能认命！ 正文 33.黛玉的成长（上） 书房里头, 秦闫也正在跟林沐汇报这件事情，“出面参奏的是李御史，准奏后, 朝廷派西平王、北静王以及赵堂官会同抄宁荣两府。”将信件递给林沐, “跟着一同前去的是熊獾，拉了将近二十车东西, 能找到的大多数都在这儿了。后来管家对了单子，少了几件珍贵摆件, 还有部分古玩字画，我已经让人对着单子去找了。”熊獾是熊桀的堂弟，武艺高强，而且为人更加圆滑, 处理这事儿倒也合适。 这些东西，林沐早就让人去调查过了, 一样样都是标记过的，西平王与北静王知道了来龙去脉，也不好跟林沐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让他都拉走了。至于皇帝陛下那边他们又是如何交代的，这就不归林沐管了。 他对着信件, 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日, 不枉我费这么大的功夫！”先是将贾府的罪证搜集清楚, 然后悄无声息地让人把消息透露给李御史, 又要诱导着他按着自己的期望方向去找证据，还要防着贾家人狗急跳墙。这投下去的心血，可比这收获来得多，林沐却甘之如饴。 这些可都是林家传家的东西，流落在外，作为林家子孙，叫他于心何忍。更何况，有些东西年份久了，可不是金银能够估算的了价值的。哪怕是为了黛玉，日后这些东西，选些放进她的嫁妆里，也不错。 “要说这也是贾府的人咎由自取，您都不知道，我细细翻查了，可不仅仅是贪墨了林大人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啊！”秦闫说着，忍不住就跟林沐八卦起来，“这金陵贾王史薛这所谓的四大家族，这会儿怕是都要倒了。我打听过了，皇上那边可都等着呢，就看谁能撑住了。”这样的消息，可是他深入敌人内部，才获得的呢。 对于这种不相干的人物，林沐根本不放在心上，他随意地将信件放入自己的储物箱，漫不经心地说道：“有空八卦别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他这话一出，秦闫倒是愣住了，“我？！”他用手指着自己，满眼都是疑问。他似乎好像并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吧，最近一切挺顺利的，吃得香睡得好，还有啥可愁的。 “玉儿应该也知道消息了，刚刚贾府的大少奶奶来找她，也就是说……”他要帮着应付林黛玉，林沐扯开嘴角，假笑道：“左右这些日子我都跟她一同在江南待着，定是没可能管得着这些事儿的。而你这个留在京城的人，应该才是最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的呀，她肯定来找你。”也就是说，林黛玉就要交给他秦闫来安抚了。 被林沐这样一说，秦闫顿时觉着不好了。林黛玉临走前还特意嘱咐过，若是贾府有个什么事儿，叫他多帮着看看，现在林黛玉才走了没几个月，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儿，他却一点儿消息都没透露，想来也的确是不好交代。 “那我等会儿该怎么跟她说？”秦闫试探性地问了问，“要不，就说我没关心这事儿？”好像有些牵强，这样显得更假。 林沐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实话实说吧，除了我们暗地里处理的部分，其他的都告诉她。”自己的侄女自己知道，林黛玉跟在红袖身边这么些时候了，多少学到了她的一点点，这一点点，应该足够她面对这次的风浪。 “你是说，都告诉她？！”秦闫这会儿倒是不明白了，先前还瞒得死死的，怎么突然就松口了，“你是个什么打算，日后真的叫她接下这一摊事儿？”当初红袖都没能做到，凭什么相信一个从小养在深闺的娇滴滴的大小姐能做到。 可惜，林沐似乎心意已决，没多少什么，只是坚定地，传达着自己的意愿。秦闫见他这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继续禀报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从林沐计划到如今来到金陵，也已经过去好几年，部署的所有东西都开始运作。秦闫作为林沐手下的得力干将，管控着的东西也很多很多，这一时半会儿，说都说不完。 林黛玉进屋时，看到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两位俊朗的美男子面对而坐，侃侃而谈，像是论国之大事儿的架势，甚是赏心悦目。林黛玉有些不大好意思打扰，让门口的小厮进去通报了一声，才走进去。她知道以叔叔的睿智，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来意，于是，也没多矫情，直接跟他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林沐早有准备，应对也相当得当。在他看来，这贾家如同毒瘤，能早一日挖掉，也算是件好事儿。更何况，作为林府未来的继承人，若是连这点打击都承受不住，那就还真的不大适合。 “玉儿，你看看。”他将刚刚整理好的，关于贾府的调查拿给了林黛玉。先前他也曾经给过邸报给林黛玉看，只是应该不如这个来的直观，林沐淡定，但是林黛玉就不淡定了。 今天的打击一个接着一个，如今看到这些，林黛玉反倒是沉下心来了，“叔叔，可还有挽救的机会？”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哪怕是保住舅舅们的一条命。”或许这应该很难，林黛玉不大敢确定，说话便带着迟疑。 “朝廷的意思也并不是要大办，应该就是抄家流放而已。如今贾府的东西都已经抄完了，剩下的应该就是判刑了。你的两位舅舅是涉案人，没救了，倒是你表哥，还有一应的女眷，还能使些手段，接出来。”林沐怎么会没办法，他只是不愿意而已，“不过，这其中有两位，不知道能不能救。” 不等林沐说出，林黛玉也心领神会，那就是身上背着官司的王熙凤与王夫人。不过能做到这个程度，林黛玉已经很满意了，“叔叔，就这样吧，莫强求。至于其他人，我已经让人去给监狱的人送了东西，多少能让她们好过些。”她能做的也真就这么多了，“明日我带着心荷去看看老太太，指不定有些能帮上忙的。” 到底是疼爱她多时的人，林黛玉不忍心她晚年还要承受如此之多，能做的，她尽量做，就当是替母亲尽孝了。 林沐点了点头，应承了下来。“到时候让秦闫去处理这件事，你有什么就跟他说吧。”说完，便聊起别的事儿，“素英给我递了本计划书，你带回去看看，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我们再详谈。”这可是关于林黛玉入主林家的生意的计划书，从头开始，详尽得很。如果林黛玉真的按照这份计划书上的安排行事，只怕到时候还真能跟张素英一比。 林黛玉知道这件事，张素英前段时间来找过她，告知了这件事儿。对此，她的意见是保留的，有点儿像是要抢权，但她确无此意。往前一点儿的人生经验都在告诉她，这种事情不能掺和，这样的行为不妥当，可是在林家，一切似乎理所当然。连张素英这个本该不高兴的人都兴致勃勃地替她张罗，林黛玉也不好再多话。 能分给贾家的精力不多，毕竟，她身上的事儿越来越多，每日除了要处理家里头的事情，还要抽出时间跟弟弟聊会儿，跟叔叔婶婶们吃个饭。林沐有意让她接触外头的人，三天两头就要她一块儿见见人，她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停下思绪来了。 这不，虽说她想抽时间去贾府看看，可接踵而来的事情实在太多，等她意识到时，贾府的事情已经算是处理完了。贾老太太带着人搬到城外的庄子里头去，贾家两位老爷都是判的流刑，男丁们顺利被保了出来，女眷们除了王夫人和王熙凤还在里头待着，其他人都放了出来。下人们发卖的不少，只留下贴身服侍的人还跟着一块儿到了庄子。 紫鹃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了父母，借靠在林府的名下，经此一事，她的所有小心思都歇下了，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好好服侍林黛玉，倒是让林家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林黛玉去到的时候，老太太还在卧床，是李纨出来迎接她。其实有了林府的帮忙，也算是得了不少好处，至少，如今贾府落寞了，也没人敢上门欺凌。 “多亏了姑娘及时派人来，这老太太才算是保住了，如今也只能静养着了。”李纨也没多说其他的，问起来也只说都好。如今这家，还是靠着她跟薛宝钗支撑着，抄家之后，大家伙儿拢拢，剩下的银钱不多，现在也就是靠着田里的一点出息过日子，档次降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林黛玉也知道其中定有很多不方便跟自己讲的，她也没敢多问，“其实好好安置了便是好的，我带了好些药材来，若是有其他需要，也可去知会我。”林黛玉有些羞赧地说道：“如今我正跟婶婶学着管家，事情多，有时候顾头不顾尾的，实在抽不出空来，倒不是故意不来。”这拖了许久，她心中也有愧疚。 李纨却是一脸感激，“姑娘说这话便是见外了，这个家，要不是姑娘帮着周旋，只怕都要保不住了。”她一想到自己和儿子之前的打算，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说这些了，快跟我来，老太太老早就等着了呢。” 说着便带着林黛玉进了贾老太太的屋子，这住到了庄子，虽然地不少，可房屋建筑大不如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院子。老太太的院子里，除了她自己，还住着惜春以及李纨母子。而其他人，分布在另外两个院子。 看着这简陋的环境，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饶是林黛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心还是猝不及防地痛了一下。而这样的疼痛，在看到靠在床上，满头白发，面容苍老憔悴的老太太时，达到了顶点。她扑过去唤了一声：“外祖母~” 一时间，屋里头的人都红了眼眶。 正文 34.黛玉的成长（下） “玉儿啊~！”贾老太太搂紧了怀里的人, 原本以为已经干涸的眼泪，再次滴滴答答往下掉。她颤巍巍的手在林黛玉的脸上摩挲，眼神里却似乎透过她看着看着别的东西。 好一会儿之后，两人才稍稍平复, 林黛玉用帕子为老太太擦了擦泪, 自己也擦了擦, 一直在床头站着的鸳鸯也走过来帮忙安抚。其实贾老太太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外孙女会落泪, 或许是，这段时间来, 经受的打击太多，猛然看到一个能依靠的人，忍不住宣泄着自己的委屈。 什么时候林黛玉竟成了她心中认为能够依靠的人呢, 大约是在她上回来拜访之后吧。贾老太太靠在床头看着外孙女，惊觉她的变化, 不知不觉中, 林黛玉竟然成长如此之多。此番贾家出事, 她也能忙前忙后帮着张罗，倒叫老太太心中甚是感慨，世事无常，谁都没办法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李纨在后头站着，也跟着劝慰, 倒是叫老太太平复了心情。林黛玉随口问起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又让心荷给她看看, 自己坐在边上跟李纨闲聊, 说起保养的方法，一套一套的。 这边屋里头和乐融融，那边薛宝钗却在屋里头生闷气，听说林黛玉回来，贾宝玉一反先前的浑浑噩噩，突然念叨着说要找人。她看到这样的情形，却只能自己生闷气，有时候薛宝钗会暗暗问自己，千方百计要嫁给宝玉，到底值不值得。 可惜，米已成炊，她再无反悔的机会。 虽然薛宝钗很想去看看林黛玉，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跟她联络下感情，可是夫君这个样子，倒叫她不敢妄动。借口先生找他有事儿，将人哄了出去，等贾宝玉在小厮的看护下走了出去，她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今的贾府，希望全在贾宝玉身上，虽然北静王不计前嫌，给他找了位老先生让贾宝玉跟着一块儿读书，希望通过科考的方式重振贾府。可是薛宝钗知道，就贾宝玉如今的状态，莫说中举，就是读书都有些吃力。她只盼着，什么时候老天能开眼，让夫君幡然醒悟，成长起来，承担他光宗耀祖的责任，就是万幸了。 于是，林黛玉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等到她快要走了，薛宝钗才来送送她。两人漫步在庄子的路上，青石板衫上微微带着青苔，春天的气息早就到来，到处绿草茵茵，甚是迷人。 “到底还是你的命最好啊！”薛宝钗感慨道，贾府的四姐妹都很一般，元春已逝；迎春被孙家搓磨，日子过得清苦；探春远嫁海外，虽然是南安郡王牵的线，可谁知到底是嫁到哪儿去了，贾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见她发话来问一句；惜春如今在家养着，看样子像是大彻大悟，竟有出家的意思。 而从前在大观园一块儿玩耍的姐妹们也都各奔东西，她与宝玉成了事儿，湘云嫁了之后没多久，竟是守寡了。而其他人，也都各自有了归宿，却都无法与林黛玉相提并论。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命，也不是天注定的。”这是林黛玉进了林家之后才领悟的道理，说起来，她其实也不比这些姐妹们高贵多少，可在叔叔的支持下，如今自己能发挥的空间就很大了，“宝姐姐，凡事看开些吧，不要处处比较，没那么多可以比的。你自己过得幸福了，不比什么都重要嘛。” 人比人气死人，林黛玉觉得薛宝钗身上还是带着她很不喜欢的气息。 “呵，哪里是我愿意比较。”薛宝钗感慨，又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她又拿什么跟林黛玉比较呢。如今的薛家，是真的没落了，哥哥薛蟠入狱，母亲病重只能躺在床上，一应的生意都被薛蝌继承了去，他倒也没说不管母亲了，可到底隔了一层，情况不一样。 薛姨妈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老太太呢，薛蟠入狱之后，也就病倒了。薛宝钗如今是蜡烛两头烧，又要照顾贾府的一应事物，又要照顾薛家，忙得不行，就这样，还要经常受到大家的埋怨，两头不讨好。 她心中的委屈，又有谁能懂呢，连回了房里，还要面对一个不懂事，或者说，不愿意懂事的夫君。如今看着林黛玉的样子，心里的不平，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没有便好，你也别伤心了，多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日后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去林府找我也是可以的，若是能帮得上忙的，我还是愿意帮一帮的。”当然，帮不上忙的就没办法了。 不怪林黛玉把话先撂在这儿，而是她真的不愿意成为被贾府赖上的。来之前叔叔曾经跟她详细谈过，林黛玉不得不承认，叔叔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该让他们自己面对日后的风风雨雨了，这样才能让下一代的人赶紧成熟起来，承担责任。或许不远的将来，下一代人还能通过各种方式重新崛起，光宗耀祖呢。 薛宝钗没在意，点了点头，送人上马车，并且站在门口注视着，等马车没了踪影，她才慢慢踱步往自己的院子去。 而坐在马车里的林黛玉，心里头已经在盘算着其他事情了。过了今年的生辰，她的岁数也差不多该成亲了，叔叔的意思似乎是支持她招个人进来，而婶婶们却更倾向于让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这段时间，林黛玉自己也琢磨了许久，还是不敢确定，该走哪条路。 “姑娘，这事儿都想不完的，您歇歇吧，躺下来，我给您按按。”心荷向林黛玉招招手，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随手给她按摩脑部。 这些日子林黛玉的辛苦大家都看在眼里，身边服侍的丫鬟们都很心疼，私底下也讨论过。虽然知道，主子肯定是为了姑娘好，可这么大强度的量，还真的是有些过分了。心荷最近看林黛玉的眉头总是微微蹙着，忍不住就是想为她抱不平。 “没事儿，也就是想想罢了。”其实林黛玉觉得这样的日子无比充实，她这个年纪，精力充沛，原本亏损的身子在牛般的调养下也渐渐恢复了，应对这些根本没问题。再加上，越是参与其中，她越能感受到微妙的成就感，日积月累，渐渐的人就变得稳重成熟了。 心荷的手没停下，稳稳地按在相应的穴位上，一边安抚道：“那您也得顾着身子啊，这立芗姐姐不是说事儿都能摊下去让大家帮着记住，提醒您记着便是了。” “也是，我得好好盘算一下，”她开始细细数着自己近来要处理的事情，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忘记了，“弟弟进学的事情已经定下来，我得给他准备一份礼，到时候给先生送过去；弟弟的生辰要到了，虽说是小孩子，可总得庆祝一番；端午节快到了，虽然家里有章程，可还是得安排，叔叔也说了，今年的礼得重一分；龙阙婶婶的生辰宴也应该开始准备了。”还有很多很多是不能够数出来的突发事件，毕竟她这会儿还管着家里的许多事物，虽然不需要亲力亲为，可总也要抽些心思去安排。 这一细细一数，似乎事儿还真挺多的，林黛玉闭目养神，在心荷不重不轻的按摩下，神思恍惚。半梦半醒中便回到了鹰王府，在轿子的时间慢慢醒神，等到了自己的院子，整个人都精神了。 回家自然要开始干活儿，不等林黛玉坐下来歇口气，那边管事妈妈就来找她商量端午节的各种安排。 去年的龙舟节还历历在目，今年又来了，林黛玉看着管事妈妈递过来的账本，忍不住感慨。“今年除了例行的赏银，再给大家加一盒四样点心，一套衣裳。”翻了翻才发现每一年的安排都差不多，不过今年叔叔也说了，弟弟来了，得给大家赏多些东西，“权当是庆贺峘哥儿到来了。”当然，她知道自己随口这么一说，外头自然就会都知道这件事。 如今林峘在书院跟着先生读书，身边就跟着两个小厮一个嬷嬷，寄宿制度下，他每旬只能回家住一日。虽然不在一块儿生活，但是林黛玉还是挺惦记他的，每每都会差人给他送这儿送那儿，生怕他受委屈。甚至偶尔有时间，还会亲自去书院看看他，到底林峘年纪小，她总是放心不下。 与林黛玉不同的是林沐的态度，他对林峘全然是放养，除了大方向上的把控，其他一概不理。不过他的性子向来如此，大家也都习惯了，而林黛玉也没多说什么。 管事妈妈拿着账本，“那老奴就替大家伙儿谢过姑娘了，这要是叫那些小的们知道了，可得高兴坏了。”往年的例就是每人按照级别赏点钱，一套衣裳罢了，今年加了这样的例，大家伙儿肯定高兴。 “那正好，过节就该高高兴兴的。”林黛玉也笑了，“这不，过了端午，家里要设宴，去年的宴会我没参加，今年叔叔的意思是让我来办。端午大家就不放假了，你吩咐厨房那边，记得给大家加两个肉菜！” 她随口吩咐道，便让管事妈妈下去了。 香芸见时间差不多了，点了香，收拾好，服侍林黛玉换了衣裳，再去书桌前磨墨。林黛玉每日都要写上十张大字，今日的行程已完，写完就能洗洗睡了。 林黛玉心平气和地在灯光下运笔，记住先生的教导，横平竖直，略微带着一些自己的风格，写得很入神。而站在边上的香芷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躲在柱子边上，看着林黛玉出神。这些日子她看着姑娘从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慢慢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其中的艰辛，只有跟在她身边的人才能看到。她忍不住想，若是姑娘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那一天，会比家里的几位夫人还厉害呢！ 正文 35.接管纸厂 “叔叔, 您怎么还在坐着？不是说要一块儿出门吗？”林黛玉进门后，发现只有林沐一人坐在书桌前等着自己，于是林黛玉便走过去, 询问道。 今日林沐突然差人来找她，说是要带她出门看看家里的生意, 请她到书房来汇合, 一块出发。这不，刚刚在张娘子那儿，下了课后，顾不上院子里还有人等着自己回话, 直接来了林沐的书房。 其实林黛玉也不知道为何, 自从知道贾府的事情后，对着叔叔的时候总是觉得气短，下意识地就会躲开，所以她都尽量避免跟他单独接触。也是因此，从回京到现在, 叔侄两人还真没有面对面谈过话。 可当她真的单独面对林沐的时候, 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心里头那一点点的介意早就消散殆尽，看着叔叔的时候忍不住就想撒娇，说话都带着自己没有察觉的嗲气。 林沐给她倒了杯茶，看着侄女的神色，忍不住笑了笑, “不着急, 来, 喝杯茶，今年新出的雨前龙井，用的可是雪山泉水，色香味美，回味无穷。”说完，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也不多话。 无奈，这样的做派下，林黛玉也只能坐下来端起茶杯品尝。 “去换身衣裳吧，小波在里头等你呢。”林沐见林黛玉身上还穿着褂裙，给她建议道：“一般出门在外，都得换身衣裳，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可样子还是得做的。”更何况，他准备带林黛玉去参观家里刚刚做起的纸厂，里头可都是男人，她若是着女装，只怕影响也不好。虽然林沐已经打算培养林黛玉成为林家的接班人，也有意为她招婿，可却不愿意让侄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林黛玉也聪颖，叔叔一开口，她也就想到了，于是，喝完茶后，便起身进里屋去收拾。香芸与紫鹃跟在她身边，一同服侍她。 很快就收拾好了，林沐甚是满意的看着成功便成男儿模样的林黛玉，“走吧，管事儿们都在等着了。”带着男装的林黛玉出门儿，真的挺像是带着儿子的，还没有子嗣的林沐，也提前体验了一把。 林沐其实有意让林黛玉尽早熟悉外头的这些事情，所以用心准备了这次出行。他舍弃了骑马，坐在马车里跟林黛玉科普起来。 这次他们要去看的正是当初跟卓家合伙之后开设的纸厂，由卓家提供技术支持，林沐出资金人手，二八分成，林家占绝对大头。如今第一批的纸张已经生产出来发放出去，反馈很是不错。 这样的生意按说其实不值得林沐来一趟，可林黛玉最近正在按着张素英给出的计划书深入了解林家的生意，磕磕碰碰很不顺利。像造船这样的行业要入门太难，需要的时间很多，以林黛玉目前的状况，根本就不可能胜任。而张素英手头上合适的都不多，她的计划书林黛玉却未能完全按照着实施。 林沐觉得，在这样拖下去，可能永远完全让林黛玉接手的可能，于是，便想方设法给她提供一个新的机会。 如今林黛玉的事情虽然多，可勉强还能应付，纸厂的事情有卓家父子看着，还有很多从林家调过去的熟手，她只是担个名头，偶尔听听看看，再加上一些重要决定的参与，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拿这儿给林黛玉练练手应该也是最合适不过了，至少林沐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林黛玉什么都不懂，自然得给她讲一讲。林沐天南地北地侃，包括这卓家的情况，卓家人的脾性，底下牵头的管事儿，能依靠的人等等，都一一做了说明，甚至还跟林黛玉讲了讲这些纸张的外发方向，销售情况等等。 林黛玉勉强也算是听懂了，很难得没有太多疑问，而是全盘接受。跟在婶婶们身边这么些日子，她学到的可不仅仅是能力，还有心态，这样的事情，有头绪了之后，其实很好处理的。 她细细向叔叔打听了纸厂负责的管事具体的情况，得知他就是跟在秦慕雪身边的香荟她爹，林黛玉倒是松了口气。 香荟的爹叫同禄，是同字辈管事里头的翘楚，很得林沐的倚重，纸厂这儿会派他来，也正是信任他的表现。当然，也是因为他真的很能干，信任得过，在林家，往往是实力至上，能干活的人绝对会受到重用。 他们刚刚下了马车，同禄已经带着两个小厮等在厂门口，胖胖的身子微微压弯着腰，姿态很恭谨，脸上带着笑容，和蔼的样子，倒叫林黛玉松了口气。“老爷，姑娘，这边请。”没有废话，行了礼之后，便带着人往里头走，“这厂房从年前开设后，如今已能容下三条生产线，每日能出的纸，基本上满足了我们家的所有书画铺子，还能勉强供上北边一条线。” 同禄趁着往前走的时候，跟他们科普了一番这里的情况，“如今卓家人拿出来的两个方子，经过多次试验改进，已经算是成功研制出来了。厂里除了固定下来的三条生产线，还有一个小小的作坊是用来试新的，不久后，应该还会出一种新纸。” 其实这个纸厂真的是办得好，虽然市面上的纸张多种多样，可像他们生产的这种，纸质白皙透亮，却又不会晕墨，是用来绘画的最佳纸张。更重要的是，因为生产规模大，纸张的用料以及各方面的有力控制，成本压低了很多，他们纸厂生产的纸张，一刀纸的价格仅仅是市价的三分之二。 于是，这种纸张一出，便迅速地攻占了中低端市场，成功进入使用者的挑选范围内。 “同禄，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我也是信得过的。”林沐背着手往前走，对于自己的属下，该夸的还是得夸，“等会儿带我们去看看你这些日子忙活的成果吧，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同禄恭敬地应承着，也看出林沐似乎有意推着边上的林黛玉出头，他心知肚明。 作为林家的老人，对于主子的决定，他也有所耳闻，既然林沐信得过林黛玉，那他自然也得信得过。这会儿他也顾不上林黛玉是个什么都不大了解的小女孩儿了，径直跟她讲着自己的计划，企图给林黛玉留个好印象。 见同禄识相，林沐也挺高兴的，不出声，就看着林黛玉的表现。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已经像是吸收了各种林沐传递出来的信息，并且糅合在一起。看林黛玉有意无意地提及同禄的儿子知安以及他的女儿香荟，忍不住有些欣慰，到底自己的功夫没有白费啊！ 生产线上忙碌得全身汗湿的匠人们，作坊里头来来去去的小伙子们脸上虽然都带着汗水，可是兢兢业业，半点儿不敢偷懒。后院里头负责压制晾晒的除了年迈一些的男子，还有些女子掺杂其中，各自组团行动，却也挺和谐的。 “这些都是当地人，或多或少也是有亲戚关系的，在一起干活儿，说闲话的也少一些。”同禄说道，当初他们刚刚开始招工的时候，就是没有这样清楚地划分好，不久后便陆陆续续有人请辞，说是家里不同意。这也是折中的办法，这样将有亲戚关系的男子女子放在一块儿，还能互相帮助，完成任务。“这片就是成品区，做好的纸张在这台面上裁剪过后，便会送到库房打包等待运走。” 走了一圈下来，林黛玉对此也算是有所了解，不再两眼抓瞎的她，兴致勃勃地看着调料的师傅往纸浆里头加入一桶桶不知名的物质，两个大汉推动着磨盘，带动锅里的勺子不断搅拌着。 “王爷！”卓耀青原本在库房出货，听到动静，赶忙出来问候，“看我，都忙昏头了，您别怪罪。”倒不是他不愿意出去迎接林沐，而是有任务在身，今日库房的管事请假了，他就得顶上。 林沐一贯是以工作为上，对于这种行为只会表扬，绝对不会怪罪，卓耀青也是看清他这一点，才敢这样做。“老卓，没事儿，你我之间，不讲这些虚的。这是我侄子，林岤，来，见过你卓叔叔。”他跟卓耀青介绍林黛玉，今日带她来，就是想让纸厂的人都认认林黛玉，不日便要让她接下这摊事儿了。 “林公子好！”卓耀青赶忙行礼，换得林黛玉恭敬地回礼后，乐呵呵地跟林沐说起今日的出货量，小小的炫耀一番。 自从将祖传的纸张配方交给林沐之后，他便跟林家再也分割不开。卓耀青看得很通透，这个纸厂之于林家，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对于自己，却可以成为立家的根本。如今家里有了钱后，生活更上一层楼，他将家人从郊外接到纸厂附近来，家里请了两个帮佣，换了更好的房子后，顺心了许多。 他最宽慰的莫过于儿子如今的吃穿用度都大大提升，读书更精益了，而老妻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为此，卓耀青半点不敢懈怠，甚至放弃了许多的兴趣爱好，以及先前用于读书的时间，一直在这纸厂盯着，只为了纸厂能稳定顺利地发展下去。 而自纸张面世以来的火爆生意，月月都能拿到手真金白银的分红，以及渐渐在工作中找到的成就感，都让卓耀青对着林沐，有着无与伦比的好感。 林沐的意思卓耀青也明白，正好林黛玉也有心请教，两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说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正文 36.宴席之上 林黛玉开始频繁奔走于鹰王府与纸厂之间, 只为了能够好好了解纸厂的运作模式，尽快上手。陪着林黛玉的一直是心荷和香芷，心荷是个医女, 也擅长伪装自己，出门在外, 总是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香芷, 却更仔细贴心些，再则，外出伪装成林岤时林黛玉身边总是跟着的小厮是香芷最小的弟弟知寿，人小却十分机灵, 很得林黛玉的喜欢。带着香芷, 也方便许多。 在频繁地接触中，她与卓耀青也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敬佩这个男人。说起来，卓耀青的年纪跟林如海差不多，身上所带着的那种被岁月磨练出来的独特魅力, 他豁达的态度以及对工作的热爱, 都让林黛玉看到与先前认识的人不一样的另一种人生。 在林黛玉看来，卓耀青即使并没有权势，也没有太多的钱，却活得认真，活得自在。 当然, 相熟之后, 渐渐的, 两人之间的话题就不再限制于纸厂的工作，林黛玉就顺理成章地知道了卓耀青的儿子，正在书院读书的卓嘉辉，甚至还远远看到过他。要说不好奇是假的，在卓耀青夸耀的语气中，她也对他的这个爱读书，或者说在读书上有着绝佳天赋的儿子有了一定的了解。 改变可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很多方面，最显著的就是，林黛玉经常出门，见多了外头的人生百态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开始有变化。 从前的林黛玉，眼界只在内院四角墙内，偏安一隅，将自己看得无限重要，一点点不如意的小事，都觉得是能压垮她的稻草。走出去了才知道，人生其实有很多很多重要的事情，看那些在作坊里干活的人，有些家庭负担很重，甚至可以说是清苦，却仍然乐观向上。 他们会因为今日作坊的食堂多加了一道肉菜而喜悦，会因为做多了几件货加了赏钱而兴奋，林黛玉有时候也会被这种单纯的喜悦感染，发自内心地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憧憬，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烟火气。 就这样，日子推进着，很快就来到了盛夏最难熬的日子，每日火辣辣的太阳让人都不大愿意出门去，更何况还要穿着这一身好几层的衣裳。 林沐最近事儿少了许多，皇上虽有意让他进驻朝堂核心部门，可是几位元老级人物都不大乐意，未免被人说是有意参政，胡乱盖上各种名称，林沐渐渐不大爱去搭理这些事情。左右他也有自己发挥的空间，不必急于一时。 就在他经营自己的关系网时，林岤也随着他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范围内。鹰王返乡后带回来一大一小两个公子，大家都在揣测，这到底是哪一位会接下鹰王的衣钵，前来相邀的人比想象的多很多。林沐替林黛玉推了一些，剩下的却没有拒绝。 于是，在盛夏的这个午后，林黛玉带着知寿，还有从林沐身边刚刚调过来的熊獾一同出门了，熊獾的到来，也让林黛玉外出的时候不再忧心。毕竟，有一个思虑缜密而且武艺高强的人跟在身边，还是很可靠的，林沐对这个安排也是放心的很，至少，林黛玉出门时，他不再时时跟着。 熊獾可是熊桀的堂弟，鹰王府中的嫡系，向来是心高气傲，而这样一个人，却心甘情愿地跟在这个小小少年身边，背后的深意让人不由得多思。林岤这个少年，也从此真正备受重视起来。 今日是子爵柳芳的儿子柳晖生辰，他向来是喜欢玩耍的，人缘也好，请的可都是金陵城里头的贵公子。地点也选得很好，不是在柳家大宅，而是在柳夫人牛氏的陪嫁院子。这儿一贯是柳晖用来招待自己的朋友的地方，布置很淡雅，设施也齐全。 柳晖作为主人公，自然是要在门口迎客的，再加上他的好兄弟穆念呈一块儿，两个翩翩君子站在门口，光是看，也赏心悦目。小厮报名之后，林黛玉身后的知寿将礼物送到对方的手里，便跟在已经跟两位公子见过礼的林黛玉身后往里头走。 “公子，老爷说了，您不必拘束，随心就好。”看着有些僵硬的林黛玉，熊獾安慰道。 在熊獾看来，林沐的这一行为的确是有些为难眼前这个小姑娘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样直接把她扔到男人堆里，还真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过主公的决定，他们这些属下可没有质疑的余地，听从便是了。 其实在林沐看来，这一行为也没什么，他从前在德国留学回来时，很多女留学生也会换上男装到会所跟他们一起玩耍，即使被发现了，也顶多是说两句闲话，下次人家来了，还不是得装作不知道跟人家一块儿玩。 虽然这平行时空中对女子的教养要求高了些，可林沐一言堂惯了，在他看来，作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那一批人，他应该是规则的制定者，这些凡俗的规矩，不遵守也罢，至于所谓的好名声，说实话，他也不是特别在乎。 在林沐这样的态度下，家里人都看开了，也不会多话。而林黛玉慢慢也就习惯了，这会儿她站着，做足了心里建设之后，也渐渐放开。 别说，牛氏的这个别院的确很不错，一众宾客都在亭子外边，三三两两地聚集着，来的大多数都是年轻人，也都有自己的话题，看着顺眼的就凑在一块儿，说两句便能熟悉起来，毕竟，金陵城也就那么点大，谁不认识谁啊。 池塘边上搭建好的戏台子上一直都不间歇地安排有演出，正在台上表演的是金陵城有名的妓子，以琴技出名的十三娘。只见她双手抚琴，动作优美，铮铮的琴声娓娓传来，甚是迷人，当然，大部分人也没心思欣赏。 林黛玉有些好奇地盯着十三娘看，心里暗暗拿她的琴技与自家先生白二娘比较，似乎在伯仲之间呢。 不说林黛玉的外在，就是熊獾也足够引人注目，站了一小会儿就有人上来打招呼，她自然也是顺着对方的话题往下说几句。别的不说，就单单是学识方面，在老先生的□□下，她自己的努力进取下，如今的林黛玉，比之一般的富家子弟有过之而无不及，该有的见识还是不差什么的。 虽然她的专业不能跟金陵城顶尖的学子相提并论，因为涉及的范围不同，可说到涉猎的知识层面，她绝对不差。更何况，林黛玉向来聪颖，一点就通。 卓嘉辉也关注到了林黛玉，首先是她的外表，过于秀气，长得太好的人，卓嘉辉一般都没太大兴趣。可是见对方渐渐变得怡然自得，甚至自己的同学都有好几位上前去攀谈，他也有些感慨的，这方面自己就差很多。直到人越聚越多，于是，他被身边有些好奇的同伴拉着也凑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人家是在讨论琴技。 这十三娘的技艺的确出色，林黛玉评论的时候带着白二娘对她讲过的知识，开口几句就震慑住了好些个自持甚高的才子。既然是有真本事，大家肯定是愿意结交的，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讨论起来。 内容的深刻程度让围观的群众也觉着能学到点知识是很不错的，于是一个传一个，都围了过来。就是卓嘉辉，即使在家传的各种知识的浸润下成长起来，也不得不说，林黛玉的一些见解，很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而穆念呈跟在柳晖身后进屋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作为主人公，柳晖其实有些不高兴自己的风头都被抢走的，却秉持风度不会对林黛玉发泄，只是宣布开席，让人引着宾客们便往自己的位置坐下。好些个人想把林黛玉拉到身边去，可林黛玉都推辞了，她人看着虽然弱不禁风，无奈她身后站着的熊獾，只见他阴柔的脸上带着生人勿近的表情，将前来的人都一一吓退，才算是清静了不少。 于是，林黛玉顺利地坐到了预先安排好的位置上。 坐下了才发现，她的左边是卓嘉辉，对面就是穆念呈。没来得及打听对方的身份，与男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林黛玉微微有些不适，这种感觉与从前不同，这些人都是陌生人，扑面而来的可不是像叔叔他们那般的麝香味，各种混杂着的味道让她有些头晕。 可是瑟缩的动作还未做出，就已经僵住，看着自己因为抹了药水而变了颜色的肌肤，林黛玉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拿起筷子，冷静的开始用餐。 她的动作虽然不明显，却被边上的卓嘉辉敏锐地扑捉到了，他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始多想，该不会是自己的什么行为让林黛玉误会了吧，好像也没有，想了想之后，甚至还相当隐晦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味…… 等吃完这顿饭，撤下换成茶汤上桌时，卓嘉辉想着事儿，动作不大经心，一个不小心就将面前用来摆设的水果给吃完了。 等他回过神时，就觉得有些尴尬，今天他是怎么了，整个人都有些失常，该不会是最近读书太费脑子，有些糊涂了吧，回家定要让娘亲给自己炖点天麻补补脑才是！ 正文 37.林沐出行 林黛玉刚刚踏进家门, 就被请到了林沐的书房。进去才发现, 叔叔婶婶们正襟端坐在桌前等着自己, 看着气氛不大对，她也收敛了神色，请了安之后，在叔叔的下首坐下来，还偷偷瞄了林沐一眼。 只是静默的时间有些长, 桌上的茶水蒸汽冉冉升起, 茶香弥漫，满室清香。 “玉儿，今日找你来, 是有事儿要跟你商议。”林沐沉吟了一会儿, 还是说了出口, “战鹰旧部的基地出了点问题，急需要一批货，而这批货只能由我看押着回去，所以……”所以他真的得回去一趟，而且还得带上红袖, 毕竟，她个人十分坚持。 说实话, 回这一趟的确不容易, 这个时候出航其实不是好时机, 因为航海不仅仅是靠人力, 还得靠天气。要不是因为红喜那边接连发了好几封信过来, 林沐绝对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回去。 而且他原本打算是自己带着人回去便是了，可红袖知道后坚持要跟，他也只能同意。可林沐到底是皇上亲封的鹰王，如今在朝堂中虽没有正式任职，却不好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他递交了折子跟皇上说明了原因，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林黛玉该如何安排，却有些纠结。 在林沐的规划里，林黛玉以林岤的身份应该渐渐走进金陵城世家公子的行列，结识这些人，他帮着把关，然后让林黛玉能够顺利找到理想的另一半。如今自己就要走了，只怕这件事又要耽搁下来了。 更何况，家里没了自己，只留下几个弱质女流，林沐也是有些担心的。 林黛玉有写懵，似乎听不大明白林沐的意思，亲自看押？那岂不是说，叔叔要再次出海？！如今她在林家呆久了，与战鹰的人接触多了，自然知道了叔叔先前的丰功伟绩，可这些成绩的背后，是叔叔几经生死，在危险边缘地带挣扎而得来的，林黛玉虽然为他骄傲，也十分心疼。如今叔叔又要再次重新出发，走向这一条路，林黛玉心中有一千万个不愿意，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忍住了。 “其他人去不可以吗？”为什么偏偏要是叔叔自己出马，林黛玉心中的困惑忍不住就问出了声来。骤然得知这个消息，她有些接受不了，像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突然面对时，惊慌且不知所措。 秦暮雪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握紧了林黛玉的手，安抚她，“没事儿的，你叔叔不就是出海一趟。从前他也总爱在海上飘着，只是要走三个月罢了，想他的话就多给他写信吧。”又不是不回来了，秦暮雪心中有不舍，有担心，却也明白，夫君已经决定了，何苦再做出这样的姿态，徒惹伤悲呢。 作为林沐的二夫人，她经历的未必少。从前多少次送林沐出海，又多少次迎接他凯旋而归，秦暮雪已经学会去接受，去承担作为一个航海人的夫人应当承受的一切。 当然，她能这么放心，也是因为林沐。在林沐加入战鹰之后，致力于战船的打造，他们的船队有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经验最丰富的船员，还有着最英明的领导者。大海虽然无情，可是她绝对相信，林沐能战胜这一切。 边上坐着的红袖此时没有说话，她甚至想不出话来安慰林黛玉，满心都是她爹。红喜虽然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可却给了红袖足够的爱让她成长。跟着林沐远离家乡来到这里，她努力适应金陵城的一切，帮着丈夫完成他的愿望，可不代表着红袖就忘了自己扎根的地方，那一片土地才是她的最爱。 红喜的情况不明，最后两封信件到来的时候，与先前有了很大的区别，经过大家的分析，觉得应该是战鹰旧部出了问题。跟着一块儿出来的老人们都想回去看看，林沐亦然。 这一趟，怕是得去很长时间。 “玉儿，别慌。”林沐也跟着安慰自己的侄女，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里安排好了一切，“我与你红袖婶婶一块儿回去，此行大约要三个月时间。家里一应的事物就交给你们，熊桀与牛般我都让他们留下了，负责家里的护卫和你们的安全。至于外边的事情，自然有秦闫处理，玉儿，你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好好应对。”林沐看着她们，忍不住叹了口气，“若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龙阙，且请你定要保住我林家的这一点点血脉。” 这个时候开口的委托，不仅仅是因为确信龙阙的能力，更是对她的信任。 珍而重之地点了点头，一家人突然有些无言，直到门口传来林峘的声音，才算是打破了刚刚的怪氛围。这会儿大家伙儿也反应过来了，明日休沐，林峘这时候也是该回家了。 “叔叔，这件事就由我跟弟弟讲吧。”林黛玉瞬间不想让弟弟这么快面对这件事，虽然确实并非生离死别。在她看来，弟弟还小，是需要呵护的，而作为姐姐，如今更是已经开始在外头走动了，林黛玉已经有些习惯性地想揽事儿上身。 这种习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能说，随着这样的改变慢慢地发生着，她也渐渐地在往好的方向变，起码，如今的林黛玉，活得更加肆意，更加快乐。 不仅仅是充实，还有带着一丝丝倍受重视，而后的满足感。或许从前的她从来没有挖掘出这样的潜力，在叔叔婶婶的帮助下，慢慢发挥出这一面来，原先的刀子嘴，经过这些大落大起后，都有了新的变化。 既然已经聊过这件事，林沐就没再一直挂心，随着林峘的到来，屋内的氛围随之一松，林沐也就问起了自己一直都想问的问题，“玉儿，今日在柳家感觉如何？那柳家的公子据说也是很出色的。” 这样的话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自然没往心里去，可是对着侄女，该夸的还是得夸，要不怎么能哄的她点头嫁人呢。不过作为叔叔，林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只是对着林黛玉的时候，不能说而已。 更何况，在他看来，自家侄女就是值得最好的，这世间的男儿，林黛玉都是配得上的。如果可以，林沐都恨不得自己养大一个合心意的侄女婿呢。 只是，横在眼前的一个事实就是，林黛玉的年纪确实不宜再拖了，如花似玉的年龄，自然得做合适的事情，不给她找个好男儿，林沐都觉得对不起已经往生的哥哥。更何况，在他看来，阴阳调和乃天道，到了年纪，自然是该找个男人的。当然，这是嫁还是“娶”就不定了。 “也就那样，看着不大牢靠，太孩子气了。”在自家人面前，林黛玉也不会有所隐瞒，而是实话实说。叔叔在给她相看这件事并没有瞒着，林黛玉被林沐带得都十分坦然了，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说起外男来，半点都不会胆怯，也不会羞涩。 这样的林黛玉也让林沐有些无奈，他似乎是矫枉过正了。 看得出侄女并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欲望，只好顺着她的话头干巴巴地接了一句，“哦，看来传言不尽可信，还得自己把关啊。”他尬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边上正在偷笑的林峘，“峘哥儿在书院表现如何？可有得先生夸赞？” 这小家伙儿来的时间不长，却已经完全适应了林家的生活，每旬休沐回家，总是快乐得不行，家里人见他这样恋家，也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疼爱。更加之他本就长得可爱，性格也挺好，家里人只有爱的份。 也只有林沐，偶尔会看他不顺眼，怼一怼这个小豆丁罢了。 林峘也是个机灵鬼，听到叔叔说着话显然不是他想要说的，硬生生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叔叔，先生并未夸赞我，我们书院的先生跟许郇先生认识，说是不日他的高徒就要来金陵城了呢。”其实林峘对那位徐衍之印象是非常的好，对于他的到来，当然是非常欢迎。 而且他也偷偷打听了，叔叔有意让他跟姐姐成婚。至于招婿这个词，林峘还不大明白个中的含义，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个好词，于是，只想着多给他说说好话，说不定就能让姐姐跟那位哥哥在一块儿了呢。 这样一提，大家自然都明白了，他说的正是当初来家里拜访过的那个小公子。对于这个，红袖倒是挺上心的，她也挺喜欢这个徐衍之，难得在这件事上开了口，“峘哥儿，等人来了，可得请人来家里拜访一下。到时候，你要好好招待一下他才是，他的才学还是值得你好好学习的。”不仅如此，请了人来，还能让林黛玉与他也好好处处，毕竟，接触多了才能谈感情嘛。 不过秦暮雪却不大喜欢这人，也不多话，只是听着。在她看来，林黛玉的婚事自有林沐张罗，她们顶多就是给点意见，也做不了主。再则，林黛玉的性子还是太单纯，她觉得可能杜若更适合。 “那位徐公子的学识渊博，峘哥儿可要好好加油，姐姐等着你日后也变成这样！”林黛玉却没有想太多，而是顺着婶婶的话，鼓励自家弟弟。 倒是林沐，听到这话，想得有些多，他看向林峘的眼神怀着别样的深意。这个小子可不仅仅是猪队友这么简单，林沐无比庆幸将人送到书院去了，要是跟在林黛玉身边，到时候将人卖了，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暂时感受不到来自叔叔的恶意的林峘，听到婶婶和姐姐的话，点头称是，乖巧的样子让人忍不住心生爱怜。林黛玉伸手揉了揉他的脑门，掐了掐他的脸颊，转头跟婶婶说起家里的事儿来。 其实林沐要出去这么久，除了担心他，林黛玉还有些慌，没了叔叔这个主心骨，她觉得未来的这短时间都会有些难熬呢。 正文 38.杜若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进, 离林沐出行进入倒计时几天, 林家这几日的氛围都不大对劲儿。林黛玉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有些奇怪, 对她而言，这一年多来，她已经完全融入这个家了，叔叔就像是她心中那盏灯，指引着她往前走。这猛然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在秦暮雪的帮助下，林黛玉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甚至开始学会调节心情。其实有一件事情是她必须学着去面对的, 那就是战鹰本来就是海盗出身，如今林沐不过是镀了层金子, 本质并没有改变。只要林黛玉一日仍在林家, 她就随时都会面对这种情况, 毕竟，林沐既属于他们，也属于大海。 在战鹰大大小小的各种传说里，有一个说法是所有人都同意的，林沐就是传说中的海之子。他在海上浮沉多年，进了大海就如同蛟龙一般，能够翻云覆雨。当然, 也只有这种受到大海眷顾的人, 才能风雨兼程这么多年, 从未出过事情。 当然, 对于林沐而言，出海并没什么，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也学会让自己过得舒坦些。不过为了让林黛玉安心些，也给家人一个依靠，他还是特意给杜若去信，让他赶回来主持大局，细细安排好家里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甚至，送了不少的稀罕物去了东平王府，打了招呼让他多看顾着些，生怕出事的时候没有外援。 绝对不是林沐多心，而是他总有预感，这次的事情不会太简单。到时候他远在天边，若是有人要做手脚，他就是鞭长莫及了。 时间过得飞快，离别的情绪渐渐浓烈，在六月里，艳阳高照，码头人头汹涌，可林黛玉顶着烈日与空气中的汗酸味，送自己的叔叔走，“叔叔，且多保重！”她泪目，哽咽着与林沐道别。 今日早晨林黛玉特意早起，换上了男装，带着林峘来送林沐。秦暮雪与龙阙带着帷帽站在后头，静默地看着他们道别。两人都已经跟林沐别过，如今在外头，黏黏腻腻的也不像话，只是眼里的留恋是遮不住的。 边上的林峘已经是两眼泪汪汪了，看着不远处的大船，以及已经准备要登船的叔叔，千言万语都含在嘴里，说不出来。 这一次林沐出行并不是特别张扬，知道的人不多，来送的也都是家里人。常常跟在他身边的人这一次都没打算回去，只有他跟红袖带着战鹰一众旧部，甚是低调。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些是在观望，林沐相信，他的船上应该也混了好些个奸细，这些都等着他上船后慢慢处理。他给站在不远处的秦闫使了眼色，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后，转身离开。 对于林沐而言，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情，渐渐开始麻木。而一无所觉的林黛玉带着弟弟，挥别了叔叔，回家的路上格外沮丧，马车里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林峘看着姐姐的样子，不敢说话，乖巧地跟着她往家里走。 这几日他向书院请了假，秦暮雪的意思是反正都请了，索性多请几日，在家待到下一次休沐后，再去上学。 林黛玉虽然忙，可叔叔走后，这种繁忙反倒成了舒缓情绪的良药，她带着林峘开始处理家里的事情。红袖原本接着的许多事儿都交接给了她，现在的林黛玉虽然已经历练出来，可红袖还是不放心，也怕累着她。所以，与立芗同辈的几位丫鬟都被留了下来，跟着林黛玉，帮她处理家里的事情。 她带着林峘，一来是让他也了解了解家里的情况，二来，也是想着跟他多待一会儿，这样的时光对于林黛玉而言是相当奢侈的。弟弟在书院进学，回家的时间不多，她正在找对象，想想离出嫁的日子也不是特别远，细算起来，也就是这段时间能好好在一起待着了。 第二日，秦暮雪难得有心情，也来凑热闹。 林黛玉正在见管事儿，商量家里重修的事儿，住了一年多的宅子，有些地方总是觉得不舒服该调整，先前他们去姑苏的时候，便动手休整了林黛玉这处，其他人的倒是还没来得及动。林黛玉想着叔叔婶婶不在，正好可以给他们整整，到时候回来了，味儿也都没了，正好入住。 先前林沐说过，想要一个池子，种些荷花。虽然在院子里修了池子，夏天会多蚊虫，可家里的工匠们也给想了好办法，一个是引活水，二则是种多些驱蚊的花草。 施工的话，总也该有个负责的人，林黛玉原本想让立芗的爹来负责这件事的，后来秦闫说了，他那边会找人看着，于是林黛玉便没有插手选人这件事。而今日，管事是来商量这工程的改进方向，原本定下的样式因为挖掘工程量的问题，需要调整，所以得让林黛玉过目。而林峘也在边上看着，这样的平面图，他还是第一次见呢。 “婶婶，您来得正好，过来瞧瞧呗，给我掌掌眼。”林黛玉招呼着刚刚好走进来的秦暮雪，让她也帮着看。 只是很奇怪的是，她却并没有走进，反而在另一边坐了下来，“你拿主意便是了，放心吧，你选的，你叔叔会喜欢的。”说着，示意身后跟着的丫鬟给她倒了茶，坐着招手，让林峘过来陪她。 只是略微迟疑了一小会儿，林黛玉便反应过来了，有些羞愧地径直跟管事儿说话。说起来，秦暮雪不过是二夫人，平日里她也是如此，不大爱参与这样的事情。 从前林黛玉只觉得她是不爱管这种事，后来才发现，背后大有深意。 林沐有四位夫人，从来都没有人会破例到他的院子去，像是一块禁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遵守着这一个规则。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林沐确实按着顺序，或者说，按着天数，在每一位夫人处留宿，从来没有打破过。 而包括红袖在内，四位夫人也从来没有干涉过林沐的私事，包括他院子的所有布置之类的事情。 等打发了管事儿，林黛玉便凑过去看着婶婶跟弟弟聊天。这两日林峘在家待着也没闲着，除了自习功课外，每日要练字，要看书，还要抽时间学习乐器。他选的是箫，书院有先生教，回家了嘛，就只能自己练习了。 秦暮雪对此深有研究，三言两语，就点通了困扰林峘好些日子的问题，恍然大悟后，还很有礼貌地作揖给秦暮雪道谢。林黛玉在边上看着，欣慰极了，她希望弟弟能长成自己期待的样子，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像叔叔那样的人。 当然了，秦暮雪不过是兴致来了，她其实不大喜欢这种事情，这会让她想起很多不愿意回想的从前。她更喜欢的是用各种事情填满自己空暇的时间，只有这样，才不会有空去悲春伤秋。 “你叔叔不在，你们也如此懂事儿，当真是让人觉得欣慰呢！”她摸了摸林峘的脑袋，夸赞道，“你素英婶婶刚刚回来，还有杜若叔叔，正好一块儿去外头用饭。听说你秦闫叔叔特意在第一楼定了桌子，你们两个收拾一下，一块儿去吧。”实在不是秦暮雪愿意给他们制造机会，而是按照惯例，得招呼杜若用顿饭，洗风接尘，家里如今不大方便，在外边反而适宜。 张素英并没有赶上送林沐出行，但是她已经习惯了。林沐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靠山，能让她自由自在地过着自己希望的生活，感情嘛，有是有，不大深刻就是了。 杜若当然不仅仅是来帮着管事儿的，更重要的是要坐镇中枢位置，掌管暗地里的这些势力。林沐手上握着的力量不容小觑，他如今离开，时间短的话还没什么，长了恐生变故。杜若的到来，与秦闫双剑合璧，基本上可以说是所向无敌。 林黛玉已经习惯了，出门都爱换上男装，除了方便之外，更重要的是，她有点爱上这种感觉。从前偏安内院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外出走动是件好事情，可如今出来走多了，觉得，能作为一个自由的人，出入各处，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哪怕要为此化妆个把时辰，也在所不惜呢。 灯火通明的酒楼里，林峘跟在林黛玉身后，到处张望，他还是第一次踏进这种地方，新奇不已。 林黛玉与杜若并不是特别熟，在姑苏短短的相处中，不过是累计了点点情份，如今见面，能认出来人罢了。杜若虽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可是对着林黛玉，总是有些气短，大约是因为先前林沐提及的事情罢。 虽然他心里明白，若是自己不愿意，好兄弟绝对不会勉强，可是看着林黛玉时就是会忍不住多想。 在杜若看来，如今的林黛玉正在慢慢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着，渐渐变成自己喜欢的那种人，这种变化，让他既欣喜又惶恐。感情这种东西也确实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于是，一打照面，问了好之后，杜若忍不住就移开了视线，倒像是心虚一般。 林黛玉有些莫名其妙，这人好像越来越奇怪了，难道她有什么不对？她忍了好久才没有动手摸摸自己的脸，生怕蹭坏了脸上的妆容。 站在林黛玉身边的秦暮雪自然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里头暗暗偷笑，这两人的反应完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这意外的收货让她有些笑颜。张素英与杜若还算是熟悉，见气氛有些不对，便开始转移话题，聊起别的事情。 一行人坐下之后，龙阙便旁若无人地开始发呆，大家也都习惯了，自顾自地说着话。 不知道为何，话题很快便转移到林沐与杜若的关系上，对于秦暮雪而言，这些事情即使她不打听，也会陆陆续续传到耳中，可对于林黛玉而言，却是第一次听说。她跟林峘都是两眼放光地看着张素英，等着她爆料更多关于叔叔的事情。 倒不是他们故意，而是进入林家的时间短，他们虽然也听说了不少事儿，可关于叔叔的，多少遍都不腻。更何况，这一段从前也没人说过。 “你叔叔与我是在海上认识的，当时正好遇上海难，我在海上漂了好几日，都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结果你叔叔出现了。”杜若提起那段岁月，声音里满是感慨，对他而言，重温的是自己的过去，美好，又不那么美好的过去。“天神一样降临，然后救了我，就这样认识了。”当然，后来才发现，这个天神一样的人，其实就是个逗比，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吐槽的话杜若当然不会说，看着满含期待的林家姐弟，他有些无奈，“然后我就跟他一块儿在银鹰了啊，一直到现在。” 这样简单的叙述当然不能满足林黛玉与林峘的好奇心，见从杜若处实在压榨不出东西了，他们转头改向秦闫。作为一直跟在林沐身边的人，他肯定也知道的不少，问他显然更合适，而且更重要的是，秦闫的口才好，会讲故事，简单的一件小事儿都能讲得跌宕起伏，林家姐弟显然更倾向于听他讲。 被这样看着，谁都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秦闫只好仔细罗列几件事儿，跟他们说道：“那时候正值海上风暴期，一般人都不会下海的。一位阿拉伯的富商要珍珠，无奈我们只能去珍珠厂给他取，船出了点问题，停了两日，却正好躲过了那个龙卷风，我们再次航行的时候，就捡到了好几个人，其中就包括杜若……” 秦闫回想起来就觉得无比庆幸，若是当初他们没有停那两日，正面遇上龙卷风的也就包括他们的船。到时候别说是救人了，怕是他们自己也等着别人来救了了。 自然不仅仅是这件事，秦闫还跟他们讲了讲杜若到了银鹰之后的一些趣事，在杜若杀人的眼光里讲了不少他的糗事，大家伙儿忍不住哄堂大笑。与沉默寡言的熊桀不同，熊獾显然更合群，他跟着补充，许多不为人知的小事儿被翻出来讲，倒是让林家姐弟都大开眼界。 当然，被科普的也包括秦暮雪与张素英，连龙阙认真听了。 有一个共同的话题显然是缓和氛围的最佳良药，等饭菜上来的时候，这些原本还有些陌生的人，都渐渐变得熟悉，林峘甚至还换了位置，坐到了秦闫与杜若身边去。这样的行为，秦暮雪与林黛玉都没有阻止，他是个男孩子，那些人都是林沐的兄弟，亲近些也无妨。 在林峘看来，杜若已经成功晋级了，成为他心目中继叔叔之后的又一个厉害的人。杜若被这个小迷弟双眼放光地看着，难免有些压力大，吃饭的时候，一个没忍住，给他夹了许多菜，自己也吃撑了。 杜若没有住进林家，而是去跟秦闫同住。 秦闫与熊桀都有家世，除了当值的时候在林家待着，其他时间也是回自己的宅子。两位的夫人都不是擅长交际的，常年在家中，相夫教子，安分得很。当然，秦闫的儿子秦安与林峘年纪相当，如今跟他一块儿在书院读书，只是这一次请假的只有林峘，人家秦安还在书院乖乖进学呢。 说到这件事，也是因为秦闫与熊桀两人都有了孩子，而林沐却仍然没有消息，他们两位的夫人也不大敢凑上来，生怕遭了怪罪。尽管红袖与秦暮雪不止一次说了没关系，可每次强调都得不到重视，久而久之，便不大爱叫她们来了。 正文 39.共进晚餐 只能说林沐的预感极其正确, 平安无事过了半个月后，就在林黛玉渐渐适应了没有叔叔在的日子时, 变故发生了。 消息来得并不突然，从两日前便有御史在朝堂之上参奏叔叔，说他涉及各种军火生意，垄断了海外航运事业，企图颇大，要严查。第一次上奏并没有掀起大风浪, 毕竟，先前也有人弹劾鹰王, 都被皇帝压了下来。可是, 紧接着的两日里, 都不断有不同的御史上奏，人数一次比一次多。 这件事秦闫与杜若自然是知晓的, 接到消息后，他们也运用自己的力量调查了一番，只是情况不如他们想得简单，在几番调整方案都觉得不一定能得到效果后，便私底下找到了东平郡王。 穆家人出了名是识时务，从来都是墙头草，可林沐到底下了重本, 他也不至于过河拆桥。偷偷给他们指了条路, 便不再多话。 林黛玉得知消息的时候, 外头的流言已经沸沸扬扬, 连贾府都差人来问询。她强力压住心中泛起的恐惧，送走了一脸担忧的弟弟，开始频繁地以林岤的身份在外走动。从前她结识的人当中，也有一两个得用的，这会儿也都劝她要机警些，免得被人家陷害了也不自知。 频繁出现便会发现，许多人还是对鹰王府持友好态度的，尤其是实干派们。 也是因此，大家开始重视这位外出多年重新回归的鹰王，以及他背后那雄厚的产业。不管是南边的茶园，还是北边的木材厂，还有海上数不清的各种产业，都让大家咋舌。这时候大家才发现，这位不大爱交际，不大爱参与朝政的鹰王，究竟是为何能得到这个称号，能得皇帝如此重视。 秦暮雪对这种阴私手段非常了解，从来她都不会打没准备的帐。在她主导，秦闫与杜若的帮助下，借着先前联系李御史留下的人脉关系，硬生生往回坑了一把，所有涉及这件事的御史，几乎一夜之间都被人贴了大字报。 当各种隐私都被披露出来放在阳光下时，这些御史原先道貌昂然的形象全部轰塌，皇帝震怒的同时，也在心里暗暗思索，开始重新审视林沐这个人。 他当然不相信这件事会是林家其他人的手笔，在他看来，林沐这个人已经是妖魔鬼怪化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他事先安排的呢！ 完全就是躺着也中枪的林沐，正在海上飘荡着。六月里雨水丰沛，海上风多浪大，他时刻都警惕着。虽然对这条航道十分熟悉，也确定每一个暗礁的位置，可他还是派出好几艘小艇，沿途勘测着。 半个月的航程是十分磨人的，大家都静默了许多，只是盼着即将到来的彼岸。 虽然是处理了这些御史，可林家也算是再一次进入大家伙儿的眼里，林岤作为对外的代表人物，宴席也多了许多许多。因为林沐不在，有些宴席他虽然够不上格去参加，可还是邀请了，林黛玉自己去显然是不合适的，于是，除了乔装打扮，还会带上秦闫或者杜若。 慢慢的，她跟杜若也熟悉起来，对这位表面上吊儿郎当，实质上却深有内涵的人，有了一丝丝的佩服。见多了人林黛玉才发现，原来世间的男子如此不同，她从前都不知道，原来男子女子一样，由于生长的环境不同，性格也是千姿百态。 “所以这件事算是和平解决了？！”她在书房里与秦闫、杜若说着这件事时，都有些不可思议。像是原本蓄力待发，可惜，她挥出去的拳头，竟然打在海绵上了，顿时有些泄气。 杜若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声，“这样不好吗？”就非得要焦头烂额地处理才能显示自己的重要性是吧。“你别傻气了，这件事后续就交给东平郡王，过几日我们还得备着礼去谢谢他。” 其实当初秦暮雪做决定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可是杜若觉得这件事并不是大事，给她些发挥的空间也不怕。这不，后果马上就显现出来了，原本林沐一直追求的低调被打破，虽然也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可到底也是让皇帝惦记上了。 林黛玉听到这话的时候瞪大了眼睛，有些惊奇，“不是已经了结了？这些参奏的御史都纷纷下台，听说皇帝陛下发了大脾气，都给判了不轻呢，还有什么后续？” 原谅她还真的不大懂这些勾心斗角的，毕竟也是初次接触。 杜若自然也明白，耐着性子给她讲明白，细细地分析：“这件事我们虽然已经将舆论掰过来，而且用另一件事压住了它，可动用的力量太多，已经让皇帝警惕了。若是他有心细查，战鹰的底细绝对会被他摸清楚，到时候我们行事就受限了。”不说这个皇帝刚刚登基未久，对皇权集中的欲望无比强烈，更何况君王枕塌岂容他人酣睡，如果皇帝惦记上了他们，多的是手段来整垮战鹰。 虽然林沐不惧怕，可跟一个国家对上，他们先前所有的准备都会付之一炬。好歹也是忙了这么多日子，两三年的功夫可不能白费了，杜若如今的脑已经开始高速运转，盘算着如何完美解决。 边上的秦闫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人一来一去，说着这件事。 秦闫是多么聪明的人，从秦暮雪有意撮合后，他便觉出了苗头，还未探问过林沐的意思，秦闫也不想多事，只是静静地看着。渐渐也就发现，或许秦暮雪的想法是正确的，两人还真的有些合适呢。 说起来，杜若这个人要求诸多，而且还是个典型的双标狗，可却不知道为何，能与林沐他们打成一片。以他的年纪，老成之余，还有份赤子之心，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而林黛玉，秦闫可以说是最早接触她的人，先前调查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姑娘有些类似菟丝草，有依靠才能绽放。不过如今看来，是他走眼了，在大家的有意□□下，如今的林黛玉，可以说是正在往霸王花的方向发展呢。 更何况，有了一个伪造的身份，以男子的姿态在外行走，她也变得阔达开朗了许多，见识广了，人自然不一样。 恍然大悟的林黛玉又开始担心了，婶婶这样的行为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欲言又止地看着秦闫与杜若，想从他们那儿得到肯定的答案。 “放心吧，这件事交给我们。”没好气地跟林黛玉说道，杜若这段时间跟林黛玉混熟了，倒是没把她当晚辈，而是当同辈人处着。好在他也才比林黛玉大了五六岁，平日接触的的东西还算是对得上，倒也不突兀。 既然有人承担下来，林黛玉便学着不再去记挂着，她点了点头后，便开始说起其他事情。毕竟，如今林家还是得靠着他们两位多张罗，而林黛玉，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学习。 “其实其他事情都不大重要，你叔叔已经做好了安排，消息的汇总这件事我现在在做，可你也得跟着读读这些邸报。”秦闫给林黛玉下要求，也是因为最近她将其他事情都捋顺了，应该有时间能够腾出来处理这些，“还有就是船厂那边的事情，也要多留意，到底这才是战鹰的根本。”不是开玩笑，要不是因为这个船厂以及里头那些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林沐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累计如此多的财富，铺设开这么大的摊子。 其实还有很多是私底下进行着的，但这些不大好跟林黛玉讲，秦闫跟杜若对视一眼，最终还是没开口。 能保持纯真也是不容易，她一个女孩子，未来都没清晰，就没必要让她掺和进来了。当然，日后若是林黛玉嫁给了杜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秦闫在心里暗暗地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一对能不能成。 “若是没事了，就一块用饭吧。”林黛玉看着外头的天色，不早了，正好留饭。 杜若没所谓，点了点头，看向秦闫，毕竟，那才是有家室的人。已经连着推了好几日的秦闫，还是没好意思继续推，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不是他讲究，也不是避嫌，实在是家里有人等着。算起来他跟家里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每日也就是晚饭的时间能聚聚，对于自己的儿子秦安，以及更小一些的秦密，他都是一个态度，能多陪着些就多陪着，等孩子长大了，就不大有机会了。 就在林沐的院子摆了餐桌，三人一块儿用饭，派了人回去秦家给秦夫人通知一声也就罢了。虽然没在一块儿用过几次饭，林黛玉还是细心地准备好他们爱吃的饭菜，这样的行为，却像是有更深的含义。 秦闫只觉得林黛玉贴心，可在心里有鬼的人眼里，这行为可不一般呢。起码，杜若在看到自己最爱吃的菜都摆在自己面前时，就忍不住多想了。 正文 40.转变伊始 林黛玉小心翼翼地打开叔叔的来信，细细品读，一个字都不放过，反复读了好几遍，才肯罢休。 林沐出行这个把月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走了之后的每日，林黛玉都要抽时间给他写写信，有些寄出去了，有些却只是压在了自己的箱底。 远行在外，有时候也有许多无奈，毕竟林沐真的没办法方方面面照顾到，于是只能频繁往家里来信。好在战鹰该有的的渠道还是有，训练过的鸽子以及雄鹰等都可以成为工具，陆陆续续地有信件来往，林沐就放心多了。 林黛玉每每看完信，还要珍藏起来，偶尔翻出来读读，总能有不一样的收获。 今日这信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边的事情将了，再过几日林沐便要启程返回金陵城了。这消息一传开，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好歹算是放了一半的心，剩下的另一半，只等林沐平安归来。 近日林黛玉也忙，杜若开始给她上课来着，简单的入门级别课程已经满足不了她了，秦闫与杜若商量过，觉着还是得给她加课。好在林黛玉也聪慧，家里的事情大半都推出去给下人们看着，还有秦暮雪总管着，她也放心地撒手开始安排时间跟杜若一块儿学习。 很多时候她对这个叔叔的好兄弟还是有些信不过，杜若看着还真的是吊儿郎当的，可当真正开始上课后，林黛玉算是明白，原来杜若也有可靠的一面。 书房里，杜若拿着许多由林沐牵头编纂的书籍当教材，这样的涉及到各种案例分析的总结性文本，也算是战鹰的特色。这样的书籍帮助林沐培养了无数的人才，而今，杜若觉得对林黛玉一样适用。 当然，讲课的侧重点是不一样的，到底，林黛玉也算是领导者之一。 杜若的功力深厚，学识见识都是一流的，原本他就算是读了万卷书，名门子弟出身，教养什么的没得挑剔。而在战鹰的这些年，他学习到的也不仅仅是这一点点的东西，还有许多是他在实战中积累的经验。如此融会贯通之后，虽不能与林沐相提并论，可也是当代同辈中的佼佼者。 “这些是书籍中涉及的概念性问题，包括什么是领导者，什么是管理者，什么是中层，什么是底层，以及各阶层员工应该做的各种事项都有罗列。”杜若拿着一沓书，慢慢一本本给她介绍，“这两本收集的是战鹰历年来的经典案例，这两本是从别的地方搜集的，我们认为值得借鉴的案例，你也要看看。” 还未曾上课，杜若就开始布置作业了，这一大堆的资料都是需要她消化的。而只有消化了之后，杜若才能够给她讲讲个中的道理，他看着林黛玉补充道：“有什么不懂的要先记着，等你看完了，我再系统地给你上课。” 其实要给毫无基础的人上课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只能让她先了解一些基本的知识点，哪怕是死记硬背下来。 林黛玉聪慧，这是林府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这些书籍，于她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杜若也放心地就将时间交给她自己，然后转身往另一边去了。 别说，少了林沐，各种纷乱的事情就像是忙不完的一样，公务堆积如山。 心荷看着姑娘又开始埋头读书，而杜若也已经离开，赶忙到小厨房去端出了自己备好的药膳给林黛玉补补。这些日子，林黛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了不少，好在精神头还不错，要不然牛般可不会这样放任她。不过牛般也给林黛玉开了不少的药膳，心荷的任务重，她跟雪雁一块儿研究，硬是照着三餐给林黛玉做，只盼着能给她补壮一些。 晦涩的词汇，口语化的遣词造句，以及书本的各种融会贯通的案例，都让林黛玉深深着迷，她甚至有些都读不大明白，却觉得这些东西有着极深的魅力，把她完全吸引住了。 埋头案牍，时间飞逝，等她终于翻完一小本书，抬头就发现，日落西山了。心荷准备好的冰糖燕窝早就凉透了，天气热，倒也无妨，林黛玉起身走了走，疏通腿部的经络后，才坐下来开始享用美食。 现在她可爱惜自己的身子了，在叔叔的教导下，林黛玉算是深刻认识到身体就是本钱这个道理。有了想做的事情，而且又对生活充满了希望，自然是想给自己一个美好的未来，而这一切，都需要有个好身体。 燕窝里头不止放了冰糖，还有不知名的物体，颜色浅浅，格外爽口，吃完后，她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林黛玉拿着几本书，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路上就遇到赶回来似乎有话嘱托自己的杜若，两人同行，也不知道是因为林黛玉最近着惯了男装，跟他走着，也不觉得羞涩害臊，反倒是落落大方。等到杜若将手伸到林黛玉面前接过她手上的书时，她有些愣神，从杜若的手延伸到他的脸，浮想联翩，从前的种种，如今看来恍若隔世。 “怎么了？”杜若有些奇怪，这人怎么说发呆就发呆，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林黛玉倒还没什么，跟在的心荷倒是有些担心，拉着林黛玉的衣袖，想给她把把脉。这样的行为倒是惊醒了她，轻轻推开心荷的手，林黛玉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儿，只是刚刚想到一些往事，有些入神罢了。” 至于是什么往事，就没必要再提了。 见林黛玉的态度冷了许多，杜若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说什么，秉持礼数将人送到内院的大门处便离开了。这天色渐晚，他也得回去了，虽然不是回自己家。 进了内院后，林黛玉往秦暮雪的院子去了，家里只剩她们几个，即使再忙，她觉得还是得去看看。当然，林黛玉也不是只顾着秦暮雪，昨日她去的便是龙阙的院子。要不是因为张素英经常不在家，她觉得自己也该去看看的。 与龙阙那单调却明显仙气十足的院子不同，秦暮雪的院子还是很接地气的，大量应用如今流行的元素，整个院子看着就很舒服。当然，其中不乏名品，墙上挂几幅古画，博古架上摆几个古董摆件，档次马上就上来了。 林黛玉进院子的时候，静悄悄的，倒是与往日不同，等通报进屋后，她才觉出秦暮雪不大对劲儿。 “婶婶，怎么了？”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表情，那一瞬间，林黛玉只觉得心慌极了。 秦暮雪算是极克制的人，在见到林黛玉的瞬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玉儿……”她将脑袋埋进林黛玉的肩颈处，哽咽着，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有那么一霎那的时间，林黛玉的心脏漏了一拍，“婶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该不会是叔叔出事了吧？！她简直不敢再多想下去，只能搂紧秦暮雪，无声的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 而后她就扫到了床榻上的纸张，分明是金陵城的邸报。这会儿她的心倒是放了一半，偷偷看了看上头的消息，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林黛玉有些疑惑，也不明白秦暮雪为何如此。 “婶婶，便跟我说说吧。”她虽然不能帮上大忙，可有人分担，总好过一个人自己承受呢。 像是听懂了林黛玉心中的想法，秦暮雪坐直了后，收拾了一下自己，接过林黛玉给她递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开始娓娓道来。“其实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倒是让你见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呢，“我跟你叔叔回来，为的是查清楚我家当年遭害的起因经过，想着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今日，我收到消息，说是当年我爹的一个姨娘，辗转逃脱后，竟然为我爹生下了一个孩子。” 说起来又忍不住红了眼眶，若不是今日的状况，秦暮雪绝对不会接受这个弟弟的。可是如今的她，家破人亡，世上的亲人也仅剩这一个了，一接到消息，心心念念就是想找到这个孩子。 无论是将他抚养长大，培育成才，还是让他来继承家族的血脉，重建家族的荣光，都非常适合。这无疑是给了秦暮雪一根稻草，救命的那种。 这是好消息啊，林黛玉听了之后，忍不住松了口气，“婶婶，你可把我吓坏了。”她半是埋怨的说道：“既然如此，便将人找回来呗，正好跟弟弟做伴呢。” “算起来他可比林峘要大许多，今年也该有十多岁了呢。”眨眼十多年过去了，秦暮雪忍不住感慨，“终究是老天厚待，才给了我们秦家留下这么一根血脉。”在这一刻，她无比感谢那位姨娘，感谢老天爷。 看着似乎由内到外散发光芒的婶婶，林黛玉也有些感慨，哪怕婶婶表现得再怎么坚强，还是有着与世俗相同的念想以及期望。 在这一刻，林黛玉无比清楚，自己跟秦暮雪绝对不一样！ 正文 41.常新园 刚刚放下书就发现林黛玉有些恍惚，杜若看着她柔美的侧颜，哪怕是化妆也掩饰不住的美丽，心里头千百个念头闪过。看到了最后，心理纠结万千遍，还是扭扭捏捏地，装作无意问到：“怎么了？” 他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想着，应该没什么烦心事儿才是，难不成是因为太忙了？他思索着最近自己布置下去的任务，结合她交上来的日常作息中的各种内容，似乎强度真的有点大，忍不住有些心虚。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给林黛玉减压的时候，就听见她不答反问到：“世人皆重子嗣，繁衍后代这件事是不是很重要？” 杜若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噎死，咳了咳，缓了缓喉咙，半天才说到：“是挺重要的……”像他，就曾经跟林沐讨论过这件事，还大言不惭地表示过以后一定要生十个八个的，最好能组一支蹴鞠队。 或许正是被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刺痛了，林黛玉垂下脑袋，掩住自己眼里的无奈。果然，世人皆如此，她有些感伤，不知道叔叔是不是也如此想法。 “不过，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哪怕她不能生，也还是会娶的。”杜若说完，整个耳朵都红了，还要一本正经的拿着书，像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般，可眼神却忍不住撇向林黛玉，偷偷看着她的反应。“而且，子嗣重要，也是因为大家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更重要的是，能够体会到养儿育女的各种乐趣，重在过程。” 不是他开玩笑，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就像好兄弟林沐，到现在也还没有孩子，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实在不行，他就在战鹰里头挑几个好苗子培养着，一样能体会到，而且日后也能给自己养老送终。 杜若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林黛玉一眼，思索着她问这话背后的深意，难不成是真的看上自己，却又怕自己嫌弃？ 毕竟，林黛玉身子不大好是人尽皆知的，而且林沐的情况如此，她父母也是仅有她一个孩子，先前林沐给她选婿时，还一度传出了不少的流言蜚语。林黛玉多思敏感，若是起了心思，会想探问一番也正常。 不过显然，他是误会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的确，血脉传承重在过程，不过婶婶明细不是这样想的。她可喜欢她弟弟了，刚得了消息就很激动，一直念叨着要如何找人，找到后要如何安置，都恨不得什么都给安排好了。”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点点吃醋的。 不仅仅是为自己，更是为叔叔，慕雪婶婶如此的表现，林黛玉忍不住联想到她跟叔叔至今还没有孩子，日后不知道会不会……一想到这儿，林黛玉就忍不住为叔叔担忧，更害怕其他婶婶也有这样的想法。 杜若瞪大了眼睛，搞半天自己还表错情了，他有些懊恼，运了运气，强忍着心里头的不舒服，说道：“她是为她爹高兴，听说二夫人的爹爹本就重视子嗣。”勉强算是给解释了一句，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也已经去信给林沐。 这件事说到底也不是大事，夫人的弟弟找回来了，那就好好养着便是了，反正战鹰家大业大，养多一个孩子也不会怎么样。杜若不是十分上心，反倒是林黛玉，因着秦暮雪这样的态度，有些感慨。 在林黛玉的认知里，婶婶秦暮雪可谓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却也一样像个普通妇女一样。说到底，她是想到了自己，叔叔对她，何尝不是因为她是林家血脉的传承，若换一个人，是否也一样会待他这样好？ 牛角尖一旦钻进去，自然是很难出来的。 她还未曾练就铜墙铁壁，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的带了出来她心里头的想法，杜若身经百战，一看便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出言安慰道：“你是想到你自己了吧，其实若你是个男孩儿，或者，你不想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叔叔未必会如此上心。”他说的是实话，“刚开始知道你的存在时，你叔叔虽在意，可不是像现在这般。” 当初知道林黛玉寄住在贾府时，林沐也不过是说了句要接回家来养着罢了。等调查的资料呈现到他面前时，不知道那个点触动到他，才会毅然决然地说要回来。再后来，林黛玉接回家之后，相处过程中，林沐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 这些都是杜若在姑苏时才察觉到的，也是因此，他才会注意到这个小女孩儿。 或许对于林沐而言，林黛玉不过是哥哥的一点点血脉，能保住便是对他最大的交代。可相处之后，感情的累积都在不言之中，至少杜若是真的未曾见过林沐对谁这样上心过，可见，他对林黛玉的喜爱程度。 各种安慰人的话他真的不大会讲，只是陈述事实。林黛玉细细想想，好像也是，从她到林家后，叔叔的确是慢慢地开始变得可亲。她也的确是在慢慢熟悉之后，才会如此依赖，这样算起来，其实也不必再追究源头，只要他们是越变越好了，不就完了嘛。 回过神来的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她微红着脸颊，低声说道：“谢谢您的宽慰。”作为一言惊醒梦中人的良师益友，她还是忍不住给杜若行了礼表示一下感谢之情。 杜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别这样，我也就比你大一点点，要不这样，别论辈分，就当是挚友处着呗。”反正他觉得跟林黛玉相处时若不计较这辈分问题，也确实更舒坦些。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他也真的没办法将林黛玉当晚辈看了。 这样自然也是最好，林黛玉觉得，毕竟，她也不是特别愿意将他当长辈。 两人就书本上的一些问题进行讨论，时不时拿出如今的情况作对比分析。林黛玉在这样的学习中，了解了不少处理问题的手段，虽然还未曾有实战经验，可理论知识不断丰富，还是老练了许多。 或许真的是良心发现，杜若开始给林黛玉减压，课程也不再排满，而是留出时间来跟她闲聊。杜若见识广，而且也愿意跟她聊天，给林黛玉讲了很多很多外边的趣事儿。 两人在渐渐地熟悉，不知不觉中，越发亲近起来。 看到这种变化的当然是身边人，秦闫第一个发现，没声张，而后是龙阙，接着是秦暮雪。就在大家都有心想要做些什么撮合一下时，林沐的消息传回来了，他们已经启程返回，船已经在路途中。 暗暗松了口气的林黛玉，总算是不再紧绷着。而借着林峘休沐的这日，杜若带着姐弟两人出去玩儿。 夏末的天气还是有些热，可早晚已经能感受到秋的凉意，金陵城四周环境不错，群山中有不少的美景，其中就包括林家的这处园子。这可是林沐斥巨资修建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里头还有不少的好东西，若是有突发状况，躲进去后，三两年都想能攻进去。 而这处园子林沐早早就已经提好了名字，便叫常新园。山脚下有个小巧的竹制门楼，上头挂着的牌匾上便是林沐亲笔提的字。 穿过门口便是青石台阶，一级接着一级，抬头往上看，一眼望不到头。 林黛玉拉着弟弟，杜若在前头带路，后头的小厮和丫鬟们尾缀，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几乎是一步一景，除了常见的树木竹林，还有许多林黛玉从未见过的珍稀草本植物，每棵树上头都挂着一个小牌匾，除了名字，还有一两句简单的介绍。林家姐弟一边走还要一边看，兴致勃勃，倒是没觉着累。 “这处地势险要，你叔叔找了很久才找到的地方呢。”杜若身强体健，一边走一边还给他们介绍，“看到没，群山之中，只有这一处入口，地势险要，里头更是别有洞天，等会儿让你们开开眼界！”他忍不住夸口，这里的建设，杜若也参与了不少，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觉得格外自豪。 林峘只觉得目不暇接，听到他这样讲，两眼放光，“杜叔叔，你跟我讲讲呗。”他已经忍不住想要提前知道了，这山景看多了，倒也就没那么稀奇了，林峘眼巴巴地看着杜若，希望听到一些不一样的。 不说他，就连林黛玉也是一脸期待。杜若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于是，侃侃而谈，说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后头跟着的丫鬟小厮们也都静静地听着，忍不住就对主人家有了更深的认识。其他人倒是没什么，都习惯了，而紫鹃，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强忍着颤抖，看着这片山林，心里千百个万幸。 如今她跟在林黛玉身边，算是能够独当一面，见此状，豪言壮志都抑在心头，化成对林黛玉的忠心耿耿。她无比庆幸，自己遇到了自家姑娘，未来，只盼着能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一直服侍她。 当一众人等来到半山腰，看到那雄伟壮观的亭台楼阁时，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无声表示自己的赞叹。 正文 42.黛玉赴宴 林沐回到林家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错过了一整个世纪。为什么自己才出门一趟，回家就已经变天了，林黛玉与杜若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为什么会不知道？！ 这样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当事人却未曾察觉，还像是没事儿般，自守着那一点点绮丽情思，悠悠然过日子。林沐看在眼里，只敢在心里吐槽，不敢找他们谈，生怕自己成了那个捅破窗户纸的人，他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杜若，得让他们自己好好经历一番才是。对于侄女，林沐简直不能操心更多了。 盛大的接风宴过后，林沐也就开始投身正常的生活。红袖回来后似乎有心事，常常自己守在院子里不出来，林黛玉也注意到，这次回来，少了许多人。她几次想问，却总被边上的人截下话头，渐渐地，也不再追问，将疑问压在心里。 此番出行，时间长，夏季出发，回来已是秋意浓浓。战鹰的内部出现太多的问题，回到家乡的红袖没有察觉，可是林沐看得很清楚，当然，从前红喜的领袖风格就是如此，他也十分清楚自己将那部分能够接受变革的人带走后，情况就是会变成如今的样子。对于红喜，他感恩，却没办法改变他。 而这一次随行的许多人都选择继续留下来不再回金陵，林沐尊重他们，也不多挽留，处理完战鹰的事情，带着依依不舍的红袖回家了。 是的，回家。对于林沐而言，金陵城才是他的家，这里有他最亲爱的家人，有他的朋友们，还有他立足根本的事业。 而林沐回家后，林黛玉肩膀上的重任便卸下来了，柳府来了帖子，柳晴的生辰在即，这可能是她婚前最后一个生辰，柳家极其重视，办的隆重，大肆宴请宾客。林黛玉已经许久未曾以女眷身份在外行走了，未免惹起不必要的猜忌，只能跟着一块儿出去应酬。 秋高气爽的季节里，外出自然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柳家的别院林黛玉早就来过，只是先前柳晖之宴，她是着男装在前厅，这会儿却是跟在婶婶身后，与众位夫人斡旋。其实很难分辨出自己更喜欢哪一种，只不过对于林黛玉而言，能悠闲自在地穿着美美的衣衫出来，听到这些小娘子叽叽喳喳地讨论各方趣事，也算是百忙中的一点点难得的消遣呢。 “林姐姐，许久未曾见你了，上回我给你下帖子，却没能将你请来，该不会是……”未尽之言很明显，穆念潼甚少如此在意一个人，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与林黛玉颇为投缘。 她与柳晴是好姐妹，时常在一块儿待着，两家人也更熟悉，走动更勤。而柳晴的这次生辰宴，邀请的可不仅仅是各家各户的姑娘，还有内宅的女眷，也颇有为柳晖相看的意思。东平郡王妃自然也来了，她的嫡幼子穆念呈尚未娶亲，也是该看看了。 林黛玉从前一贯是不大喜欢这些应酬，看人顺眼或者是投缘才乐意多说几句，回了林家之后，在婶婶的带领下，改进了不少。张娘子和白二娘的培养自然也是有着大作用，如今的林黛玉，既不像原先那般清高自持，也不至于移了性情，成为那等八面玲珑的人。 林沐虽然未亲眼见到侄女的具体行为和宴席上的表现，可从妻子们传回来的话里，却不难发现这种变化。林黛玉能做到这种程度，他已经很满意了。 “你们都很好，只是前些日子叔叔有事儿外出，我在家帮着管理家务，甚是忙碌，没机会出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只见林黛玉微微屈膝，给穆念潼行了礼，“念潼妹妹可得原谅我才是，我在这儿给妹妹赔礼了。” 穆念潼这般问话绝不是兴师问罪，她见林黛玉行礼，忍不住有些懊恼，“姐姐，您言重了，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她其实听说过不少关于林黛玉的传闻，知晓她身子不好，还以为她是病了。只不过她的话刚出口觉着有些失礼，没说完整，倒叫林黛玉误会了。 不过她的这一通解释林黛玉也是接受的，两人对视笑了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善意。“婶婶刚刚回来不久，待过些时日，我们准备在家中设宴，到时候妹妹可要来才好呢。”林黛玉拉着穆念潼的手说道。 这场宴会是林沐要求的，红袖与秦暮雪商议后定下来的日子。虽然这日子选得不尽如人意，可宴会的内容还是颇得林黛玉欢心，在婶婶的主张下，这宴席不仅仅是赏花，更为欣赏各种从海上运来的稀罕玩意儿。 别开生面的宴席当然是受欢迎的，只不过还未对外公布消息就是了。 穆念潼见她诚恳，自然是点头应承下来，拉着林黛玉就往柳晴身边挤过去。今日柳晴可谓是主角，身边环伺着不少世家女子，除了这些人，还有不少新贵人家的好女孩儿，凑在一块儿，说着闲话。 这样看着倒是没什么不同，小娘子们衣饰华美，济济一堂，赏心悦目。可细细算起来，林黛玉在其中算是年纪较大的，而定下亲事的已经不少了，一眨眼的时间，就过去大半年了，为着她的婚事，叔叔林沐与婶婶们可都是操碎了心。 听着小娘子们讨论着金陵城流行的衣料钗饰，林黛玉微微愣神。 叔叔自归家后，似乎未曾提过此事，婶婶红袖也不大爱讲闲话，而且她回来后的情绪明显是不大对劲儿的，只除了秦暮雪。先前跟着杜若上课时，秦暮雪便找过林黛玉细聊此事，对于未来，林黛玉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规划，可也得顾虑着家人的看法。在她看来，若是叔叔给她选一条合适的路，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听秦暮雪提及各个人选，她都有些嘀咕。先前在姑苏见过的徐衍之，接下纸厂后得知的卓嘉辉，再加上先前就看好的几个世家子弟，都成为了她分析的对象。而结果就是，她一个没看上。 与徐衍之短短几次的交谈会面，林黛玉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书生的意气风发上，她敬佩徐衍之对于学习的劲头，也知晓他博学多才，今科定能登榜。 而卓嘉辉，作为她无比信任敬重的卓耀青的儿子，林黛玉绝对信得过他的人品，若是自己嫁过去，定能过得舒坦自在。而叔叔选好的几位世家子弟，也都是人中龙凤，配自己是绰绰有余。 只可惜，林黛玉对这些人都没多大兴趣。 未来还很长，她并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只是，对于林黛玉而言，似乎找不到想与他们有更多交集的欲望。从叔叔婶婶的婚姻中，林黛玉看到了很多很多，或许，这些也是影响她的关键点。 突然的一瞬间，林黛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杜若的脸。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猛地甩了甩头，嗤笑了自己的荒谬之后，便被穆念潼拉着去了花园。 “林姐姐，这儿可是有许多许多的名品，你可得来看看。”穆念潼一边走，一边给林黛玉科普，“当初修这个池子的时候，请的是建造方面的大师，而里头养着的鱼儿都是柳大人亲自去搜罗的，这个池子以及周围的景致都值得一看呢。” 在院子里坐久了也无趣，柳晴得到处招待，顾不上她们，作为常常来玩的人，穆念潼对这儿可是熟悉的很，所以拉着林黛玉就往后院的池塘边上走。 穿过林荫小道，喧闹声渐渐远去，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碧波荡漾的池子，不大，但是周围错落有致的种着绿树青竹，秋高气爽的季节里，自然不比春日，但别有风味。池边还有好些个石头，质朴得很，正一块地方浑然天成，果然是大家的手笔。 “好看吧！”穆念潼自豪得很，简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家。 当然，已经有人比她们更早到了，少年的声音传来时，两人微微变了脸色。后头跟着丫鬟都为了上来，林黛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心荷如临大敌。 两人对视一眼，正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却被发现。“潼潼。”哥哥的声音响起后，穆念潼才发现，原来是他们三人，转过身来，用谴责的目光看着他们，指责道：“哥哥们太坏了，这儿可是内院，你们怎么能进来呢！” 穆念呈摸了摸鼻子，理亏，只得哄着妹妹，“这不是听说柳伯伯刚寻到一条锦鲤，颜色十分难得，耐不住才进来偷偷看的。我们也是看着没人往这儿来，这才偷偷进来的。” 柳府的宴席开始地点在院子里头，这处池塘边并没有人逗留。而卓嘉辉与柳晖两人为了避嫌，也没多说什么，跟她们作揖行礼后，便走开了。 等林黛玉走后，卓嘉辉才回头看了看那个婀娜的身姿，他本不是轻浮之人，为了避嫌也没敢多看，可是这姑娘总给他熟悉的感觉。很想装作不经意打听，可惜，关系到女孩的闺名，唐突了人家就不好了。于是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想法，卓嘉辉想着什么时候跟兄弟们偷偷打听一下，这姑娘到底是谁。 回到席上的林黛玉，倒是没在跟穆念潼待着，而是走到了婶婶身边。红袖正跟几位夫人周旋，似乎正说到林黛玉的婚事，她这一走过来，却是自投罗网了。 正文 43.过渡 红袖笑眯眯地听着她们七嘴八舌地聊起各家孩子的婚事，有意无意地打听着林黛玉的情况，不免有些好笑。这些人当真是多管闲事，每日这么闲着八卦，若是能将时间多放些在自家身上，少不得多培养几个人才出来呢。 婶婶都没出声儿，林黛玉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出面回应的，装作羞涩的样子，垂着脑袋，竖着耳朵听着。 倒不是她在意，而是这些夫人们也不仅仅是聊到她，还有许多人，听着听着，倒叫林黛玉琢磨出不少人际关系的问题。她冷眼瞧着，这柳夫人分明有跟穆家结亲的意思，不过不是嫁女儿，而是想娶了穆家姑娘，而东平郡王妃作为长辈，没开口，倒是穆念潼的母亲高氏，在边上支应着，只是不知道最终结果是怎样。 她看着看着，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从前林黛玉不喜欢这些，如今倒是适应了，也听得进去了。如今林府对外可是有两位公子，林峘年纪尚小，没多少人注意，可林岤不同，那可也算是林家另一位可以考虑的人选，于是，林黛玉在听到有人问及林岤的婚事时，尴尬掩都掩不住。 倒是忘了，自己还有这一层身份呢。林黛玉忍不住恶趣味地猜想，若是到时候给自己挑了一位夫君，又给“林岤”挑了一个娘子，新婚之夜，自己可不得分身去应付两边！想着想着忍不住抿嘴偷笑，虽然用帕子掩住，却难逃有心人的法眼。高氏看向林黛玉的眼神充满了炽热，自己刚刚就是说到儿子，她的反应不正正是说明对儿子有印象嘛。 其实高氏挺喜欢林黛玉的，也愿意与红袖做亲家，在她看来，若是女儿能嫁到柳家去，儿子能将林家姑娘娶回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了，前提是，两家人愿意。 对于自己的儿子，她了解更清楚些，像林黛玉这样的姑娘，能帮助他变得更好，让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高氏对着滑不溜手的红袖有些无奈，也不好越过她直接跟林黛玉提及，只能暗暗在心里寻思，怎么才能完成自己的这个愿想。 见这些夫人们热衷于这样的八卦，红袖有些无奈，只得用其他话题引开她们。毕竟，在这样听下去，她也会受不了的。 “不知道几位夫人有没有兴趣合伙儿做个生意。”红袖见无关紧要的人都随着牛氏的离开而散去，剩下的这几位都是平日里跟她比较聊得来的，就这样径直问了出口。在她看来，不是关乎林家根基的生意，让这些人参与进来也没什么大碍。 更何况，这样的行为能够更好地联络这些人，她负责出主意，让这些关系不错的人都投上一笔钱，年底分红，多好的事儿。而这生意的经营，正好让林沐手底下那些还未曾出师的管事儿们练练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当然了，这件事得她们愿意才行，否则都是白搭。 不过作为这些夫人心中的守财童子，红袖在这方面的威信是大家伙儿都认可的。她这话一出，几位夫人面面相觑，而后转为惊喜，高氏与她交情最好，身份也比较高，直接开口调笑道：“怎么，总算是愿意带着我们发财了？” 原先也有许多人眼红林家的产业，林沐外出时，大家基本上将他的家底都给调查清楚了，对于林家这一份大家业垂涎不已。尽管不能占为己有，可能沾上点光也是不错的。于是，都不用红袖讲，几位夫人自发地开始讨论，若是真的能得她帮助，拉着大家一块儿挣钱，她们定是什么都听红袖的。 钱帛动人心，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在这儿坐着的人，哪一个不是家底颇丰，哪一个有需要这般作态，不过是凑趣罢了。“别着急，这生意自然是大家伙儿都做得，我家有几个珠厂，其中一个是在我的名下。日前第一批种下的珍珠大抵可以收获了，我正在考虑，是不是开个珍珠铺子，卖卖相关的东西。”她看着几位夫人的脸色，喝了口茶，才说到：“我的珠厂负责供货，开个作坊，做首饰也好，做药材也罢，再开个铺子卖卖这些产品，总归会是个好生意的。” 倒不是她夸口，而是这时候的珍珠难得，林沐先前那两个珠厂的产出只是供给上流社会，如今这一批珠子出来，可不得冲击到原有的生意。红袖琢磨这事儿已经有点久了，反正生意谁做不是做，不涉及技术层面，都没问题。 红袖说得很清楚，大家也都明白这事儿的整个操作流程，坐在这儿的都是掌家的女子，其中的利益能有多少，稍微估算一下便能出来。为此，几位对视一眼，眼中满满都是心动。她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儿女想多些，谁还能嫌弃钱多烧手不成。更何况，对于这些夫人而言，不过是投资一笔，也不用劳心劳力，等着分钱就是了。 当然，也有不愿意的，一来，不是每一位都想跟林家有这么深的牵扯，二来，这样的利益相关的事情，参与过多并没有太多好处，也不为那点钱心动。 红袖不勉强，跟高氏三言两语敲定了下次相聚的时间地点，商议的内容等等。说干就干，这就是她们的风格，也是因此，她们投契得很。 林黛玉在边上看着婶婶三言两语搞定了这一群人，不免佩服不已。她原以为婶婶心情不好，会影响她的发挥，没想到更厉害了，不得不说，就格局方面，红袖要比秦暮雪大很多。这件事敲定下来，林黛玉觉得自己也可以参与其中，毕竟，如今她手上的纸厂已经稳定发展，了解多了，需要她动手动脑的地方就少了，能腾出时间精力来处理别的事情。 课程自然是不能拉下，可上课之余，再找点自己喜欢做的，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情。先前跟着杜若学习的各种理论知识，正好这会儿用上，她总觉得，勤加练习的话，才能将学到的东西融会贯通，不辜负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努力。 一想到叔叔上回跟她说的所谓继承人的责任，林黛玉忍不住就想做多一些，生怕自己给叔叔丢人。 等红袖带着林黛玉回家时，却见杜若正跟林沐持剑交战，这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林黛玉都惊呆了。原来书上所说的能飞檐走壁的武艺都是真的，这叫她有些惊诧的同时，对叔叔的仰慕达到顶峰。 “婶婶快看，叔叔好厉害！”迷妹心态发作，林黛玉顾不上自己的形象，扯着红袖的衣袖，惊叹道。她的话音刚落，因为她分神的杜若微微一愣，叫林沐找到机会，三下两下就将他制服了。 两人是点到为止，见已经分出胜负，自然不在纠缠，而是停了下来，向红袖她们走来。愿赌服输，杜若也没有耍赖，只是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看林黛玉，回头与林沐说道：“我不会罢休的！你且等着，总有一日我会得偿所愿。”说完，还刻意看了看林黛玉，才往外走去。 今日并非休沐，他也不过是进来跟林沐聊聊，事了他可不得继续工作。 没理会兄弟的挑衅，林沐先带头往书房走去，看着边上双眼亮晶晶看着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杜若的险恶用心的林黛玉，心里的得意非言语能够表达。侄女这般给力，做叔叔的还是很自豪的呢。 红袖有些无奈地看了看林沐，这个幼稚鬼，肯定是跟杜若放狠话了。虽然先前红袖觉得可能徐衍之这样身世简单，人又有潜力的人更适合林黛玉，可看着不断成长的林黛玉，不得不承认，那样的书生已经跟她不相称了。倒是杜若，为人处世他们都一清二楚，将林黛玉交给他，也放心些。 如今难得杜若也有这个意思，不用他们强求而得之，夫君心里怕是也满意的很。只不过作为长辈，会因为爱惜而稍加为难，也是说得过去的。红袖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所见所闻，自己儿时的伙伴们大多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都一大堆了，看着他们心满意足地说起自己的孩子，红袖总觉得太对不起林沐。 虽然外人总认为，几位夫人至今都没有身孕，定是林沐的身子有问题，却不知道，其实红袖的身子才是真的生不了。牛般看过，这是天生的病症，后天根本无法解决，天长地久的，红袖早已经接受这个事实。 为夫君迎娶另外的几位夫人，也是因为她的愧疚。可秦暮雪她们几个至今没有身孕，红袖却是极为自责的。虽然林沐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强求过，甚至都没有跟她们讲过他自己的想法，可红袖总觉得，应该想想办法，为他谋划一番。 其他人在林沐这个年纪，早一点的都当祖父了，可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想想都觉得心酸。 正文 44.杜若追妻（上） 就在林沐以为好兄弟杜若在自己这里受挫后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过分要求的时候，他已经暗搓搓地准备要找机会跟林黛玉真情剖白了。他可是了解到，当初林沐追红袖时，情书写了好几封，还特意选了日子郑重的跟红袖表明心意，并且将那日定下来作为他们的定情日，每年都要庆祝。 杜若想着林黛玉作为林沐的侄女，骨子里肯定遗传的是他们家的浪漫细胞，或许自己应该筹谋一下，找个好机会跟林黛玉表明心意才是。 当然了，杜若也知道要避开林家的其他人，毕竟，这件事若是让他们掺和进来，自己怕是无望抱得美人归了。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沦落到这个境地，因着这一件事儿，惹得好兄弟反目成仇，真是塑料花一般的兄弟情啊。 当初林沐回到金陵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面圣，将自己的所有情况向上级汇报了一遍，得了皇上的口谕后，才回家开始准备他的大事儿。其实皇帝陛下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作为一个刚刚坐稳皇位的人，他要忙的事情很多很多，实在分不出精力来对付一个并没有苗头造反的人。 其实只要林沐不做什么坏事儿，对自己忠诚，皇帝陛下也乐得有这么一位得力的臣子辅佐自己。 不过，既然知道鹰王有才，皇帝陛下当然不会放过他，国家如今是百废待兴的状态，有太多需要筹谋安排的地方，林沐正好可以顶上，帮着他处理一些事情。 林沐作为新贵的代表之一，与勋贵士族打交道的时候，他还是能够借一借林家的名头的。好歹林家也是五代列侯，怎么也比那些个泥腿子出身，翻身后后继无人的落魄士族好得多。以林沐的身份以及他的自身经历来看，倒是不大适宜进六部。 于是在心腹的建议下，皇帝陛下便把他安排在内阁，官职不高，却在圣上身边随时候命，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呢。 这边杜若想方设法趁着好兄弟每日进宫应卯的时候诱拐林黛玉，那边秦慕雪也在努力找寻各种线索，希望找到自己的弟弟。 其他人对这件事倒是不大上心，只除了秦闫。对于秦闫而言，原本这件事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只是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冒出来的这个弟弟，实在是太可疑了，让人忍不住就会联想到不大好的东西。 他也没有跟林沐讲，更没有干涉秦慕雪的行为，而是选择默默地关注这件事。 就在林黛玉跟着红袖把珍珠作坊和铺子支起来的时候，林峘终于在休沐的时候，请来了徐衍之。 距离徐衍之来金陵城已经好些日子过去了，先前叔叔不在家，林峘也没这个心思去结交什么人。刚好这次是他的生辰，姐姐的意思是趁着休沐，请几位书院的好友到家里来聚一聚。他的好朋友并不多，相交较深的也就那两个，正好放学之际，看到了徐衍之，心血来潮出口相邀，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 于是，林峘带着自己的两位好兄弟以及徐衍之，回到了林家。 他们到的时候以及是傍晚，正好赶上吃晚饭。因为来了客人，也不好在一块儿混着吃，只得用屏风隔开。虽然有些奇怪为何不见了林岤，但出于礼貌，徐衍之在询问过后，得了他远游在外的答案后，也没多纠缠。 饭后，自然是难得的闲暇时间，林峘招呼好兄弟两人往自己的书房去，将徐衍之留给了林沐。 既然已经知道好兄弟的心意，自己对杜若也算是满意，当然就不会再考虑其他人。于是，林沐看向徐衍之的眼神里，仅剩的就是长辈对晚辈的情感。先前徐衍之在姑苏时也见过鹰王，匆匆两面，却已经足够让他了解这位的性情，没太在意林沐的冷淡，侃侃而谈，聊起自己进了金陵城的各种经历。 曾经他也厚着脸皮求了鹰王的指点，知道他的造诣颇深，常人难以企及。对于徐衍之而言，这可是个难得可以请教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于是，闲聊过后，便开始一问一答的学术讨论时间。 对于见识和悟性都不错的人，林沐也乐意交流。更何况，徐衍之的态度恭敬，长得更是他喜欢的样子，林沐对此也是极乐意。难得在天黑之后，也不叫停，而是转战书房，并让下人们送来了自己家中最亮的灯，颇有奋战到天明的感觉。 虽然徐衍之非常喜欢跟林沐请教，可该有的礼节还是有，“如此，便多谢您了。天色已晚，您早点歇息。”他看着林沐，认真的道谢，之后在下人的指引下，往客房走去。 林沐今日并没有去其他人院子歇息的性质，自己在自己的院子里，眺望不远处的明月。书房的窗户往外看便能欣赏到家中新建的这一片池塘。秋日里并没有荷叶可以欣赏，却不妨碍林沐凝视眺望着发呆。 倒不是他矫情，而是真的不大确定，自己应该给林黛玉挑选一个怎样的夫婿。眼看着林黛玉的年纪，再拖不起了，他得加快速度才是。今日他与徐衍之相谈甚欢，明日，不对，今晚这个消息就会传到杜若耳中，他只需要静候着，等杜若反应就是了。林沐心里暗暗嘀咕，要是这会儿杜若不能让自己满意，且看他怎么收拾杜若。 林黛玉对此一无所知，弟弟难得带人回来，她自然是要帮着招待的。为了避免身份败露，她并没有换装，也没有亲自出面，而是将事情交给了下人们去安排。 对于两个小客人，她要随意些，毕竟，这也只是两位富家小少爷，并无太多的牵扯。反倒是徐衍之，林黛玉要上心一些，除了过问他的议事，还探问了他的行踪。放给杜若的消息，林黛玉自然也是收到了。 叔叔与徐衍之相谈甚欢这件事，明日肯定会传遍林家上下，林黛玉忍不住回想自己先前收到的各种打趣，只怕这是免不了的了。 当然了，忙起来没完没了的各种事情总是会找上门，这边才刚刚解决了珍珠厂的事情，那边又来一桩大事儿。林沐将战鹰船厂的许多资料都誊抄后上交给皇帝陛下，包括船厂技术层面、运营方面的各种资料。虽然大家都犯嘀咕，倒是没人敢反驳，叫他轻轻松松地就上交去了。 交了这东西，连一直给林沐脸色看的老尚书都笑脸相迎，可想而知这分量多重。当然了，朝廷就是想插手这一块，战鹰也没什么立场反对，各凭本事，公平竞争吧。 再则，林沐事实上更热衷于海外市场，对于内陆的这些纷争，向来都是独善其身。皇帝陛下在与他接触多了，对他这个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自然也清楚他的性情，以及战鹰的战略部署。过了明面的东西，自然好安排，如此几番折腾，林沐觉得自己这些过了明面的财产总算是能保住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杜若便趁着林峘生辰宴的举办进了林家，直奔林沐的书房，准备找他讨个公道。不是杜若自负，这个徐衍之，横看竖看，也没觉得哪儿比他杜若要好，为何林沐偏偏就是喜欢他呢。 等人打照面，他恍然，有些无语地看着故意忽视自己存在的林沐，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幼稚。 书房里，林沐正在给徐衍之科普科举考试的各种知识。虽然这些都是先生曾经讲过的，徐衍之权当查漏补缺了，倒是也收获颇丰。而杜若听着他们的话就有些头大，虽然自己的智商还算是在线，可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向来不是他的菜，没听几句，便往林峘的院子去了。 对于这个未来的小舅子，杜若觉得还是该好好收买的，毕竟林峘可比其他人要好用的多呢。 林黛玉果然没有过来，而是在自己的屋子里。她跟林峘商量好了，午饭让他跟好兄弟一块儿吃，晚饭才是家庭聚餐日。错开了时间后，所有人都能得到妥善的安排，而他们三个小男孩儿，对于能单独吃一顿，也是极为赞同的。 等终于将徐衍之与林峘的好友送走之后，林黛玉才刚刚想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的情况，就被杜若逮个正着。 两人好歹还有着一段师生情谊，虽然先前林黛玉对于杜若已经是有意疏离，可如今正面碰上，她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林黛玉行了礼之后，笑着问道：“您怎么没去书房找叔叔？”倒是有空在这儿晃悠，还让自己给撞见了。 杜若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有些来气，敢情自己还真的像林沐说的那样，是剃头担子一边儿热？！ 正文 45.杜若追妻（下） “有事儿呗，想找你聊聊。”杜若心里头微微起了一丝丝怒气，但是很快抑制住了，“你叔叔也回来了，我想着过几日就回南边去了。这不正给你上着课，总该安排好再走的。” 这话一出，倒是叫林黛玉愣住了，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了，杜若是哥哥的左膀右臂，从来都是在南边掌管着不少的事物，贸贸然走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了。当初他会到金陵来也是因为叔叔要出远门，这会儿叔叔回来了，他自然是要回南边的。 被这样的理由堵了回来，她便有些讪讪的，“倒是忘了这回事儿了，”她嘟囔着，末了，扬起笑脸对着杜若倒：“如此，师傅有何吩咐呢？” 而一丝丝被忽略的不舍压抑在心底，还未曾察觉，就被林黛玉掩住了。她开始思索着，杜若走后，她的课程停下了，应该用什么填补这一段空白。已经习惯了这样强度的学习，突然空闲下来，林黛玉自己都有些不自在，还未曾真的歇下，便开始不舒服了。 杜若自己幻想了千百遍，可都没预想过对方会如此冷淡，突然就卡壳了。 两人面对着站着，突然而来的静默，倒是生出点点暧昧的气氛。杜若心里千百回转，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伶牙俐齿仿佛被封住，瞬间变身一个笨嘴拙舌的人。而林黛玉更是如此，她总觉得，杜若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千言万语。 忍不住就移开自己的视线，脸颊微微泛红，林黛玉揪着手里头的丝帕，问到：“这一别，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师傅，您自己多保重。”虽然很想开口调侃一下他，让他别再当大龄剩男，该找个好姑娘成亲了，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有那么一瞬间，林黛玉觉着自己的心揪得难受。 “这么想我走啊？”杜若苦笑着说道，“怎么，嫌我给你布置太多作业？还是不喜欢我给你上课？”心里头微微泛苦，林黛玉这个样子，他一直想着表白的心思也歇了下来，这个样子想来也没多大希望。 于是，杜若不给林黛玉说话的机会，丢下一句便转身离开了：“很快你就解放了。” 林黛玉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杜若远去的样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怎么如此奇怪，莫名其妙就生气了，这样的反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了。有些想不明白，导致林黛玉到了秦暮雪处还是有些傻气。 “玉儿？玉儿？”秦暮雪伸手在林黛玉面前晃了晃，这孩子怎么回事儿，怎么突然发呆了呢。 原本林黛玉是准备去大厨房看看今日晚膳准备的情况，可走到半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拐到秦暮雪的院子里了，正好她也没什么事儿，于是便坐下商量着晚上的安排。除了吃饭，总得安排些解闷的节目，歌舞之类的太隆重，可不安排又显得太冷清，秦暮雪也正头疼呢。 秦暮雪说的正起劲儿，可老半天不见林黛玉回应，抬起头才看到她正在发呆，叫了叫还没反应，真真是好奇怪。 “婶婶，”林黛玉回过神来，忍不住红了脸，她一直在想刚刚杜若那些话的意思，以及他那种反应，背后蕴含的东西，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就走神了，“您刚刚说到哪儿了？要不然您再说一遍？” 看着怯生生的林黛玉，秦暮雪笑眯眯地说道：“先别着急，来，我们聊聊，你为何发呆，在想什么呢？”难得她有情况，还如此明显，秦暮雪暗乐，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想到刚下人们来报，说是看到杜若与林黛玉在路上遇到过，还聊了老长时间，忍不住就联想翩翩，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趁着这个机会，也该好好探探林黛玉的口风。秦暮雪想到前几日夫君的嘱托，这个念头在心里不断盘旋，面上只装作若无其事，看着林黛玉，等她说话。 其实林黛玉自己也不大明白，她心里记挂着突然发脾气的杜若，空落落的，看着秦暮雪的样子，忍不住就跟她倾诉起来。“……就是这样，然后他就生气走了。”说着说着林黛玉也有些委屈，想不通啊。 秦暮雪噗哧一声笑了，在林沐还未跟她说杜若的心思之前，她便上心了。后来挑明了之后，林沐的意思她也弄明白了，左不过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磨磨杜若罢了，心里头还是赞成的。这会儿见林黛玉这个样子，忍不住就有些心疼她。 从前林黛玉在贾府长大，教养她的人不上心，才让这个孩子长成这个样子。虽然接回来这么久了，有些地方还是欠缺的，需要好好□□一番。 “傻孩子，他心悦你啊。”秦暮雪抚了抚林黛玉的脑门，虽然他们查到林黛玉与她表哥曾经有过一段情，但此时看来，那似乎更像是青梅竹马培养出来的，被误认为爱情的东西。又或许真的有吧，可林黛玉显然还是经验不足，得好好提醒她才是。“正是因为心悦你，才会找你叔叔表明心意，才会故做聪明地试探你的意思，才会因为你的不上心拂袖而去……”她忍不住感慨，从前她与林沐不也是如此嘛。 她说的也对，似乎也不对，林黛玉有些懵懂，却也明白秦暮雪的意思。从前的种种，这会儿回想起来，倒是有几分明了。 看着秦暮雪调侃的眼神，林黛玉故作镇定，“婶婶，你说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明白。”说着就想跑了，“我还得去大厨房看看，晚上的宴席不知道准备得如何了，您坐着好好想想晚上的节目，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秦暮雪留她，就像是后头有人追着赶着一样逃走了。 秦暮雪看着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有些可惜不能劝劝林黛玉，其实秦暮雪对杜若还是很满意的，两人还是极其般配的。 当然了，这还得看林黛玉自己的想法，想来林沐也是会以她的意思为准吧。想了想，秦暮雪还是派了人跟林沐说一声，这窗户纸是捅破了，若不趁热打铁，怕是林黛玉又得缩到壳子里去了。 从回家之后便是如此，一说到她的婚事，林黛玉总有千百般的借口推脱，时光流逝不等人，这女孩子家可拖不起。算起来林黛玉回家也快两年了，外头的流言蜚语都不知道传的多厉害，可不是得趁早挑好，赶紧定下来。 不过，杜若这差事也是麻烦，想到他用来试探林黛玉的理由，秦暮雪也忍不住皱眉头。南边的生意虽然不是离不得人，可也得有个能坐镇的人看着，若不然，很容易出问题。战鹰在南边的生意可是占了将近一半，很多秘密的产业，规模可比金陵的大多了，除了杜若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担此大任。 不过这个问题得交给林沐去头疼，她嘛，还是去找找红袖，看看林黛玉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比较实际些。 秦暮雪哄了林黛玉，又想着往红袖的院子去一趟，而她先前着人去通知林沐，正好遇上杜若与林沐诉苦。他也不算是什么都不懂的愣青头，年少时也曾经荒唐过，如今是改邪归正了，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反正在杜若为数不多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一条就是，女人对你有意思的话，再羞涩再迟钝都会有所表现。可他从未在林黛玉身上看到一丝丝的苗头，也没有察觉到她对自己有一点点的不同，不由得就有些沮丧。 好兄弟虽然是林黛玉的叔叔，可也能用来倾诉，就在他疏解了心中的烦闷之后，苦笑着对林沐说道：“这下你放心了，我跟她是没机会了。” 称心如意，不对，是强忍笑意的林沐看着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毕竟，从前他也被嘲笑得不少，这会儿可真是报仇雪恨了。不过好兄弟的心情还是要顾及的，为了不让侄女错失这段情缘，林沐安慰道：“她还是个孩子，不懂这些也是正常，等她想通了就好了。至于你嘛，难道就这样轻言放弃了？！” 虽然不喜欢侄女早早就娶走，可若是交付给靠得住的人，说到底，林沐还是愿意的。 千金难买有情郎，杜若的品行他信得过，侄女交给他，自己也放心。至于心中一点点的不甘愿与不舍得，在看到为情所苦的杜若之后，终于消散了。林沐还真的从未见过杜若这般模样，看来是真的对侄女用情颇深呢。 外头通报说是秦暮雪让人来，有事儿禀报，林沐倒也没避忌杜若，直接叫了人进来。尽管那个人很有眼色地用隐晦的话提及秦暮雪的意思，可聪明的杜若还是看懂了。他原本的烦闷在这之后，尽数消散，得到回应的心忍不住就飞扬起来。 看来林黛玉对自己也并非一无所感，还是有几分意思在的。他忍不住感激地看了一眼好兄弟林沐，原来刚刚的话并不是安慰自己，而是确有此事啊！ 而林沐，听到这儿之后，抑制不住自己抽搐的嘴角，猪队友啊！这下好了，某些人要称心如意了，可就算这样想着吐槽着，最终，嘴角还是微微扬起，或许他也该找玉儿聊聊，将这件事定下来了。 至此，在林黛玉回林家将近两年的时候，终于定下了婚事。 正文 46.终于成亲 杜若喜洋洋地看着林沐，言语之间，将他与林黛玉成亲的各种安排都推脱着给了林沐，“好兄弟，就拜托你了！！！”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至于其他该准备的东西，该出的钱我都全包了！”只要能抱得美人归，杜若觉得自己不亏。 他的父母都没了，只剩一个异母的哥哥，向来不亲近，而林沐的经验算是比自己丰富的，再加上他即将娶的还是林沐的侄女，可不得由着林家张罗。 虽然林沐对此还是有些不爽，可也知道，这件事非自己莫属。点了点头，赶了杜若出去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等他将这件事捋清楚了之后，便去跟红袖与秦慕雪通气，将这件事交给她们。当然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跟林黛玉讲清楚。 林黛玉对杜若的感情如何，林沐觉得自己还是得去问问才能清楚。至于其他事情，就等着问过了林黛玉再安排吧。第二日，中午他们一块儿用饭，林沐趁着这个机会将林黛玉叫出去，两人在往后花园的路上闲逛着，一边聊了起来。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已经是深秋时节，院子里的树叶纷纷而落，以往看着这场景总觉着萧索，可如今跟叔叔在这后宅中逛着，林黛玉倒是难得看到了几分收获的喜悦。这林府种的大多数是带果的，不管能吃不能吃，一年四季都是不同的景象，总算是个看头，收获的时候，一树丰盛的果子也让大家伙儿看着都高兴呢。 “玉儿，你婶婶前些日子跟你说过的，关于杜若的事儿。我想着，若是你对他也有意，便将此事定下来，你觉得如何？”直接开门见山讲清楚才是林沐的风格，他不想跟林黛玉绕弯子，亲人之间，不需要讲究这些虚的。 直白的语言让林黛玉有些愣，却没有意外，毕竟在上回见了杜若，并且被秦慕雪直接挑明之后，她暗地里也细细想过这件事。其实对于林黛玉而言，成亲已经不是未来唯一能做的事情，即使到时候她不嫁人，就像叔叔说的，也可以以林岤的身份继续独身生活下去。不过，她也的确是对杜若动心了，这种感觉很明确，林黛玉能骗别人，却不能欺骗自己。 杜若是个怎样的人，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以后，林黛玉以及了解得听清楚了，可真的要跟他在一起过一辈子，她的心中还有些害怕。此时叔叔问到，林黛玉瞬间就想了许多，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竟然是未来生活的各种问题。 “叔叔，过段时日，他应该要回南边吧，可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一想到自己要去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林黛玉就觉得有些瑟缩，她并不想要这种改变，“我害怕。” 这话一出，林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玉儿，你总归是要改变的，就算是招婿，生活也会有所改变。”他安慰林黛玉，“若你真的不喜欢南边，让杜若将家安在此处，他独身一人，这样安排也并非不可。每年抽个时间去南边玩玩，顺带处理公务，不就成了？！”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唯一能影响决定的，应该是她内心的声音。 看着林黛玉似乎不赞同的样子，林沐继续说道：“若你真的不喜欢他，那我就帮着你拒绝掉，也不用担心日后叔叔跟他不好相处，这事儿说开了，也比憋着要好。可若是你喜欢，那又何必因为这些小问题，错过一个好人选呢。”林沐语重心长地劝慰道，对于他而言，尽管对杜若多有嫌弃，可却不可否认的一点，杜若比他先前看过的那些人要好太多。而且重要的是，杜若与林黛玉，勉强算是有感情基础的，两人互相有好感，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 “叔叔，”林黛玉仰着脸，轻声问道：“嫁人了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日后我就有一个新家了，这儿就成了娘家，再回来可就是客人了……”这些曾经耳濡目染的各种教条式的东西深深刻在了林黛玉的心里，让她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嫁了人之后，她就跟杜若成了一家人，跟叔叔就远了。 林沐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傻孩子，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有什么不开心不爽快的，回来就是了。”尽管他一直想让林黛玉成亲去体验完整的人生，走完该走的历程，体验这一切，却不是要让她成为一个孤立的人，在林沐看来，自己永远都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林黛玉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对着林沐甜甜的笑了笑，“既如此，便让婶婶们好好安排吧，我知道，外头的流言蜚语都快将我淹没了呢。”既然叔叔都这样说了，她再拿乔似乎有些过分，强硬的压下心中的那点忐忑，硬是笑着跟叔叔说道。 虽然她不常在女眷中走动，可唯二两次出去，坐着都会被催婚。林黛玉后来让人去探问了一番，可不就是了解到了关于自己的这些闲言碎语。她没上心，记下了便是了，这会儿拿出来说说，倒是成了调侃，权当是娱乐一下大家。 不过林黛玉既然点头了，林沐自觉自己的一个重担卸下，心情放松了许多，后续的事情可以让自己的夫人去多劝慰引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心，叔叔定会让你风光大嫁的。”目光肯定，心中满是得意，这个孩子让自己养了两年，终究是大变样了，也勉强算是对得起哥哥了。 这种表面功夫他从来都是不喜欢的，再盛大的场面都是虚的，实在的好处才是重点。可事关林黛玉，林沐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发挥一下优势，将这场婚礼办好。 他从前结交下来的人脉不少，好好想想，应该要怎样最大化地运用才是，免得浪费了这些好助力。不过，当务之急，是跟杜若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他转头往秦家去了，跟秦闫商量一下，顺带通知杜若。 杜若可上心了，在林沐通知之后，趁着天还未黑，硬是快马赶到了媒婆处，约好了让她明日上门来。另一边林沐也顺利从钦天监刘大人那儿求来了几个吉日，两人挑选了一番，结合媒婆说的上门提亲的各种规矩，定下了一个日子。 虽然先前林沐已经娶了四位夫人，可正式办过婚礼的却只有红袖，而且银鹰的规矩与这金陵的也大不相同，林沐与杜若达成一致的想法就是，要好好大办的话，得靠专业人士。 时间是很紧迫的，他们看好的日子正好是在年前，可不就剩下两个多月了。 为了能更好地安排好，林沐跟红袖通了气，让她去找了东平郡王妃，请她来坐镇。先前珍珠的生意如今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眼看着生意就要赚钱了，几位夫人对红袖可不是千依百顺，这点小事儿，大家七嘴八舌就给解决了。 拿着一份详细的成亲流程，红袖回到家里就开始准备了。而林家有喜的消息也传了开来，红袖还特意让人去通知了贾老太太，卧床的老太太听了，也颇感安慰，还差李纨送来一匣子压箱的物件，算是添妆。 这样匆匆忙忙地定下来，也是好在银鹰人手充足，当家人与二把手的好事儿，大家都上心的很。众志成城之下，新宅的选址，布置摆设，聘礼与嫁妆的准备，日期定下来之后，广发喜帖，协商各方关系，甚至是宴席的安排，都一一进行着。 林黛玉的主要任务就是养好自己的身子，迎接这一盛典。新嫁娘总归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在秦慕雪的帮助下，找来的教养嬷嬷给她调理着，除了食补，还有一些简单的动作练习，甚至是按摩与理疗。她难得放下所有事，专心备嫁。 而杜若更是忙疯了，时间如此紧迫，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为了能够有一场完美的婚礼，他真的是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 按着他们的安排，婚礼举办的地点就在新宅子里，这座宅院原先是给林沐准备的，规格比鹰王府也不差什么，只是有一点，小了一半有多。不过杜若与林黛玉就两个人，这样三进的宅子也算是够住了。 林黛玉的嫁妆从她被接回林家的时候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准备起来了，天南地北的各种好东西都涌向林家，被林沐添到她的嫁妆里。而杜若方面，要准备起来也容易，毕竟，他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也颇丰，再加上通过银鹰的路子，准备起来也不多费力。 就这样一项项地准备着，大家伙儿齐心协力，赶在定亲日子的到来，完成各自的任务。三媒六聘都是缩减着时间办的，稍微显得有些怠慢了林黛玉，为了堵住这些闲言碎语，杜若觉得婚礼应该办得更盛大些。 于是，在新宅子的门口，选了一块地方修整好之后，摆上了流水席，准备不论亲疏远近，让人来沾光吃一顿好的，也算是与大家伙儿同乐了。 送聘礼才刚刚让大家伙儿开了眼界，见识了不少的前朝名品以及南边的稀罕物，大家津津乐道，为林家的这位姑娘高兴着。等到晒嫁妆这日，却又不少人为了杜若能娶到林家的姑娘而心生嫉妒，两家人勉强算是强强联合了！ 当然了，算起来，两人也真的是天作之合。 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月的时光一眨眼间就过去了，等到正日这天，林沐沐浴更衣，早早去了林家的祠堂祭拜祖宗，告知哥哥这个好消息。好半天，才在众人的催促下，出来迎送一对璧人。 看着仪表堂堂的杜若，以及婀娜如娇花的林黛玉，林沐忍住心中的不舍，给他们送上最真挚的祝福。看着杜若将林黛玉抱上轿子，他忍不住就眼泛泪光，强忍住扯开笑容，招呼大家上大厅吃席…… 正文 47.成亲盛典 喧闹了一整日的杜宅终归平静，夜幕降临，杜若送走了来喝喜酒的人，安置好了已经喝醉的客人，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往新房走去。合卺酒已经喝下了，自己出来这么久，想必林黛玉也已经梳洗过了吧，他脚步一转，往边上的净房去了。 守在边上的丫鬟并没有进去伺候，里头东西都备好了，杜若跟着林沐学来的好习惯，那就是从不让丫鬟近身伺候。等他一身湿气进屋时，就看到林黛玉坐在床边上，头一点一点的，很是可爱。 终于等到这一刻，他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交杂的情感复杂得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只能看着林黛玉发呆。 紫鹃与心荷对视一眼，放下手头上的东西退下了，将空间留给这对新晋夫妻。 从定下婚事后，杜若已经有些时日没看到林黛玉了，此时看着她的样子微微有些出神，多日不见，倒是越发美丽了。目光代替肢体，一寸寸掠过她的肌肤，像是要深入林黛玉的内心，看清她一样。 不知是否有所感，正打着瞌睡的林黛玉，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杜若身上红彤彤的寝衣，这件衣服经她的手完成，自然无比熟悉。垂下眼帘，任凭眼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遮住她真是的想法。可林黛玉揪着丝帕的手却将她出卖了。 杜若伸手拉住她的手，温声细语地跟她聊起来，“饿不饿，可有先用些宵夜。”今日她应该从很早就起床准备，杜若打听过，一般都不大会吃东西，这一日折腾下来，她定是饿了。 刚刚在宴席上他就嘱托人去厨房给林黛玉准备膳食，却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吃，可不得问问。 林黛玉微微点了点头，“吃过了，你呢？”她在杜若身上闻到淡淡的酒味，这味道不浓烈，夹杂着微微的湿气扑面而来，林黛玉觉得自己的脸都被熏红了。刚刚自己喝下的酒，这会儿被这酒气一熏，全都带出来了。 “酒席上我也有先垫一些，你不是让人给我传话，让我少喝点，我可听话了，一杯都不敢多喝呢。”刚刚旁人来敬酒，他都是用度数最低的清酒替代。热过的酒带着浓香味，倒是看不太出来，而他也顺利蒙混过关，哪怕招待了这么些人，喝下了海量，还是清醒得很。 这话说得算很露骨了，林黛玉又什么时候听过这样直白的言语呢，忍不住就红了脸，嗔怪的拍了他一下。“你少油嘴滑舌的，叔叔说了，你惯会哄人的，这些话也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呢。” “哇！冤枉啊！”杜若只差对天发誓了，“天知道，我说得可都是实话，要是我有一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话还未说完，就被林黛玉捂住了嘴巴。 两人对视一眼，这话本里头才会出现的场景倒是将两人都逗笑了。 林黛玉抽回自己放在他嘴边之后又被他拉住的手，嘟嘟囔囔的说了句：“尽会胡扯，不想跟你说话了。” 杜若挤过去，靠在她身边，伸头在她耳边说道：“我可没有胡说，你不想跟我说话了吗？我也觉得说话挺浪费时间的，要不，我们安歇吧。” 洞房花烛夜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他觉得自己再这样浪费时间跟她聊下去，估计能说到明日去。 林黛玉抬头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满是对他的控诉，这人真是够厚脸皮的，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杜若这样死皮赖脸的样子让林黛玉开了眼界，从来都是见到他文质彬彬的一面，没想到耍起赖来，简直是无敌。 还未等她拒绝，那边杜若已经将床幔放下了，密闭的空间微微带着两人的体温，而床两头点着的红烛灯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衬得格外朦胧。林黛玉有些瑟缩，两日前婶婶跟她讲的所谓阴阳调和的东西还深深印在脑海里，哪怕她再不喜欢这种所谓的水乳交融，都得接受。作为一个妻子，她本该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一想到要跟杜若有深入的接触，林黛玉还是有点退缩。 这会儿杜若半带强制的行为，更是让她觉得不舒服。还未等林黛玉说什么，那边杜若已经察觉了。他也没着急着要跟林黛玉怎么样，而是就着被子坐了下来。 “怎么了？”其实杜若觉得林黛玉的内心变化还是有迹可循的，而且他也愿意去关注这种变化，以了解她的想法，好好给以反馈。“你不觉得这样聊聊挺好的嘛，就我们两个人，就在这儿。” 私密的空间会给人带来压迫感，原本还有些不舒服的林黛玉，见他这个样子，倒是放松了许多。“那我们聊聊吧。”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他过来坐，其实她也不懂自己的确切想法，但是林黛玉知道，他们是需要时间好好相处，相互磨合的，于是，她愿意先踏出那一步。 当心理建设做到位了，林黛玉也没有了原先的排除，等杜若坐过来，并且牵住她的手时，也没再挣扎。 “其实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应该去南边安个家，到时候若是你叔叔这边有什么变故，南边也算是一条退路。”说实话，杜若是真的放不下自己在南边的一切，那些花费了大量心血建设下来的基础工程，培养的人才，开通的商道，都是财富呢。 更何况，男人嘛，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是。他对于进入朝堂并没有兴趣，唯一想做的就是建设自己的商业王国。他跟林沐不同，是比较适合当二把手的人，更何况，银鹰的摊子铺的也够大。 林黛玉自然不会一下子就反驳，在答应了这门婚事之后，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接受了这件事。能去一个全新的地方玩玩，有一个新领地开发一下，好像也是很不错的呢。 点了点头，抓着杜若的手开始把玩，“也可以，到时候跟你去看看，听说那边冬天不冷，夏天太热，这样的话，我们就去过冬好了。”这样算起来还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到时候应该就适应了新婚生活了吧。 杜若的手比她的大许多，没怎么做过事儿的，手掌白皙嫩滑，但看着就比她的硬朗许多。被挠的有些痒痒，杜若的心也有些飞扬，看着林黛玉粉嫩白皙的脸颊，忍不住伸过头去亲了她一口。而后笑眯眯地缩回去，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坐好。 林黛玉被这样偷袭了一下，原先的害羞也少多了，忍不住伸手戳了他一下。你来我往，闹着闹着就到一块儿去了。 皮肤相贴的那一刻，有一种令人颤抖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游走，像是突然领悟到这种乐趣，林黛玉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不自觉地蹭了蹭。还未等她深刻体验这种感觉，就发觉杜若的手不大规矩地在自己身上游走，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些鸡皮疙瘩。 “别这样，”她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图鉴，忍不住推了推他，可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像是大山一般，岿然不动，林黛玉自己都有些气喘了，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咬唇看着眼前的白花花一片，心情瞬间不大好了，忍了忍，还是揪了他，甚至想呵斥一番。可还不等她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了，原本在杜若身上推搡的手也被他揪到头顶。 肌肤紧紧贴着，林黛玉被杜若拥住，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当异物进入的那一瞬间，两人都忍不住惊叫，除了疼痛，涌上心头的还有丝丝的满足感。 林黛玉只觉得自己像是海浪里的小船，随波荡漾着，不知何处是终点。 不知不觉便是第二日，当阳光洒在院子里时，鸟叫声伴随着丫鬟们走动的响动，一切静谧安然。床上的交颈鸳鸯也随着日头上升渐渐转醒，林黛玉累极，可总有烦人的苍蝇在骚扰她，让她不得安睡。 昨夜几乎是大半夜才入睡的林黛玉，忍不住挥了挥手，想挥走着烦人的东西。她睁开酸涩的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果然，就是杜若。 “你干嘛~！”声音微微带着沙哑，娇嗔中有一丝丝的撒娇，杜若笑了笑，将她的发丝放下，“叫你起床呗，再睡的话，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林黛玉索性闭上眼，不想去看这人，自从昨晚放飞自我之后，他已经不再节制，这样粗俗的字眼说出来，她都替他害臊。为了不为难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忽视他，于是，林黛玉选择继续闭眼。 看她这样，杜若一个翻身，将人压住，“既然你还不想醒，那就继续睡吧！” 于是，原本听到声响想要进来伺候的下人们，见里头又是一阵暧昧的响动，只能面红耳赤地退下了。 正文 48.婚后生活 婚后两日都在杜宅过，头上没有婆婆，林黛玉也乐得清闲。在杜若的引导下，见了家里的下人以及部分跟着杜若回金陵处理杂务的管事们。 到底是新宅，加上她的嫁妆等等的都需要安置，这两日大家伙儿忙得不行，规整东西，适应新房子，还有就是联络感情。杜若身边的人和林黛玉用惯了的人像是两股水流汇集在一起，互相融合需要时间。 等到三朝回门时，林黛玉换上华丽的大红衣裳，发型与首饰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微微化妆后，简直就像是发光一般。杜若也换上一身暗红色衣服，袖口与衣领皆有并蒂花的暗纹，这样略带娘气的衣服，倒是生生被他穿出了美感。 两人如同菩萨跟前的童子一般相称，一直跟在杜若身边伺候的奶嬷嬷陆氏垂下眼帘，暗暗用帕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自家娘子在天之灵，若是能看到郎君如今这个样子，怕是也安心了。 杜宅与鹰王府距离并不远，赶在吉时踏进装扮一新的林家，看着在门口候着自己的叔叔婶婶，下车的瞬间，林黛玉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她借着杜若扶她下车的时候收拾自己的心情，逼回去眼泪，换上笑颜，在杜若的带领下，款款走向他们。 因着娶了林黛玉，杜若生生比林沐矮了一辈，这会儿也只能先行礼，给林沐这个“叔叔”请安。 从好兄弟变成侄女婿，这身份的转变不是一般的大，好在先前这么长时间的准备，他也算是勉强适应下来了。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调侃，一个憋屈，这场面，简直堪比年度大戏。 今日并没有外人，林沐带着几位夫人招待这对小夫妻，边上还有林峘小朋友作为调剂，倒是不显得沉闷。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坐着闲聊，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很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何，话题很快就转移到了两人的未来生活规划上。林黛玉很快体验到了深深的恶意，她才刚刚成婚没多久，叔叔他们就已经在规划自己未来该生几个孩子了……这样的进展，让她有些无语。 对于林黛玉来说，身份的转变还未曾完全适应，就要面临这样的冲击，瞬间是有些不适。可叔叔婶婶说得开心，她又不好插嘴打断他们，只能默默地看着。 “这件事的确该好好安排，牛先生先前帮着玉儿调养身子时说过，要多用些滋补的药膳。心荷都跟在玉儿身边这些时日了，想来也有些效果了，要不午后让牛先生跑一趟，帮着看看也是好的。”秦暮雪见林沐与红袖都提到这个话题，也忍不住插了一嘴，“玉儿年岁也不小了，身子骨张开了，正正合适呢。” 林沐点了点头，“等会儿就让人去跟牛般说一声，顺带给杜若也看看。不过这小夫妻之间，不只是身子骨得好，还得有环境，你们切莫太过紧张，放松心情，相信很快会有的。”他状似安慰地说道，这话一出，屋里头的人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是呢，一想到家里就快有个小宝贝，我都觉得很开心！”红袖几乎是用虔诚的语气说着这句话，倒叫在场的人微微有些心酸。 秦暮雪马上接话了，“我也是呢，玉儿，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持身心愉悦才是。”她虽然没生过，可也见了不少，知道有些事情越是强求，反而会越发不容易得到。 杜若听着他们调侃，心神却没有离开林黛玉，她的反应自然在他眼中。伸手拉住林黛玉的手，轻轻拍了拍，替她回道：“我们刚刚新婚，二人世界还未曾过瘾呢，怎么就说到孩子上了。”他状似无意地说道：“再说了，孩子这事儿得看缘分，该来的时候总是会来的。” 其实林黛玉也不是不爱孩子，只是突然有些难以接受罢了。杜若比她年长些岁数，夜里也曾经聊到这个话题，两人开诚布公地讨论过，彼此之间算是了解吧。 红袖看着杜若为林黛玉说话，而且言语中满满都是维护，忍不住暗暗点头，这个夫婿选得合适。尽管她对杜若有所了解，知道他的性子磊落，而且跟在林沐身边，多少也受点影响，会比寻常的男子更值得托付。只是他今日的这个表现，红袖都不得不给他点赞，真是很不错。 不过这种小小的试探是乐趣，林沐显然是乐在其中，见第一个坑他没跳，很快就给他补了第二个。“孩子的事儿可以顺其自然，南边的生意总该有个安排吧。”这事儿这会儿提似乎有些不适宜，可都是家里人，也没什么需要忌讳的，林沐随口就问了。 倒不是他故意为难，而是真的有些麻烦，毕竟，南边是杜若的地盘，他不好插手。可是眼睁睁看着林黛玉随他去南边定居，林沐又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只是得好好商量。林黛玉似乎从叔叔婶婶的身上闻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原先还未曾察觉的情况在这句话之后，终于是看到了其中的端倪。既然杜若刚刚维护了自己，这事儿，林黛玉觉得自己也是有发言的权利的。 于是，不等杜若说话，自己先帮他讲了：“叔叔，我跟他商量过了，以后每年去南边住半年，在金陵住半年，算是换换心情。”其实仔细想想也挺不错的，毕竟，南边的冬日更暖和，相信能过得更好一些。 其他人还未曾讲什么，林峘脸色一变，立刻扑到林黛玉身上，“阿姐，峘舍不得你！”虽然进学需要在书院呆上将近十日才能回家一日，这休沐日便成了他最期盼的日子。如今姐姐要去南边待半年的话，他岂不是很长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她了。 林峘年纪虽小，已经知道成亲的含义，也明白别离的苦楚。 林黛玉揉揉他的脑门，安慰道：“峘哥儿不必如此，姐姐会给你回信的。日后等你长大了，也可以跟着一块儿去看看，见识见识这大好河山。” 林沐见状，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随口扯了个理由，将杜若招着一块儿往书房去了。林峘的课业繁重，今日也非休沐，他虽请假在家，可该完成的功课还是要完成，也跟着一块儿离开了。屋里头只剩下几位婶婶，加上林黛玉。 尽管张素英与龙阙两人并不喜欢这样的场面，还是坚持留了下来，给林黛玉说了些该注意的事情。作为南人，龙阙是最有发言权的，难得她也愿意讲，给林黛玉上了一课。 几个人说说笑笑，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金陵的礼俗还是得遵守，日落之前必须离开娘家，于是，杜若带着林黛玉，赶在日下西山之际往杜宅去了。两处离得近，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罢了，倒也没有上演什么十八相送的场面。 等回到杜宅，林黛玉看着眼前还有些陌生的院子，忍不住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未来的生活有许许多多的挑战等着自己，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姑娘，这是今日整理出来的。”紫鹃将账本递给坐在书桌前的林黛玉，她跟着林黛玉来到杜家，这嫁妆安置的活儿都是她在安排的，三日过去了，也差不多好了。“所有的大件都已经安置了，剩下常用的放在一个库房，不常用的锁在另一个库房，这是钥匙，您这儿存一份。” 虽然林黛玉将这件事交给了自己，紫鹃还是觉得得跟姑娘说清楚，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她还被蒙在鼓里。作为陪嫁的丫鬟，紫鹃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当然了，林黛玉对她的信任，也让这个经受了不少磨难的姑娘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并为之奋斗着。 这账本是林黛玉让人建的，立芗协管，紫鹃主要负责。而林黛玉身边原先服侍的人也都跟了过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林沐给了林黛玉两房人作为配房，纸厂的生意也都交接给了她，还有部分南边的产业，一并转交给她。 所以，除了原先的人之外，这两房的也选了两个得用的小姑娘放在身边，跟在香芷和香芸，让她们俩□□着。 而原先的那位老先生留在林家，如今带着林峘习习字，练练琴，倒也合适。张娘子回乡了，反倒是白二娘跟林黛玉投契，倒是跟着一起到了杜家。 这座宅院占地面积不大，但是小巧玲珑，景观非常不错，林黛玉才住了几日，便爱上了给它换新，各处只要自己觉得有改造空间的，都让工匠来调整。虽然新居不宜大改，可杜若宠着，她自己也知道分寸，略微调整，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话。 就这几日的功夫，整个家焕然一新，让林黛玉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于是，成婚之后，林黛玉反倒开始过上难得的闲适生活。 正文 49.新的开始 “姑娘，夫人身边的立芽姐姐来了。”香芷自己打帘进来通报，说完便等着林黛玉回复。此时林黛玉正在屋内处理家中杂务，杜若手头上的大部分产业都移交到她手上，包括金陵城的几个店铺，南边大片的庄园，人事以及财务状况的书册堆了一桌子，都等着林黛玉慢慢熟悉后去处理。 当然，杜若手头上的产业不止这些，更值钱的还是那些作坊，以及各式的产业链。这些他倒是没交给林黛玉，一来，工作量繁重，一下子也交接不完，二来，他自己管理挺好的，没必要，更重要的是，林黛玉的商业意识是最近两年才慢慢培养起来的，需要成长的空间还很大，根本撑不起这个大架子。 杜若的意思是，让她先接手家里这些比较容易的，等捋清楚之后，再跟着自己去南边熟悉其他的。 悠闲地度过了最初婚后的生活，林黛玉便开始进入这种繁忙充实的模式当中，每日精力充沛，倒是生出些许不一样的感觉。 红袖与秦暮雪对她还是很亲近的，她感觉自己就是换了个地方住，其他事情都没什么太大区别。这不，年后春暖花开的季节里，金陵城各位大户人家都办花宴，红袖她们受邀总会带上林黛玉，除了与金陵城各位世家夫人保持友好关系，也是有意让她进入这个圈子。 各人之间自然有所不同，除了各家的实力，年龄段也是最好的分界线。林黛玉去了，自然是跟年轻的妇人以及小部分待字闺中的少女一块儿，也算是自在，她挺热衷这种宴会的。柳晴出嫁了，而穆念潼前些日子也定亲了，这两位小伙伴勉强算是她的闺密吧，起码，成婚后还保持着联系。 “快让她进来。”林黛玉将手头上的账本递给身边的立芗，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走出书房到隔壁的花厅见人。这榻上都是软绵绵的靠垫，躺下就像是没骨头一般，舒适的很，林黛玉这样的习惯，还是嫁了人之后才养成的呢。 立芽算是红袖身边比较得用的人，成了亲之后，还是跟在她身边伺候，很是得红袖的心。之间她亭亭走进来，行云流水地跟林黛玉行了礼，“姑娘，夫人让奴婢来请您到隔壁一聚，午后她邀请了东平郡王妃过府一叙，穆姑娘也会来。” 邀请林黛玉也是因为她接管了珍珠厂的生意，林沐将自己手头上几个珠厂都交给了林黛玉，红袖与金陵城的贵妇人在一块儿做珍珠生意，自然避不过她，一到这时候，总会叫上林黛玉一块儿。 林黛玉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示意香芷将立芽请出去喝茶，自己跟紫鹃交代。家里头的事儿不多，今日她也就是看了两个铺子的账本，原本想让庄子里的管事来一趟，商量下开春的作物安排，看来得等等了。 “这些人你安排一下，让他们在家里过一夜，明日再见他们。等会儿香芷跟我出去，香芸与你一块儿，看看府里的东西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列张单子出来，采买那边的人被郎君调走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换一批新的上去。”林黛玉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跟在她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及其可靠的，她也愿意交付信任。 当安排了家里的事儿，她才带着人往外走。尽管杜宅与鹰王府距离不远，可却是一个天一个地。那儿是权利的中心，叔叔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已经顺利进入中枢，成为这个国家的金字塔顶端的人。可杜若不一样，他身上除了捐的一个员外郎之外，并无其他身份，林黛玉嫁了他，可不就是脱离了金陵城勋贵的行列。 她如今还能与东平郡王府有交集，受到金陵城勋贵世家的欢迎，都是因为林家的关系。日后，如若下一代再无进展，怕是会被排斥在顶级圈子之外。 这些杜若跟林黛玉聊过，可他确实也不是喜欢玩弄权柄的人，更不爱读书科举，到朝廷去当官。对于杜若而言，人生应该是随心所欲的，他觉得做一个商家挺好，于是便权力发展自己的商业帝国。在林沐的劝导下，他也往皇商的方向发展了，如今正在努力中。 至于未来会如何，只怕还得等时间验证。 林黛玉保持着读书的好习惯，林沐跟她谈过，日后她跟杜若若有两个孩子，需得将一个改为林姓，让家中的血脉绵延下去。至于科举，好好培养，下一代总会有出息的。 林黛玉觉得也可行，对于她以及叔叔而言，林峘显然并不能当成唯一。杜若同意，这件事也就定了下来，至于未来的事儿，还是得慢慢来，至少如今她与杜若还未曾有孩子，说什么都太早。而且她确信，即使到时候叔叔将一切都留给了自己的孩子，林峘也不会介意的，短短一年多的相处，她对这个便宜弟弟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相信他亦然。 至于叔叔的想法，林黛玉并没有深究。 等林黛玉带着人到了林家时，已经是午后，家里的花厅备好了茶水糕点，丫鬟们环伺左右等着伺候，红袖拉着林黛玉到二门门口去迎人。“等会儿你别顾着跟穆姑娘说话，也听听大家讨论，别错过了。”红袖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侄女老是跟小孩子混在一起，嫁了人也不见长进，让她有些操心。这珠厂的生意做起来之后，势头很不错，如今两个店面已经初见规模，第一次分红到手后，个个心花怒放，于是，大家的心思活泛起来。 这林家人搂钱的手段是大家前所未见的，佩服得不行，有生意自然得拉上她们。好在红袖好说话，再加上有东平郡王妃以及她儿媳妇高氏在边上拉关系，大家也不怕红袖坑人，都热切得很。 红袖给这些夫人发了帖子，大家便都推开手头上的事儿，往这儿来了。 倒不是都缺钱，只是趁着这个机会，联络联络感情罢了。有些夫人倒真是贪财，可这生意都是正经生意，手段也非常地清白，自然也没人说什么。 红袖的话不是第一次说，林黛玉乖巧地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跟红袖撒娇道：“知道了，婶婶，我会注意的。”她站在红袖身后，身上的发型和服饰都与她十分相称，整个人容光焕发，异常柔美。 自从她嫁人之后，日子过得舒心，而且有牛般帮着调理，杜若看得紧，生活规律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再加上这男女阴阳调和，滋润过度的她，可不就看着美极。 其实婚前林沐曾与林黛玉谈论过，也告诉她自己的打算，继承人的位置不说，林府中更是保留着她婚前的院子与绣楼，即使她有朝一日跟杜若过不下去了，回来大家也都是欢迎的。甚至林沐说了，比起多年的兄弟情，她这个侄女的位置是等同的。 这样的话语说出来，让林黛玉整个人安心不已。背后有靠山的感觉异常的好，所以林黛玉最初那几日才会如此安心地过着，几近于悠闲的生活。当然了，两年多的耳濡目染不是没用处，等放松完，她还是开始奋斗，叔叔教给她最重要的一条道理，那就是人得靠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抵御外界的一切。 林黛玉如今的规划很简单，就是适应当前的生活，不断强大自我。 一辆辆马车从远处驶来，轿子穿过正门，在二门处落下，林黛玉跟在婶婶身后，笑眯眯地与众人逐一打招呼，姿态放得很低。找准自己的定位后，她在这样的关系中，逐渐适应，或许有朝一日，她能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但绝不是现在。 秦暮雪长袖善舞，三个人将屋里一大群都哄住，坐下来之后便开始了今日的主题。得了婶婶的嘱咐，林黛玉自然不敢再开小差跟别人聊天，她坐在红袖身边，听着她们讲生意经。有时候有些话题她能插上一嘴的，也会开口，一屋子莺莺燕燕，倒也热闹。 穆念潼没人陪着胡闹，也就乖乖地坐着一起听，两只眼都快成蚊香圈了，她虽然已经跟着母亲开始接触这些，可到底没这个天赋，很不开窍。如今听着跟听天书一样，简直郁闷，可林黛玉的状态让她有些心惊，忍不住推了推她。 “林姐姐，你好厉害！”她悄悄地凑过头来，语气里带着崇拜，“要不你指点指点我吧，这些日子，我都快被逼疯了。”自从定下亲事后，她就被母亲逼着开始学，日子开始变得苦比起来。若是能脱离这苦海，让她认了林黛玉当姐姐也无妨！ 听到穆念潼的话，林黛玉忍不住发笑，让边上的红袖狠狠瞪了好几眼都没能停住。 正文 50.黛玉有孕 等这屋里头的人开始闲聊其他话题，林黛玉自然也就将穆念潼邀请到自己的院子里。从前她也来过一趟，只是没想到林黛玉嫁人了，这院子还留着，而且维护得这样好。 “林姐姐，林大人真的很疼你！”如今大家称呼林沐不再是鹰王，而是林大人。穆念潼好生羡慕，这样的叔叔，她也好想要有一个，东平郡王府人多，她至今都没有自己的院子，只怕等她嫁人了，绣楼也会归了别人，再回家，只能住客舍了。 林黛玉听她这孩子气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提及另一个话题，“我家确实有专门教导过这生财之道，不过……”这种事情，勋贵人家可不大热衷，只怕就算她想教，穆念潼想学，高氏也不一定会同意，更何况是东平郡王妃。 顾及到穆念潼的心情，她没说得太明白，其实穆念潼也未必就是想学，应该是被备嫁的事情折腾得够呛，才会如此。林黛玉勉强算是个过来人，温声安慰她：“听闻你未婚夫是你娘的外甥，那你未来婆母与你母亲是姐妹，又何须如此担心呢。” 说起来，穆念潼的未婚夫也是个厉害人物，作为一个名门子弟，原本可以靠着世袭的爵位上位，却偏爱读书，随随便便考个科举，竟成了探花！ 要不是因为高氏早早下手，这样优质的男人，怕也轮不到穆念潼。 “表哥我自是不担心的，只是姨母……”穆念潼想到自家那个有些势利眼的姨母，心情也有些复杂。“好了，不说这些了，林姐姐，我们聊些旁的吧。”这些隐秘的事儿，不足为外人道也，还是自己守着秘密就好。 林黛玉跟她说起自己成婚时的事儿，两人笑笑闹闹，待到穆念潼回家，还意犹未尽。 当林黛玉离开林家往杜宅去时，在二门处看着不远处的灯火通明，忍不住驻足。这熟悉的场面让她回想起从前，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飞逝而过，从小时候在扬州，到她乘船不远万里来到贾府，在老太太的呵护下慢慢成长，再到后来的龃龉，和解，一直到叔叔来救……眼前的宁静美好，都带上了朦胧，犹如梦中。 一眼万年，林黛玉恍如匆匆掠过了自己的一生，短短的二十年，却似乎长得看不到边，又似乎一瞬即过。 “怎么在这儿站着，外头露水重。”从外头回来的杜若从后头拥住妻子，顺手拉着她往屋里走去。下人们看到主子恩爱，都忍不住偷笑，也为他们欣喜。而在屋里头看着的陆嬷嬷，也十分欣慰，却忍不住迎了上去，“奴给您备了点心，快进屋用一些吧。” 何事能与家中有贤妻暖饭候着要更能让人动心呢！ 一眨眼，就是三年过去了。 三年的时光足够改变很多事情，如今的金陵城，林家炽手可热，而杜若成功得了个皇商的名头，他在南边的茶园与丝绸作坊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东西，还得了皇上的好些夸奖，发展势头很猛。 而林沐，更是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成功打入内阁，成为最年轻的阁臣之一。在办成了几件皇上委托的棘手事儿，帮着他不动声色地铲除了几个不听话的臣子后，林沐也就顺利晋级成为皇上的宠臣。 连带的林黛玉也水涨船高，拖她叔叔的福，成了这金陵城颇受欢迎的人。日前，因着林沐升职的事儿，红袖烦得不行，办完了宴席后便闭门谢客了，于是，许多求而不得的人转头往杜宅来了。 林府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林黛玉可没这个底气，说到底，她如今虽然也厉害，可大部分是靠着叔叔的关系，还是要谨小慎微地做人。虽然杜若让她大胆随心去做，可林黛玉总想着要好好处理，妥善安排，倒是累得够呛。 光是应付上门的这些人就不得了，更何况还有许多人，只送了礼物来，等着她回帖回礼。终于，在忙完手头上的活儿，林黛玉准备起身去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猛地一站起来，却觉得眼前发黑，整个人摇摇欲坠。 从门边进来的杜若看到眼前的一幕，猛地冲了过来，接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床上：“快让人去请大夫。”他无比后悔，就该制止林黛玉的行为才是，这会儿真把人累出个毛病了，得不偿失！杜若忍不住就在心里暗暗埋怨红袖她们几个，好好的闭什么门。 不过也是，林黛玉只应付了两日就觉得够呛，红袖与秦暮雪可是足足持续了半年时间。都后来，连一贯不怎么出来应酬的龙阙，都帮着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儿了。 牛般去了城郊的庄子，来的是他的徒弟牛禄，杜若看到人时，忍不住皱眉，怎么派来个小孩儿。只见这小童稳稳地给林黛玉把脉，淡定的样子简直让人侧目，屋子里头聚集了好些人，个个都紧张地看着他，等他发话。 “倒是要恭喜叔叔，是滑脉！”牛禄年纪不大，可是天赋极佳，是牛般非常得意的徒弟之一，常常呆在身边，与杜若也熟。 杜若听了他这话，再不计较他年岁小，满心都是喜悦。他与林黛玉盼了三年，终于盼来了自己的孩子！ 从前，林沐的子嗣艰难，年近四十尚未有过一个孩子，而林黛玉出嫁后，迟迟不孕，闲言碎语都快将他们淹没了。为了这事儿，他与林黛玉几乎是走遍了金陵城大小的庙宇，只要有名气些的大夫都去求医，只盼着能看出端倪来。 后来还是牛般拍板，说两人身子康健，怀孕是迟早的事情，不需要操之过急。慢慢的，他们也想开了，有时候杜若还会宽慰林黛玉，说不定是命中注定，孩子晚来些，给他们两人多些时间相处也是不错的。 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诊出来她有孕！ “那她的身子可有不适？近来事儿多劳累，孩子不会有事儿吧？”杜若充分展现了一个蠢爸爸该有的状态，抓住牛禄一阵猛问，生怕除了什么问题。而询问的同时，他已经在心里暗暗盘算，该如何给林黛玉最好的呵护了。 如今跟着他的就是自己的奶嬷嬷陆氏还算是有些经验，其他人都不大靠得住，林家几位夫人自己都没有生育过，如何能给林黛玉最好的照顾呢。杜若不禁想起自己的身世，如今他与自己家确实没有往来，哥哥也不大亲近，可还有个外祖家。记得从前外祖父母对他也是极尽疼爱，若非后来父亲病逝，他们逼迫母亲再嫁导致她早逝，杜若绝不会这么多年不再与外祖家往来。 只是林黛玉这胎，还得细细呵护，他的心思在肚子里绕了几圈，最后还是放弃了。既然这么看中，还是自己好好努力看着，会更好吧。 两夫妻的喜悦不自抑不再提，反倒是林府，被这个消息震了震，大家都是欢颜以对，就盼着林黛玉剩下一个健康的孩儿来。红袖收拾了东西，连着秦暮雪与龙阙都一块儿来了，林沐自持身份，倒是不好跟女眷一块儿，自己早早骑马去了杜宅。 牛禄虽然医术还行，消息大家也信，可杜若还是请了牛般回来，给林黛玉好好看，林沐上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 看着正在被牛般诊脉的林黛玉，不过是短短几日未见，林沐却觉得侄女的变化巨大。果然，女人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当然了，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意味着很多很多，林沐与杜若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只有他们懂得的东西。 其实也是，林沐盼望着林黛玉生一个孩子来继承自己所有的一切，杜若何尝不是也盼望着能有个孩子光宗耀祖。两人也商量过，若是到时候两人只有一个孩子，那么，就让这个孩子承两门。 压力当然是有，不过杜若挺看得开，他觉得人生嘛，操心完自己的事儿就不错了，以后的事儿，等孩子出来再说。 “既然玉儿有孕，你家也没个正经长辈，不若搬到林家去，一块住着也便宜。我想着，除了心荷这几个丫头，还得再找找，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个有经验人在边上看着。”林沐跟杜若商量道，这事儿等会儿红袖她们来了肯定是要提的，这会儿他先跟杜若通口气，免得等会儿猛地一说，有误会就不好了。 杜若也上心，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是，这样吧，等稳定下来了，看玉儿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这件事得跟林黛玉商量才是，“至于嬷嬷，家里有陆嬷嬷，你再寻几个得用的产婆才是。” 两人就这么一说，那边牛般也看完了，凑过去听他讲讲保养之事，认真得很。 林黛玉半靠在床边，看着叔叔与夫君的样子，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浸润在温泉中，暖暖的。她将手放在自己平坦的肚子上，静静的感受着小生命到来的奇妙感，眼眶忍不住就湿了。 正文 51.妊娠反应 自从知道林黛玉有孕，林家杜家两家人都十分重视，红袖足足训了个把时辰的话，将两个府上的仆人们都敲打了一遍，生怕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当然了，为着同乐，也给大家发多了一个月的月钱作为奖励，好叫满府的人同喜。 这欢乐还未曾过去呢，就迎来了新的挑战。 从前也总是听说怀孕的日子是难熬的，真正经历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熬。各种要注意的东西就不说了，这像林黛玉这样，自从得知了自己有孕，还没开心两日，便一直孕吐，各种妊娠反应都找上门的也是很少见的。这个孩子还未曾满三个月，胎都还不稳，就已经将林黛玉折腾个够呛。 牛般虽然是个神医，可也治不好这孕吐啊！ 有子万事足的杜若简直化身超级好夫君，对林黛玉那是有求必应，可却也没能安抚住她。吃什么吐什么，走多了会隐隐作痛，不走又全身发软发酸，这样剧烈的反应，这样严重的情况大家也是始料未及。别说杜若，连带林家的几位夫人，也都轮流过来看望过，只盼着林黛玉能早日好转。 林沐如今每天都要上朝，除了休沐，其他时间还要到衙门去应卯处理政事，倒是没那么多时间守着，只能将这事儿托给自己的夫人们。家里的仆妇们也都绞尽脑汁，变着法子想给林黛玉缓解，只是，始终都没找对路子。 一直拖了好些日子，相近的人家都知道，林黛玉这一胎怀的辛苦，没事儿的倒是不好上门了。 这日午后，林黛玉扶着心荷的手逛着园子，那头李纨上门了。这样匆匆而来，也是听说了林黛玉如今的情况，带着老太太的一点子心意来的。 这三年里，林黛玉与贾家的联系不算密切，嫁了人之后，她也就是偶尔想起了才回去看看老太太。贾家的情况也算不错，如今贾宝玉中举，虽然人还是有些犯糊涂，可在薛宝钗的帮助下，勉强算是能撑住这个家了。贾兰已经快要十岁了，书读得不错，后继有人，贾老太太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贾宝玉与薛宝钗赶紧生个孩子。 林黛玉有孕的消息传到贾家，贾老太太为此还有些感伤，只是听说了林黛玉如今情况后，赶忙又让李纨走一趟。当初贾敏怀孕时，也是她寄出去的这一罐子腌菜以及一张腌菜方子，才让贾敏好好度过了整个妊娠时期。这会儿她倒是想起来，一脉相承，想必这东西对林黛玉也一样有用。 不管先前对贾府是个什么想法，杜若得知李纨前来的心意后，还是郑重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也给李纨备了厚厚的回礼。 杜若派人将李纨请到客厅，顺带通知林黛玉等着。李纨进屋后便看到矮塌上悠然自得的林黛玉，即使被孕吐反应所扰，却还是容光焕发，一看就知道家里人照顾得很好，心里颇感安慰。 “如今看着表姑奶奶有孕，表姑爷如此有心，我便安心了。”从前李纨也烦恼过，忧心过，毕竟，林黛玉于她是真的有恩，看着林沐的安排，她有些放心不下。还在时间证明，这个姑爷还真是很不错，林家叔叔的眼光极好呢。 “大嫂子是特意来臊我的吧，怎的偏偏说起这个。”林黛玉似怒似嗔地说道，难得红了脸。 屋里头的丫鬟们也都偷偷地笑，倒是紫鹃，与李纨还算是熟悉，端了茶来，放在李纨面前，“大奶奶可别说这话，待会儿姑爷来了，可要遭殃了。”说完自己也噗嗤一声笑了，倒不是她开玩笑，而是有先例。前些时候穆念潼来的时候就将林黛玉好一番打趣，晚上林黛玉气不过，就硬生生将杜若折腾个没完。 这主子之间的情趣，丫鬟们自然是不懂，紫鹃看在眼里，可不就是记住了。这会儿翻出来，也算是给林黛玉提个醒儿，让她不要再小题大做罢了。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怎么偏心于他！”这样的话林黛玉自然是不大爱听的，倒不是跟紫鹃生气，她也知道自己那日有些过分，恼羞成怒与李纨抱怨道：“嫂子你看，这几个丫头可厉害了，连我都敢说呢。” 李纨与紫鹃笑作一团。 这仿佛回到旧时光一般的场景让林黛玉微微有些愣神，收了笑容问道：“外祖母如今身子如何了？我这刚上身，倒是不好去看她，还得劳烦嫂子多上心了。”拉着李纨的手，说道：“大嫂子，可是苦了你了。” 从前那般富贵的生活，李纨也并没有享受到什么，如今落魄了，里里外外张罗的可还不是她。可家里谁有记得她的好呢，上回林黛玉去，亲眼看着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给她脸色看，听说薛宝钗在家的地位都要比她高呢。可这毕竟是贾家的家事，林黛玉并没有立场管，却架不住一颗为李纨不平的心。 林黛玉忍不住又想起王熙凤来，从前那么明亮耀眼的人，最终只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要不是她托叔叔帮着张罗，还不定成什么样子呢。 “姑娘，这些都已经过去了，还看日后！”李纨却已经想通，她的好日子在后头的，眼看着儿子就要长成了，等贾兰出息了，一切就好了。她如今不顾自己寡居的身份频频上门，不就是想给儿子留下一份香火情，日后就算是家里没门路，这还不是有林家呢。 当然了，李纨对林黛玉也还是上心的，要不也不会火急火燎地就过来了。 “您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林黛玉颇感安慰，看着李纨，松了口气。“将您带来的东西拿来尝尝，说不定我吃完就好了呢！”听说李纨送了一罐老太太让人做的酱菜来，她兴致勃勃想试试，听说这可是祖传的秘方，应该会有效果的吧！ 紫鹃已经将东西都备好了放在小碟子上呈了上来，瓷白色的盘子里放着青绿青绿的腌菜，还有些莹莹的汤水，边上放着一碗浓稠的白粥，看着就很有胃口。 这菜刚刚端上来，一股酸辣酸辣的味道扑面而来。林黛玉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嘴巴里的口水分泌有些过量，“快端上来，我觉得我能吃得下去！” 李纨与紫鹃都是满含期待，看着林黛玉小口小口就着酱菜，将一碗白粥全部喝下。而吃完之后，也不见她有想吐的反应，忍不住都乐开了花，这么长时间来大家的努力，竟然抵不过这一缸酱菜。 “还是老太太有法子！”紫鹃感叹道，这母女天性，老太太与夫人之间，夫人与姑娘之间，这联系是怎么样也斩不断的。“姑娘，这下可好了，有了这酱菜，您就能吃得下饭了！”吐了这么长时间，大家都怕伤了孩子呢。 “太好了，这是方子，你可得收好了。”李纨将袖子里的纸张掏出来递给林黛玉，老太太吩咐的时候，就交代了若是有效果，这方子直接交给林家人自己去做便是了。这不，紫鹃接过这方子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有了大不同。 李纨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还不等李纨告辞，那边得了消息的红袖就上门了，难得地拉着李纨，有说有笑的，倒是给了她好大的脸面。毕竟，自从林沐上位之后，这林家的夫人要想见到已经不容易了，这样和颜悦色的红袖以及在边上不断搭话的秦慕雪，都让李纨受宠若惊。 等将李纨送走，红袖拉着林黛玉又是一阵嘱托，念叨到她都有些不耐烦了，才带着秦慕雪回了家里。 饭后，杜若牵着林黛玉散步，“这下可好，终于算是用的进去饭了，要不然，该饿坏我的儿子喽。”他感慨道，这些日子可是操碎了心，生怕林黛玉有哪儿不舒服。 “就知道你对你儿子上心！”林黛玉嗔怪道，由于她多爱吃酸，大家总打趣说这胎该是个男孩儿，所以林黛玉与杜若开玩笑时，也总说这是个男孩儿，“说，是不是有了儿子就不记得我了？！”看着杜若时时念着孩子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就吃醋。 这话一出，杜若立马投降，“冤枉啊夫人，为夫对你的一片痴心天地可鉴！”他就只差对天发誓了，“你说，我什么时候只顾着孩子了，我这不是怕饿坏了你嘛！” 孩子还没影儿呢，最重要的当然是夫人了。 “哼，算你识相~”林黛玉昂着头，扶着杜若往前走着。杜若低头俯首的样子特别招了她的眼，看着周围丫鬟们忍笑的样子，林黛玉就是再厚的脸皮也承受不住，忍不住伸手在杜若的腰上掐了一把。 杜若立马投降！ 两人笑着闹着往前走着，青石板路上满满的欢声笑语，夜色如水，静谧美好。 正文 52.孩子之争 自从李纨送来了这个腌菜方子，杜宅里头的丫鬟们照着做好，有这个打底，林黛玉倒是能用进去各种饭菜了。于是，她的孕期生活变得美好起来。 难得的是，这个孩子的长势也不错。 “照这个样子，好好养着，这个孩子到时候定是不错的。”牛般细细给林黛玉把脉，说道。倒不是他刻意奉承，而是林黛玉与杜若都是天人之姿，加上这个孩子的胎相显著，脉搏有力，肯定是个好孩子。 当然，这样的话，作为即将当父母的林黛玉与杜若而言，简直就是百听不厌。林黛玉自顾自地摸着肚子跟孩子窃窃私语，那边杜若拉着牛般出去商议大事。自从知道有了孩子后，他为着产婆的事情已经烦恼了很久，还是林沐前两日来时提了醒，这牛般的路子肯定比他们多多了。 这不，今日牛般来给林黛玉例行诊脉，杜若便起了心思要问。 牛般当然也体谅他这个第一次当父亲的人，作为过来人，给杜若提了不少建议，其中不乏耍他的诡计：“每日多花些时间陪陪她，顺着她的意，别让她生气。我让心荷多给她按摩，你呢就多陪她走走路，散散步，保持心情开阔，对孩子有好处。”当然了，作为杜若的好朋友，还是不忘交代一句：“虽然四个月之后，到八个月前不忌房事，可也得节制，你懂的……”他用眼神给杜若示意，表情十分猥琐。 作为一个正直的好人，杜若面无表情地往回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屋里头紫鹃正忙前忙后地张罗，心荷简直要贴在林黛玉身上了，她们俩跟林黛玉之间感情倒是好，叫杜若看着就碍眼。“咳咳，”他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他得跟他儿子联络联络感情才是，不然的话，到时候孩子出来都跟他不亲了。 林黛玉看着这样的杜若，有些好笑，朝他招招手，“夫君，快过来。”她拍拍坐着的矮塌，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刚刚孩子动了呢，可好玩了。”之前林黛玉只感觉到像是有东西在吐泡泡一样的，咕噜噜的声音，现在是确确实实觉得里头在动。这种母子天性，亲密的联系，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忍不住想跟杜若分享。 “我摸摸。”好吧，杜若也期待很久了，他今年也快三十了，年岁这么大，身边的人许多都已经有了孩子。偶尔看着可爱的孩子，也会有兴致逗弄一下，可这是自己的血脉传承，这种感觉很神奇，有那么一刻，杜若觉得自己满心的喜悦与满足只有眼泪能够表达疏解。 第一次当父母的两人，就靠在矮塌上，体会着这种神奇的感觉。 屋外，红袖静静的伫立着，并没有进去打扰，甚至挥挥手，让守着的人退下。从前她总觉得有没有孩子没关系，之后也换了心思，想给夫君留一个孩子，可上天连这个最简单的愿望都不满足她。如今林黛玉终于有孕，她也能放心了，日后，这个孩子她定是也要占上一份的。 还不知道婶婶对自己腹中孩儿的想法，林黛玉在杜若的怀中安静的待着，两人靠在一起，竟然睡着了。 而回了林家的红袖，将秦暮雪请了过去，商议这件事。 先前秦暮雪一直在找自己的弟弟，已经有消息的事情，却不知为何，突然又没了音讯。这个消息曾经让秦暮雪十分振奋，甚至是兴奋，可又一次的打击，却叫她真正静下心来，沉思着自己未来的路。针对她的仇家的计划已经在逐步开展着，有林沐的帮忙，很顺利，顺利的叫秦暮雪心惊。 原本那家人便不是什么好人家，奸佞倒也称不上，跟贾府相差无几，不过是仗着权势为所欲为罢了。林沐的法子也不多好，胜在管用，几招下去，那家人也被耗尽了家底，距离破产没多久的路子了。 当然，日后等合适的时机，再将那家人的罪证都搜集起来，呈到皇上面前，自然会有决断。 而林黛玉有孕的消息，在这个时候也给秦暮雪很大的鼓励，她甚至可以说比林黛玉自己更期待这个孩子。她与红袖两人是最关心林沐后代的人，红家人重视传承，秦暮雪受的是传统教育，自然也是如此，反倒是张素英与龙阙，不大在意。 林沐自己也不多上心，原因不明。他总是安慰几位夫人，该来的话，总会来，若是真没有，也不必强求。可是有什么比一个男人生不出孩子更让人觉得痛苦呢，这个世道，子嗣传承还是很重要的。 多年的消磨下，大家慢慢接受了现实，于是，退而求其次，找一个与林沐血脉相连的孩子也是个重大任务。这也是当初他们那么快就接受林黛玉的原因之一，此时这个孩子还未出生，盯上的就很多了。 “妹妹，请你来是为了商议玉儿的事儿。”红袖开门见山地跟秦暮雪说着，她不想瞒，也觉得自己瞒不了，“你也知道，郎君有你我等四位，却未育子嗣，每每谒拜祖先，总觉得羞愧万分。如今玉儿有孕在身，这个孩子若能记于林家族谱，承夫君一脉，我死亦安息。” 红袖知道，秦暮雪是不大同意的，她更愿意的是等林黛玉的第二个孩子。可是红袖如何能等的及呢，她总有一种感觉，若是再不能找些东西留住夫君，等玉儿的孩子生下来，只怕他又要整幺蛾子了。 看林沐最近在朝堂中的表现就知，他越发张扬，行事不加收敛，只怕又要有大动作了。跟在他身边多年，秦暮雪自然也有所察觉，只是她更乐观些，没红袖这样的想法。 沉吟了一会儿，秦暮雪说道：“姐姐，只怕郎君也不会同意。”当初决定将林黛玉接回来，林沐的想法她也理解，可是要这样强迫于她，林沐肯定是万万不肯的。作为他的二夫人，秦暮雪觉得自己不应该忤逆林沐的吩咐，私自做决定。 “我知。”红袖当然知道林沐不会同意，若是林沐同意，她何须找秦暮雪来商议，“可我想强求一番。” 秦暮雪摇摇头，表示不赞同，“虽则玉儿可能会妥协，可这样做，只怕郎君也会很为难，姐姐，你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他。”她知道孩子已经快成了红袖的心病，自从三年前回了次家乡，她就一直惦念着，“我们是一家人，登记这种事情都是虚的，我问过牛先生了，玉儿的身体康健，他日定会再有孩儿，您如何连这三五年都等不及了呢？！” 其实她也有些迫不及待，可是更愿意等，秦暮雪觉得自己就算再登上三五年，也是愿意的。 红袖看着秦暮雪发呆，被她的言语刺激了一下，却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对。自欺欺人行不通，于是也只能接受现实，“如此也罢。”她叹了口气，“只能等了……就盼着郎君能等得了。” “自然没问题！”秦暮雪很肯定地说道。 两人的意见勉强达成一致，看着红袖的样子，秦暮雪状似无意问到：“姐姐今日去了杜宅，可是见了玉儿？今日该是牛般上门为她诊脉的日子，也不知道孩子怎么样了？”她肯定，今天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被红袖看到了，否则不会将她刺激成这个样子。 “挺好的，说是孩子很健康呢。”红袖也不想跟她瞎聊，“今日家中诸事处理得如何？”扯开话题，两人就着繁琐的事物开始讨论，自从林黛玉有孕后，林家也不好闭门谢客了，这恢复了正常社交的两人简直要忙死。 这边两位夫人聊着，那边林沐也被皇帝陛下揪住了，说是有要事要跟他商议。 其实鉴于最近林沐的彪悍表现，很多人都对他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了被他炮轰，皇帝陛下倒是不怕。看着坐在下首，与自己年纪差不多，却保养得十分年轻的林沐，皇帝陛下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心塞极了。 也是最近他才发现，原来林沐手里头掌握的是多大的力量，更何况是他的那个侄女婿，在南边经营的势力，简直要超过朝廷在南边的布置了。这会儿皇帝陛下也是回过味儿来了，感情这鹰王将侄女嫁给一个白身的小子，是想笼络他，以控制南边的势力？ 觉得自己真相了的皇帝陛下，似乎在这种行为当中得到了启发，于是，想跟林沐讨论一下，“爱卿啊，你说我要是将公主下嫁到治国公家，如何？”这一招他越想越觉得厉害，洋洋得意地看着林沐，等待他的夸奖。 好一会儿林沐才想起来这个治国公是谁，马家近年来确实安分了不少，可是自己正想对他下手呢，好不容易熬到马魁死掉，马尚又扶不起来，怎么肯让他就这样崛起，“皇上，臣觉得此事不妥。”他着重描述了一下马尚的各种丰功伟绩，“……如此之人，如何能将公主交付于他！” 被林沐这样义正言辞地说通了，皇帝陛下也开始犹豫。挥挥手，让林沐退下，然后皇帝陛下暗地里对马家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只盼着能将他祖宗十八代内发生的事情都调查清楚。 喜滋滋的林沐借机回了家，乐呵呵地赶去杜宅看侄女。 正文 53.游学归来 其实在林沐眼中，林黛玉已经跟自己的女儿无异了，如今养在林家的林峘，倒是跟他差了不止一辈。平日里林峘的事情都是林黛玉与红袖在张罗，林沐都甚少插手，作为叔叔，对比林黛玉，他对林峘只能说是一般般。 但林峘到底是林家过继来继承香火的孩子，而且是目前林家唯一的男丁，当然也受重视。林黛玉即使是有孕了，对这个弟弟还是很上心的，明日休沐，傍晚，林峘几乎是与叔叔林沐一同到达杜宅。 “叔叔！”给林沐见礼之后便随着他一块儿进了林黛玉的院子，都是自家人，也无需太过避讳，倒也自在些。看着丰腴了许多的姐姐，林峘只觉得满心喜悦。他随先生许郇去游学，刚刚回来，这不，已经知道姐姐有孕在身的消息，家都没回去就直奔杜宅了。 “阿姐有孕后倒是丰腴了许多，定是姐夫照顾得好。”这话不仅仅把杜若夸了，连带的也夸了孩子。要不是如此省心的孩子，姐姐如何能养的如此好。林峘心里头对这个未出世的外甥满满都是好感，恨不得立刻有个小孩跟他玩儿。 虽然已经十岁了，可林峘骨子里还是十分孩子气，即使是跟着先生周游诸地也没能有所改变。 林沐在边上看着这个孩子拍马屁，倒是没阻止，“玉儿，今日感觉如何了？”虽然常常来，对林黛玉的情况也很了解，可他还是没能忍住满腔的关心，“我给你带了些补品来，记得让心荷看看，能用的都要用起来。” “叔叔，这些东西都快将家里的库房堆满了，实在是不必再送了。”林黛玉都很无奈，看着叔叔送过来的东西，用箱子装着的各种药材，忍不住头疼。这段时间来，林家往她这儿送的各种补品多不胜数，几乎要将库房淹没了。每日都吃这些，林黛玉如今是看到就很怕，可又不好跟叔叔言明，真真无奈。 林沐随意地挥了挥手，“无妨，吃得完就吃，吃不完就放着，总归会有用处的。若是实在用不完，拿来送礼或者赏人都是不错的。” 反正东西送出去了，林沐也没打算收回来，这点东西，他还不看在眼里。 “姐姐，孩子如何了？我听说都有四个月了吧，这么说小外甥再过六个月就要出来了？！”林峘看着林黛玉的腹部微微凸出，很是惊奇地说道。 这还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妇人有孕呢，好神奇！ 但自从当了娘，林黛玉满腔的母爱几乎要爆发，对着林峘肉嘟嘟的脸，掐了掐，“傻孩子，六个月还久着呢。”而后请两人坐下，跟叔叔闲聊了几句后，才问起林峘，“峘哥儿此番跟先生外出游学，可有什么趣闻？” 虽然这次许郇只是带着学生们去了邻县拜访大儒，可也算是林峘第一次独自出门，自然是不同。许郇是在徐衍之高中之后才来到金陵的，他的学生遍布全国，跟金陵的大儒也颇有往来，刚到就找了家书院任教。 恰好就是林峘所在的书院。 “先生大善，除了带我等拜访了名儒，还去了佛寺上香，到田舍见识庄稼人的辛苦，最后还带我们去看了队正练兵。”好吧，才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许郇已经完全虏获了林峘的心，让他对这个先生敬仰不止，还崇尚宣传他的各种好。 他见林黛玉似乎颇感兴趣，于是滔滔不绝地将此行的见闻倾盘托出。林黛玉听得入神，而边上的林沐也陷入了深思，从前他放在林峘身上的精力不及林黛玉千分之一，竟然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少年正以自己的方式在迅速地成长着，哪怕不受林沐重视，林峘也硬生生地走出了适合自己的路。 去游历的这段时间，林峘的成长让林沐瞠目，这个尚且稚嫩的少年已经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势如破竹地蹭蹭蹭往上窜。如今他再想给林峘修剪枝丫，已经来不及了。 看着林峘以及他身边的小童，林沐心生感慨。自己的夫人以及侄女都不是凡俗之辈，她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即使没有自己插手，也是能成才的。这会儿看着林峘，林沐倒是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惆怅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影响，这让他开始寻思着，日后林黛玉腹中的孩子出生，他定要多多关注孩子的成长，绝对要在他的人生轨迹里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才行。 似有所感，林黛玉腹中的孩子动了动，叫初次有此感受的林黛玉惊奇不已。“胎动了，我似乎觉着刚刚有动静，像是有个小泡泡在这儿游动……”惊喜得语无伦次，林黛玉也顾不上林峘正在跟自己讲话，拉着他与林沐，激动得不行。 其实牛般已经跟他们讲过，过了四个月后，会有轻微的胎动，若是林黛玉敏感，就能感受得到。当然，也有人要到五个月，孩子的动静较大了才能有所察觉。只是林黛玉这才第一次感受到孩子的动静，自然激动不已。 作为一个准妈妈，她对自己腹中孩子的关心程度绝对不亚于其他人，这会儿也乐于跟大家分享这种喜悦。 “阿姐，我可以摸一摸吗？”男女有别，虽然林峘才十岁，可是他与林黛玉以及不像是当初那般，动不动就摸头拉手，两人之间相处需要秉持礼仪。如今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姐姐有了孩子，而且孩子还动了！作为准舅舅的林峘觉得，自己此时的要求绝对不过分。 边上站着的林沐也好想跟着一块儿问问，只不过他知道有些逾矩，还是忍住没说话，看着林峘。 在林黛玉点头后，林峘小小的手放在林黛玉的腹上，轻轻的按住，一动不动等待着外甥给他点反应。可惜，不知道是何原因，孩子就再没动过。 “阿姐，我不摸了，下会等孩子更大些了我再来跟他玩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林峘只能微微有些失望地将手从林黛玉身上，自我安慰道：“他肯定是累了，让他睡吧。”摸了一下，他似乎就已经跟孩子心灵相通了一般呢。 林沐噗嗤一声笑了，但是看着侄子侄女往自己看过来的眼神，又一本正经地说道：“天色已晚，摆饭吧，我们就在这儿吃了再走。”难得能来陪着侄女吃饭，对林沐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杜若呢，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这时候天色见黑，屋里头的灯早就点燃了好几盏，在恍若白昼的屋内，倒是没察觉到已经这么晚了。“他刚刚说是去给我买两只福记的烧鸡，应该快回来了。”林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自从她怀孕之后，口味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而能让她折腾的杜若，可不得跑这儿跑那儿，尽力满足妻子的要求。 侄女婿这样的表现，林沐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们就到饭厅去等他吧。”说完熟门熟路地就往偏厅去了，都不需要人招呼。 杜宅与林家离得不远，两家人时常在一块儿相聚，自从林黛玉有孕以来，聚餐的地点也从林家向杜宅转移。外人说什么他们是不知道，在林沐看来，这种改变他愿意，所以旁人的话大可不必放在眼里。 其实这也算是另类的表达亲近的方式呢，也正是如此，杜若皇商的名头才能坐的这样稳当。 今日皇帝陛下请林沐到书房，说是有事儿请教。这件事在林沐踏出宫门之时，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好多人都盯着他的行踪，准备去堵一堵他，结果他却在杜宅不出来了，好些人都只得偃旗息鼓。 倒不是不愿意上杜宅，而是林黛玉有孕之后，已经言明不再见客，这不，上门也只能摸门钉，试了几次，大家认清现实了。 等杜若提着烧鸡回家时，观察到家附近有几个獐头鼠目，鬼鬼祟祟的人影，也没多计较，还未进门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林黛玉的叔叔又来了。站在屋门口看着林沐的随身小厮，翻了翻白眼，杜若庆幸，若不是他醒目买多了两只烧鸡，怕是这会儿都不够分了。 当然了，作为晚辈，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先给林沐请安，而后才吩咐下人们上菜。 自从娶了林黛玉，杜若已经习惯了低头做小，这会儿也没多大别扭，就跟林沐唠上了。“外头守着的人可不少，你今日该不会又有了什么‘丰功伟绩’吧？！”这半年来发生的种种，杜若都有些麻木了。 此时此刻，他有些同情那些被林沐咬上，或者即将咬上的人。 “也没什么，就是跟皇帝陛下谏言一番罢了。”他不就是说了要彻查吏治，清理积年的旧案嘛，何至于。更何况，这些行为都是在皇帝陛下的暗示下完成了，林沐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呢！ 正文 54.等待孩子到来 随着林黛玉的肚子越来越大，杜若也越来越紧张，与大家伙儿的百般期待一样，他也期待着自己的孩子降生。只不过，一天天看着林黛玉的变化，他的心还是有些惶恐不安的。 从前他总以为生孩子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多少女子不声不响的，在不经意间就生了好几个。银鹰里头的妇人多彪悍，身子康健，杜若觉得自己似乎就几日未见那些妇人便生了一个孩子。 可林黛玉不同，她娇弱，身子不甚康健，而这个孩子又格外调皮，最初的孕吐止住了，好不容易好过了两三个月，到孩子五个月大的时候，胎动尤其频繁，顺带地搅得林黛玉也睡不好了。眼看着林黛玉有了身孕后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丰腴被折腾得无影无踪，肚子越长越大不止，还开始有水肿的现象，杜若忧心忡忡，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生怕出了一丁半点的差错。 林黛玉这一胎怀的不容易，连带的大家也都不敢大意。五个月后，这个孩子越长越大，她的肚子像吹气一般长着，一天一个变化。这样的变化带来的就是各种小毛病，林黛玉开始四肢出现轻微水肿，夜里总要不停翻身，否则会麻痹，胃口也有所改变，她自己总想吃东西，可是一吃就饱，还时常泛酸水，各种各样的问题频频发生，一样轮一样，真可谓是难伺候极了。 而从五个月到八个月的这三个月里，杜若几乎都是与林黛玉形影不离，一刻都不敢懈怠。为了孩子，也是为了林黛玉，杜若翻了不知道多少书，找了多少偏方，硬生生将自己练就成了半个专家呢。 眼看着就要八个月了，如今林黛玉的肚子可是大的有些惊人，连牛般都觉得神奇，可是他诊脉却没有发现异常，无从下手的牛般，只能让杜若以及林黛玉身边服侍的人多加注意了。大家严阵以待的同时，各种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产婆已经请在家里，由牛般培训着，结合她们自己的经验，最好了完全的准备。红袖在林黛玉的院子里准备好了产房，没有按照林黛玉的意思，而是在林沐的交代下对这个产房进行了调整，做好准备迎接林黛玉的发动。丫鬟们也都经过简单的训练，个个都能明白若是林黛玉发动了自己该做些什么。两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八个月的期限一过，林黛玉的肚子反而不长了，可是她如今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每日都需要让心荷等人给她按摩，否则水肿的腿几乎都无法伸直。而牛般还吩咐，要求林黛玉每日抽时间出来散步，她站起来都难，更何况是走路。可为了孩子，每每晚饭后散步时，身边总是环绕着三五个，围着她转。 每一次的走动，对于林黛玉而言都成了酷刑，走到最后，几乎都是被人托着往前迈步的。每每总要折腾得浑身是汗才能歇息，林黛玉每日最怕的就是饭后的这个散步任务了。 因着林黛玉有孕，在临近生产的时候，杜若索性在家不出去了，守在林黛玉身边，寸步不离。他知道女人怀胎十月十分辛苦，却不曾想如此辛苦，心中暗下决定。 等晚上给林黛玉揉腿的时候，屋里头就他们夫妻俩，杜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跟林黛玉说道：“玉儿，要不我们就生一个孩子好了！”不是他不想要更多的孩子，而是舍不得林黛玉如此辛苦。大不了花多些心力好好培养，将孩子打造成全才罢了。 其实杜若心里头对孩子的渴望并不是特别强烈，已经有一个了，他就觉得已经可以了。林黛玉却不同，虽然被孩子折腾得够呛，而且每逢难受的时候总是撒娇地跟杜若说再不生了。可真正内心却是渴望有多几个孩子的。 她是独女，从小孤零零长大，哪怕到了外祖母家有姐妹陪伴，但始终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林黛玉十分羡慕叔叔与爹爹的感情，对她而言，这种兄友弟恭，这种深情才是她想象中的兄弟姐妹情，所以她才愿意与林峘好好相处，对他百般好。 林黛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她想要有几个孩子，至少能让孩子有个相伴之人，日后有事儿还有人可以商量。 更何况，林家如今虽有人继承香火，可叔叔偌大的家产，杜若自己全部的心血，都等着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林黛玉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要背负这些，多几个孩子，到时候也多谢选择不是。 听着杜若的话，聪颖的她自然明白他是为自己着想，没有急着反驳，林黛玉安抚地说道：“我都听你的。”如今第一个孩子都还未生呢，说再多都没用。 轻柔地放下林黛玉的腿，将她搂入怀里，手轻轻的帮着抚摸肚子。规律的抚摸能帮助孩子做些运动，而且也有助于他养成好习惯，牛般跟杜若说过，不能太激动，否则孩子动过头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准爸爸杜若谨遵医嘱，从来都是晚上按摩完之后陪着孩子做操的。 在饶了两圈，跟孩子玩了一会儿之后，便将林黛玉扶着躺在床上，在她的腰上垫了好几个软枕，“玉儿，你先睡，我就在那边处理些事儿。” 其实杜若每日的事儿还真的不少，到底他身上担了个皇商的名头，该做的还是要做好的。再加上如今他不在南边坐镇，很多事情都是通过书信往来，他要及时处理才行，免得造成损失。 林黛玉躺在床上也可以透过纱幔看着在灯下奋斗的杜若，抚摸着自己的肚皮，轻声跟自己的孩子说道：“看你爹爹多勤奋，都是为了你，宝贝，日后你定要乖乖地，听你爹爹的话呢！” 自从牛般诊出孩子的性别，这个小男孩就备受期待，林黛玉研究过各种育儿书籍，在没有科学仪器的古代，胎教也已经初步萌发。林黛玉坚信，孩子是听得到自己的话的，所以每日都愿意跟孩子说说心里话，教导一些道理。 每每看到她郑重其事地抚着自己的肚子，一本正经地讲道理时，大家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边杜若正在忙着处理公务，那边林沐也是奋斗在案牍前，对着大批量的公文发呆。他严重觉得欠缺人手，自林黛玉有孕以来，南边再没去过，杜若撒手不管，可不就得交回到林沐的手上。可他已经在朝廷任职，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的，家里头少了林黛玉，红袖她们几个忙着的事情也就多了，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处理这些额外的事情。 为了能够让南边的产业顺利运作，林沐只得在金陵城的体系中抽人过去，可是看了好些时候，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林沐叹了口气，提笔在纸上开始写信。上回他跟着红袖回了一次老家，将银鹰的许多老人都带了回去，留给红喜，以防再出乱子。经过这三年的培养，又有一批管事出炉能够承担一些事务。林沐准备将秦闫手头上的三分之一抽调到南边去，只是还需要跟他商议才是。 任谁培养了这么长时间的好手，以为可以卸下一些时，被打破幻想，都会不高兴，尤其是秦闫。 可林沐实在是没有办法。 这件事之后，他也开始兴起了推行自己的教育模式的兴致，从前用在银鹰内部的这一套培养人的仿佛，说不定能够推广开来，或许能够让他有更多的人能用。 当然了，秦慕雪也层级给过建议，说是让林沐直接在相熟的世家旁系中找一些资质不错的培养起来，会更便捷。只是银鹰是林沐的后盾，他并不愿意让金陵城的势力渗透进去，迟迟没有答应。 如今看着，林沐觉得，秦慕雪的法子似乎也是可行的。求贤若渴的时候，真的有些“饥不择食”了。林沐正好就这个问题跟秦闫好好商议一番，给正在幽州处理事务的秦闫去了信，说明这些问题，并且请教解决方法。 秦闫是出了名的鬼点子多，这件事林沐算是交给他了，写了信便算完事儿。 将书案收拾了一下之后，林沐便往红袖的院子去了。最近红袖热情洋溢的，有时候林沐都有些招架不住，正好前两日跟着皇帝陛下去围猎，躲了两日，如今回来了，他还是要去例行“交公粮”的。 站在红袖的院门前，迟迟踏不出那一步，林沐实在是有些心累，自己竟然也有这一日！ 其实倒也不是不乐意与夫人温存，只是前些日子牛般在红袖面前说漏了嘴，道林沐的身子十分健康，并没有大问题。而红袖又问清楚自己的身子也已经没问题，忽然就觉着还有希望，硬是找了不知道多少偏方，将林沐折腾得够呛。 可林沐是知道自己的身子，没孩子就是没孩子，可红袖不信，想到红袖先前的百般哀求，林沐叹了口气，以壮士扼腕的姿态，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正文 55.江淮地带 春去秋来，转眼一年就过去了，自从林黛玉顺利诞下一名男婴，林家也就有了下一代继承人。是的，杜若妥协了，将孩子从了林姓。 那日，从林黛玉发动到她生产，整整四个时辰，历经艰辛才将他生下来。抱着孩子的那一刻，杜若甚至流下了泪水，看着屋外跟自己一样激动的好兄弟，想到他已经年近不惑，却膝下荒凉，杜若心软了。那一刻，他从林沐的眼中看到的，不仅仅是欣慰，还有更多东西，他无法言明，却看懂了。 或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林家与杜家倒更像是一家人。 林黛玉没有反对，对她而言，孩子姓林姓杜，暂时来说不重要，毕竟，她不会只有这一个孩子。更何况，孩子虽然从了林姓，可是仍然养在她跟杜若身边，又有什么区别呢。 等三个月过去，孩子长结实，她也算是养回来了，林沐便带着她跟杜若往姑苏去了。孩子要上族谱，可不得回去祭祖。刚好也是叫杜若回去处理南边的事务，缓了这大半年的时间，再不去看看，恐怕得出乱子了。 船上，林黛玉笑着看叔叔被圆圆折腾得手足无措，跟婶婶说着闲话。因着孩子出生时较其他孩子要大很多，肚子圆滚滚的，林黛玉随口就给起了个小名圆圆。至于孩子的大名，由林沐请动钦天监的先生择了好些字，最后定下来为：琥。 至此，我们的圆圆小朋友的大名林琥新鲜出炉。 阳春三月，湖面上碧波荡漾，他们坐在甲板上欣赏着这湖光水色，心情舒畅。林沐抱着不断挣扎的圆圆，一边还要给他按摩，还未曾一刻钟，便有些出汗了。 当孩子被乳母抱回去的时候，他很夸张地大大松了口气，“总算是好了，这小祖宗真是难伺候！”要不是林沐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大家都要被他骗了呢。倒是红袖，看着林沐的样子，若有所思。 这一次说是回乡祭祖，更重要的是，林沐被圣上钦点为江淮两处巡抚，他也是来这儿走马上任的。这个机会当然不是皇帝陛下愿意给，而是林沐自己筹谋争取，多方博弈下才有的结果。在承诺会让江淮地区的税收增值一倍之后，几位大佬还是折服于林沐搂钱的神诡手段，同意了下来。 这一来嘛，林沐的重心南移，跟朝堂重臣日益加剧的矛盾能够得到缓冲，渐渐化解。二来，林沐更愿意让孩子在南边长大，金陵城虽繁华，可是权力太诱人，在那种环境下成长的孩子，难免会有所欠缺，他更愿意林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慢慢长大。 杜若手头上绝大多数的产业都在南边，而且自从他二十岁之后，便一直在南方活动，对这里比对金陵城有感情多了。算起来，林家也是地地道道的南人，重回江淮一带，大家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倒是林黛玉，与穆念潼等人恋恋不舍，聚了好几次才算是勉强安慰了彼此的伤情。闺蜜难得，尤其是这种不计较家世背景又没有利益交割的，彼此都很珍惜。 “玉儿，你似乎也就跟杜若来过一次吧？”看着渐渐变绿的景色，南方特有的风景呈现在大家面前，目前已入南境，红袖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跟林黛玉闲聊着。当年嫁给杜若后，林黛玉与他商议过，每半年要回南境住半年，可惜嫁给杜若将近四年了，中间两人就回来过一次。 不是她不愿意回来，而是机缘巧合下，总是错过，“是啊，想来也有些对不起夫君，他挺喜欢这儿的。”林黛玉点了点头，拢了拢孩子的衣帽，见起风了，而孩子已然睡着，便着乳母将他抱回屋里去。 看着这样的林黛玉，红袖在边上忍不住感慨，“玉儿也会照顾人了，果然，当了母亲就是不一样呢。”这样的调侃从孩子降生之后便时常有，林黛玉从一开始的羞涩到介接受，到如今，还能驳回几句呢。 “婶婶就会笑话我，”她也说不出让红袖自己当了母亲就会明白的话，知道孩子是他们的心结，也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说起来还得让婶婶请两个裁缝，这南边时兴的花裙总得做两身，如若不然，等叔叔到了任上，婶婶们应酬起来怕是不方便呢。” 这一次随着大部队会姑苏的，也就是红袖与龙阙，另外两人继续留在金陵。秦慕雪原本也想跟着来，但是她的仇人在京城即将落马，而且找到她弟弟的人又联系她了，为着这些私事，只能落后一步，等处理完了再来。 张素英从来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人，更何况，她与林沐之间也没多少深情，对比之下，还是她手头上的生意更重要呢。好在林家也需要一个人镇守大本营，这不，就将张素英留下了。不过，一点都没有被孤立的感觉，张素英反倒是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不大愿意应酬家里人，也不愿意迎合别人，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更适合她。 等家里剩下她跟秦慕雪，就算是彻底自由了。张素英有好几日都宿在了城里没回家，这样简单的放松让她觉得尤其难得。 红袖跟着一块儿赴任，任务自然也是很繁重的，这回没了几个得力助手，她自己要撑起整个摊子，可不得花多些心思。听着林黛玉的建议，也附和似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我自然知道，裁缝早就找好了，按着大家的尺寸做了好几身呢。除了衣服，还有首饰摆件之类的，总之啊，应有尽有就对了。” 不是第一次张罗这些事情的红袖，经验丰富，早就安排好了。 “还是婶婶最周到！”林黛玉忍不住感慨，叔叔能有这几位贤内助，真真是有福气呢。想到杜若跟自己八卦的，叔叔与各位婶婶之间的各种纠葛，林黛玉也是感慨万分，大约也就是叔叔这样英姿飒爽的真英雄，才能引得凤凰来栖，然后鸾凤和鸣吧。 “不止这些，所幸当时跟族长的媳妇保持了联系，她跟我引荐了一位夫人，到时候请她过府给我们讲讲这南边的风俗习惯，倒也不至于让我们闹笑话。”入乡随俗这个道理，红袖领悟得很彻底，对此也多有安排。“你叔叔此番上任，只怕呆的时间会很长，你与杜若若是要再往南，孩子必须留下来陪着我们。” 红袖郑重其事地说道，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从江淮再往南，多被瘴气笼罩，孩子体弱，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带着一块儿去的。 林黛玉知道他们的担忧，点了点头，“自该如此，婶婶放心，我与夫君有计较，不会乱来的。”说起来他们也不小了，思虑周全也是应该的。 从嫁人至今，林黛玉已经成功从一位少女蜕变成少妇，成长不少呢。 这边两人继续讲着南边的事儿，那边林沐也跟杜若钓着鱼闲聊。其实林沐外出为官，除了自己的一点点私心，不愿意跟侄孙子离得太远之外，更重要的是，朝堂风声日紧。 皇帝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少有反抽，国家也得以休养生息，慢慢恢复着。只是这两年来，不知道是被谁刺激到了，整个朝堂的风气变化极大，从原来的讲究实用慢慢变得奢靡成风。林沐觉得，再这样下去，只怕皇帝陛下有一日终究忍不住了，还得再血洗一次官员。他作为内阁的一员，被波及的可能性极大，所以为了躲开这些，可不得谋求外放。 说实话，外放对于一个已经爬入内阁的人是极其不划算的，谁知道你会不会外放一辈子，再不得进入金陵城的权力圈子。可林沐却觉得松了口气，可能他原本也不大适合这样的朝堂吧。 杜若多少知道一些，在他看来，这种政治上的勾心斗角，阴暗奸险尤其不适合他这种光明磊落（脑袋一根筋）的人，所以从未想过去趟这趟浑水。 “你将秦闫留在京城，还为他选官，该不会是真的想退了吧？”杜若知道，林沐当初会回来，不过是想试试这权力的滋味，顺带找一找林家人罢了。如今两个都尝试过了，林沐似乎就有些乏味了，从他这两年的表现可以明显地看出来，林沐觉得无趣了。 当然，林琥的出生带给了他一些不同，所以他才愿意到这儿来。 “非也，迟早还得回去的。”林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是而非地说道。 这样假讪的作态，让杜若暗暗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行，您高兴就好。”反正林沐如今是长辈，杜若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话，乖乖听指挥就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鄙视，于是乎，各自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鱼竿上，暗暗卡诗较劲。到底杜若的功力不够林沐深厚，在鱼上钩时屡屡被打扰，有那么一瞬间，杜若真的很想将边上这人掐死！ 正文 56.安顿之后 “这儿真不错！”红袖让人去安置行李, 自己带着林黛玉跟圆圆开始逛园子。这个上一任江淮巡抚留下来的官邸，占地面积很广, 亭台楼阁, 美轮美奂, 置身其中，只觉得如同在仙境一般。 林沐上任，刚到了江淮的地界, 就被来迎接的官差们接走了，公事要紧，林沐也只能跟着先行一步。而红袖觉得不着急，便带着林黛玉跟孩子慢慢在后头跟着, 倒是悠哉。 杜若将人护送到了官邸后便不再跟着，其实他身上也有事儿在身，拖不得, 却不放心林黛玉，只得将人送到了，安置好之后转身又往南境出发。而林黛玉被红袖在官邸休整一番，要等她缓过来了再往去跟杜若汇合。 没了男人，女人们更自在些，红袖在管家的带领下, 叫上林黛玉, 将这宅院里里外外了解了个遍, 很快就有了腹稿。“到时候将这个院子留给暮雪妹妹, 那边的给龙儿, 再拨一个放着，指不定到时候素英妹妹也会过来住几日。梅园的风景好，离正院不远，这个给玉儿留着，这边适合做客房，这边可以安排一些歌姬……”她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安排道，边上的管家听着她的话略做记录，等着回头一一安顿。 林黛玉在后头跟着，听着红袖的安排，忍不住心生感慨，其实从前她从未细思，婶婶们与叔叔的相处模式有多奇怪，只看着红袖婶婶如今的做法，已经叹服。若是她日后也面临这样的境地，自己绝对做不到像红袖这般，妥善安排好丈夫的妾侍，心平气和，不生一丝不忿。 “怎么？觉得我安排得不妥？”红袖有些奇怪地看着正在发呆的林黛玉，笑着说道。 其实林黛玉眼中的怜悯如此明显，红袖又怎么会看不清楚。只是路是自己选的，当初林沐娶那几位也是自己点头的，这会儿又何必做恶人呢。红袖心里清楚，在林沐眼中，世间的一切都难让他留情，哪怕是林黛玉，也不过是仗着有几分血缘关系多照顾一些罢了。 可是自己就是一头扎进去了，如何又能劝得了自己的心呢。 红袖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也是得到了林沐的一份心，因着夫妻的情分在，他多有照顾，愿意跟自己好好过日子，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不是。就这样想着想着，自我安慰着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慢慢地也看开了。 旁人只能看到表面，实际上，日子过得如何，还是只有自己知道呢。苦辣酸甜，只要自己愿意，旁人能说些什么，又能说的了什么呢。 林黛玉也明白婶婶不欲多说，只得转移话题，“婶婶，也不必单独给我安排个这么好的院子，我与圆圆不过是小住一段时日，不日便要南下，怎么好占了梅园呢。”她看着纸上标注给自己的那座院子，看着似乎比红袖自己的还要大上许多，忍不住就给推了。“这院子这样好，我们住着也不合适啊。” 她已经是出嫁女了，红袖这样的安排，家里人当然是不介意，也不会多话。可林沐是来上任的，总会有交际江淮各地官员夫人的时候，到时候恐怕会有很多闲言碎语传出来，哪怕婶婶不介意，她也不愿意给婶婶添烦恼。 “这有什么，就算不顾着你，也得顾着我们圆圆不是。”红袖可不管这么多，直接截了林黛玉的话头，“你叔叔定也是乐意的，他可喜欢圆圆了，你就别推了。”林琥这孩子姓了林，勉强算是自己的孙儿辈，虽然还未有孩子就有孙子听起来有些怪，可红袖还是很欢喜的，喜当奶奶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再说了，这家里做主的可是林沐，旁人的闲话，红袖觉得自己也顾不来这么多。 见红袖坚持，林黛玉也不好再拒绝，只好点头应下。两人逛了一会儿，回头一看，就见乳母辛苦的抱着孩子跟着，而圆圆已经很累了，在乳母怀里睡着好久了。 “起风了，让人带孩子去安置吧。”红袖给圆圆拢了拢头巾，让管家安排人带孩子去院子里安置。“玉儿，你也去陪着吧，他可离不得你。”跟着圆圆在一起呆了这段时日，红袖对他的习性已经非常了解，知道他睡觉时定是要有人陪着的，而醒来一定要见到林黛玉。再则，她见林黛玉也有些累了，就直接赶人去休息。 初来乍到，红袖的事儿还很多呢，这会儿可休息不得。 林黛玉见她精神充沛，不像是强撑着，也不多话，带着孩子跟在管家的身后去安置了。自从她生完孩子之后，身子骨一直不见好，稍微劳累一些便有些受不了，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只恨不得躺在床上待上一整天。 有些愧疚的跟红袖道了声，便带着孩子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而送走了林黛玉之后，红袖也投身自己的伟大事业当中，将家里的人拢过来重新安排。之前管家先行一步来这儿布置，带来的人跟他们这一次来带的人混在一起，红袖简单分配了任务之后，就让大家动起来。 管家以及两位管事留了下来，跟红袖商议宴客的事情，初来乍到，林沐虽然已经上任，可她还是要例行请一请这儿的官员夫人们，联络感情不止，也有互通消息的意思。 不只是红袖需要这些地方官员的夫人给自己消息，她们也需要红袖指点一番金陵城的情况。好歹这几年也是历练出来了，没等红袖安排，管家已经将该准备的事情报了一遍，大抵没什么问题，只等红袖小小修正，便定了下来。 好不容易将事情都一一安排好，红袖才松了口气，那边林沐便赶回来了。 这会儿太阳西下，傍晚时分，可不是该归家了。笑着迎了上去，伺候林沐换了衣裳，红袖问道：“老爷，官邸的事儿都安排好了？”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可林沐却像是突然来了兴致，跟她讲了起来。“今日见了几位大人，都是难得的好官，只盼着能言行一致吧。”他感叹道：“说到底，地方官还是比金陵城的要好很多，没那么多心眼，应付起来也容易些。今日还未曾详谈，可我已经让人着手搜集资料了，只怕皇帝陛下说的都是真的，江南的盐务的确是该严整了。” 其实林沐很久之前就留意过这个问题，从调查哥哥的死亡原因开始发现的苗头，后来秦慕雪着手向她的仇家下手时，林沐也留意到其中的牵扯，这会儿切身到了江淮，也看出了不少东西来。要处理这个事儿，怕是不容易呢，哪怕银鹰的人手充足，哪怕，皇帝陛下给他下了密旨。 想到或许有可能是枉死的哥哥，林沐还是来了，既然来了，自然是得好好调查一番。这会儿他也不着急，为官一任，大约是三年的任期，他的时间非常充裕呢。 更何况，这会儿他有更重要的事儿。 “玉儿呢，怎么不见她？”林沐询问道，这会儿该是用晚饭的时间呢，怎么自己可爱的外孙儿居然不在。 这样说也是没错的，林琥入了林家的族谱，可不是就算是他的孙儿了。外字嘛，直接忽略也是可以的。 红袖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明白夫君心心念念就是圆圆这个小家伙，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在船上呆了这么久，玉儿也累坏了，我让她回去歇息了，您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就知道念叨着玉儿。”哪怕嘴里满是抱怨，可红袖还是让人去请。 “我总说夫人是最好的！”林沐搂着红袖的腰，笑着给她灌迷汤，“夫人喜欢老街的烧饼，这江淮地界上就有两家分店，十分不错呢，我明日就让人去买！”可不是开玩笑，当初回姑苏时红袖便爱上了这一口，日日都差人去买。这会儿好不容易又回来了，可不是如愿了，林沐那这个来贿赂她最合适不过。 红袖心里满意，嘴上还是嗔道：“算你有良心，没忘了这事儿。”别说，她还真的是挺想念那酥脆酥脆的烧饼的。 林沐将她扶着到了塌上安置下来，“今日辛苦夫人了，若是做不完不要勉强自己，慢慢来，总归会好的。”他看着桌上的账本请帖，心里清楚这些都是什么，对红袖安抚道。其实林沐对自己夫人的要求不高，开心就好，只不过他娶的这几位都异常贤惠，倒叫他十分惊喜，有时候反倒要劝着不要太过用力。 “也没多少事儿，都是有章可循的。”红袖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让立芽过来收走它们，自己给林沐倒了茶，“这是今年新上来的茶，尝尝。” 两人还未曾来得及说上几句，那边林黛玉就赶过来了。梅园就在红袖的桐花院隔壁，要不是因着圆圆还要收拾一下，只怕来得更快。给叔叔请安之后，一家人便移步偏厅，准备用晚饭。 正文 57.相处之道 孩子就像是吹气一样的长大, 而林黛玉与杜若, 却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南境的蛮人多, 林深树茂, 道路都难找, 要在这种地方做生意, 最根本的就是基础建设。杜若依仗银鹰的力量, 发展了自己的势力, 也开拓了两条商道，海上的这条维护起来明显更容易一些, 所以投注的精力也就少一些。可没想到, 出事的却正好是水路。 熟练的船工一向都十分受欢迎, 杜若手底下有许多从银鹰训练出来的人，分成几批, 看管不同的船只。林沐的船厂出品的船自然也是非凡，除了结实高大外，还附带许多武器，按说，有了这些条件，再加上熟悉海域图的人带路，怎么也不会有问题，可偏偏还是出了问题, 而且是大问题。 运载南境木材的船只被劫, 整艘船的贵重木材全部没了不止, 连船上的人也没保住。 这么大的事情, 管事儿的自然不敢隐瞒，赶紧报到杜若处，他正好前脚刚到，后脚就接到这个噩耗。 彻查过后才发现，极有可能是人祸。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洗开始了，除了杜若手底下的人，还牵扯到部分银鹰的老人，事情愈演愈烈。 作为主事人，杜若身上的担子很重很重。他不仅仅要了解彻查事件，要处理内部的叛徒，要安抚船工的家人，还要为日后防止这种问题出现而想办法多加防范。一时间，竟然连林黛玉也顾不上了。 而在清查的过程中，还有部分余孽作乱，于是乎，杜若开始了长达四个多月的清查工作。也正是因为这些，他不愿意让林黛玉到南境去，生怕她会被波及到。 圆圆小朋友也忙得很，自从林沐上任后，特意挑了个良辰吉日，休息几日，带着孩子回了趟老家，给圆圆小朋友上族谱。然后，正式成为鹰王传人的他，才几个月大，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各式应酬。 红袖带着养得圆润可爱的圆圆小朋友拜见了林家的许多长辈，而且还频繁带他出席江淮一带官员夫人的聚会，成功打进江淮一带人们的心中，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一般孩子长到了这个时候，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圆圆小朋友不乐意讲话，可是却乐意走路，从能翻身，能爬，到能坐着，站着，走路，跑步，林黛玉有时候看着都觉着神奇。圆圆小朋友还仅仅是十个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看得出未来的英姿了。 而这个期间，更重要的是，圆圆小朋友长牙了！ 终于告别了吃迷糊糊的年代，长牙之后，他的食谱扩张了很多很多，每天吃饭时间，绝对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在牛般的建议下，从六个月大就开始添辅食的圆圆小朋友，身子十分康健，四肢颀长，剃成桃子样的头发也十分可爱。难得的是，他在偶然的机会下，也向大家展示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小小年纪就聪明伶俐，已经能喊爹娘了。 也正是因为养着圆圆，林黛玉才勉强算是疏解了心中的抑郁，不至于沦为怨妇。 哪怕她跟杜若几乎是一日照着三餐通信，可是心中的思念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喷薄而出了。可林黛玉每一次提及要到南境去陪他，总会被拒绝，甚至连叔叔林沐也是不同意的……久而久之，林黛玉也只能偃旗息鼓，歇了这份心思。 “圆圆，你说你爹会不会已经忘了我们了。”正在给林琥洗澡的林黛玉，看着儿子与夫君相似的眉眼，忍不住问到，“怕是你也忘了你爹吧。”看着孩子自顾自地玩水，林黛玉忍不住心伤了好一会儿。 哪怕她知道儿子并不会给自己回应，还是习惯性地自言自语起来。当然了，林黛玉这是选择性地忽略了刚刚才让人送出去的信件，已经那边送来的，还未来的及开封的，杜若的来信。 圆圆自然是不懂的，他只顾着自己潇洒，水温恰当，屋内也暖，再加上亲水，圆圆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时不时还给他娘来一点。小手一招，一大捧水就往林黛玉身上招呼过去。要是平日里，林黛玉早就怒了，这会儿也顾不上生气，只是拉着儿子抱怨他老子。 说起来这还真的是她与杜若第一次分离，相思的滋味啊，也算是一次性尝了个够。从前林黛玉只觉得自己与杜若是心意相通，可这会儿她还是觉着，夫君长久不见，竟然有一丝丝的陌生感。 她时常跟杜若来信，可信件的内容已经从一开始的倾诉相思之情，到撒娇抱怨以及耍赖皮。如今，只是简单讲述儿子的情况，再问问他的现状罢了。 很难说为何会有这样的改变，即使林黛玉的心中已经意识到这样的变化，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或者说，如何挽救。 明明知道夫君忙的是正事，自己应该要大度，要体贴，要明白他的难处，可是林黛玉的心还是难以抑制地，想要埋怨杜若。长时间的分离对夫妻关系绝对是个巨大的伤害，这一点，不仅仅是林黛玉意识到，杜若当然也明白，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种两地分离。 这边林黛玉正忙着哄儿子起身穿衣，那边林沐也在跟红袖谈及侄女与杜若的事情。 眨眼林沐就来了大半年了，事情多，时间自然过得快。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是中秋在即。一想到杜若还在南境，而林黛玉带着孩子住在家里，两人之间的来往频度他也是清楚，可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从前林沐出海的时候，也常常一去就是两三个月，那时候红袖自然也是留在家里看守大本营的。看着侄女的变化，林沐就想到红袖，也明白了妻子最近的焦躁。 其实论起来，对林黛玉最上心的反倒不是林沐，而是红袖。这几年的相处，两人培养了很深很深的情谊，这份红袖出于对丈夫的爱意而踏出第一步，林黛玉感念叔叔婶婶的关怀而踏出的第二步，成功走出了一条坚实的路。 “我想着让人送玉儿到南境去住些时候，前几日杜若给我来信，说是那边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他是想等安排好南境的事情赶过来的，不过我觉得还是让玉儿过去会好一些。”林沐跟红袖商量道，最近杜若的工作量有多大他是清楚的，为了防止好朋友兼侄女婿猝死，他觉得还是让林黛玉去一趟会比较合适。 红袖当然也同意，见林沐说起这个事情，她也有些感慨，“我前几日也跟玉儿聊到这件事，她与杜若实在是分开有点儿久了，在这样下去，怕是对两人之间的感情不利呢。” 虽然林黛玉与杜若已经成亲四年多了，可毕竟还是年轻夫妻，红袖明白这种感觉，她并不想让林黛玉也经历一次。如果林沐不提及这件事，等中秋过了，她也是准备开口的。 “我也明白，但是先前是真的不合适。”林沐自然也希望侄女的婚姻和美，如果可以，他也不乐见他们分开，“好在这一次是妥善处理了，揪出了几个蛀虫，清理一遍之后，虽然元气大伤，可也好过日后再爆发开来。”长痛不如短痛，林沐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对他而言，及时斩断这些纷乱的关系是很有必要的，更何况，有些地方已经烂透了。 红袖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任何言论，那几位的情况她也听说了，若是不看还不知道，自家老爹好想也隐隐灼灼牵扯其中。哪怕林沐愿意给他脸面，留下不发，可是这些人也是留不得的。 点了点头之后，红袖便跟林沐笑道：“这件事我还是要去跟玉儿说一声，她怕是一直挂念着呢。” “我也会给杜若去信的，叫玉儿放心，此行的一切我都会好好安排。”林沐说完，也不管着急去跟林黛玉聊天的妻子，自顾自地拿起公文继续批复。已经成了江淮巡抚，他要做的事情多了很多，银鹰的大部分产业都移交给秦闫处理，如今秦闫也是难□□，倒是林沐，被这些公务压着，好长时间都未曾放过假了。 他暗暗盘算着，等林黛玉出发之后，他也想带妻子和圆圆一起去郊游一番。秋日里，最适合的就是拿着桌布到树林里去看风景了。从前他在德国留学的时候，春天和秋天都会有同学相邀一起到湖畔游玩。有时候仅仅是两块三明治，一杯牛奶，一本书，就能待一个下午。 林沐想到圆圆如今正是好动的时候，出去见见外头开阔的天空，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应该会是件不错的事情呢。 而到了梅园的红袖，看着林黛玉被圆圆撒了一身的水，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正文 58.久别重逢 “你叔叔的意思是让你过几日就出发到南境去，杜若那边的事儿已经过去了, 只是他应该很忙, 赶不过来。”红袖看着林黛玉忙慌慌的给孩子换衣服, 忍不住上前去搭把手, “你去了也别跟他着急上火，说到底，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有时候，情非得已更让人伤心, 尤其是这种没办法发泄出来的委屈。 说到底，如果现实情况真的是杜若理亏的话，林黛玉还能理直气壮地发脾气, 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他。可如今这种状况, 这种情非得已，这种他也不想的, 让她非但不能发脾气, 反倒是要谅解。而不断地谅解，却将心中最真实的感受都压制在心里了。 红袖的话刚落下, 林黛玉手上的东西啪就掉在了地上。猛地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在抱怨杜若一直不回来的她, 这会儿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本来应该高兴的，却莫名的有股气憋在心里。 见林黛玉的脸色不大对，红袖叹了口气, 让乳母将孩子抱下去, 拉着林黛玉的手, 准备跟她好好说说，“我知道你心里头憋着气，可说到底，终归不怪他。夫妻之间，若是有了龃龉，应该要说清楚。你若是心里怪他，也该和他说的。”憋着憋着，就成了结子，怕是难打开了。 作为过来人，红袖自然也体会过这样的感受，更重要的是，如今林黛玉与杜若两人之间并没有隔着别人，不像她当时，别说秦慕雪，就是龙阙，都有些应付不来呢。 “也不是，婶婶，我就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没在一起，一开始浓烈到极致的相思之情，如今已经成了习惯，习惯着习惯着，竟然让她开始对相见有了胆怯。她甚至不知道到了南境之后，该跟杜若说些什么。 红袖噗嗤一声笑了，“你这孩子，傻气极了。”她揉了揉黛玉的手，哪怕她如今也成人母，骨子里却还是个孩子样，“夫妻之间，何须害怕，哪怕你做得不对，他也会承受住的。” 其实红袖有时候感慨颇深，杜若能跟林沐这样好，自然是因为两人性情相近，臭味相投。而在对待妻子的态度上，两人也是如出一辙，只除了一点，杜若没那么多机会去遇到那些红颜知己罢了。 林黛玉也知道自己刚刚一定傻极了，“婶婶别笑话我了，等我去了，圆圆就搬到您院子里住吧，我可不带他。”南边的环境与江淮一带大有不同，林黛玉可不敢带着儿子去冒险。更何况，婶婶眼馋了许久，将圆圆交给她，也算是圆了她的一个念想。 两人对视而笑，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 再次启程时，天气已经转凉，林黛玉在船上看着两岸的风景变化，树木从黄变绿，心情也慢慢变好。 而这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还是叫她想起了杜若来，自两人成婚以来，多少甜蜜的回忆充斥在她的心间。上一次他们一起来的时候，也正好是眼下这个季节，林黛玉看了看身边空荡荡的椅子，心里忍不住开始想念他。 叹了口气，在心荷的帮助下，拿起书来继续看。 “你们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呆着就好了。”林黛玉让站着的人都下去，自己一个人拿起杜若给她寄的，关于南境的游记，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这船上读书的习惯还真是这些年才培养起来的，自家的船多，时常有机会出游，也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当然，读书的时间过得极快，就在林黛玉再次抬头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低着而有些酸软的肩颈。她转身上了甲板散步，想给自己换换心情。 等香芷兴高采烈地提醒她，林黛玉才看到远处有只大船在渐渐靠近，那熟悉的旗帜，让她一时之间呆愣住，不知作何反应。而船头伫立着的人影，那颀长的身子，那熟悉的轮廓，让她霎时之间，眼泪翻涌。 原本还一直停留在心间的那一点点的不开心也尽数消散。 很快，两船靠近，林黛玉看着杜若换到小船，再上来，守在出入口等着他，等他走近，猛地扑到他怀里。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世俗礼仪，顾不上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只想靠近他。很难说清是什么感受，像是久旱逢甘霖，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贴着他不愿意放开。 杜若的眼中还有泪水，相拥的那一刻，似乎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恨不得将怀里的人儿揉进自己的骨肉里。“玉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多少话语都无法表达他心中的愧疚，有时候，太多的无可奈何，他多想能够和她一起，时时刻刻在一起。 跟在杜若身边的小厮也是懂事儿的，见状，赶忙带着人走了，将空间留给这久别重逢的夫妻俩。 好一会儿之后，林黛玉才算是收拾好心情，“好啦，放开啦。”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了推杜若，挣开他的束缚，看着空无一人静悄悄的位置，脸都红透了。“都怪你，这下可好，又要让她们笑话很久了。” 从前也是如此，如胶似漆的两人常常不分场合地恩爱，叫林黛玉身边的人好是欣慰，几个人跟林黛玉熟悉了，也不见外，时不时拿这事儿调侃自家主子。更甚者，那些经典桥段，还会学着跟红袖说，让林黛玉又是羞又是恼。 “怕甚，她们是替我俩开心，再说了，我们都多少日未见了。”说着说着，杜若的手就往林黛玉的腰间探去，将人搂进怀里，整个脸埋进她的肩颈处，深深嗅了一口，“好香，许久都未曾闻到这么香的味道了。” 林黛玉忍不住有些瑟缩，用手推开他毛茸茸的脑袋，“呀，你别这样，好痒啊。”两人成婚也挺长时间了，这个很有暗示性的动作让林黛玉忍不住颤栗，好久未曾亲近了，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推了推他，“还是先沐浴更衣吧，你这风尘仆仆的，身上都有味儿了。” 也不是不知事儿，只是两人在屋里再待下去，只怕明日她都不敢出房门了。更何况，这船上的隔音效果不大好，稍有动静，大家都一清二楚。 “正好啊，我俩一块儿洗。”杜若紧紧地钳住她的腰，半点都不肯松开，“是你叫水还是我叫，嗯？！” 扬长的尾音让林黛玉有些羞恼，靠在自己耳边的他说话时气息都喷在她敏感的耳蜗里，让林黛玉双腿发软，手上推搡的力度减弱，话里略带颤巍，“你，你叫吧……”说完，将脸埋进杜若的怀里，拒绝承认自己的乐意。杜若闷闷的笑声叫贴在他胸膛的林黛玉羞极，忍不住捶了捶他的胸口。 等小厮们放好了水，杜若便让人退下，自己抱着林黛玉往浴室去了。夫妻敦伦，过程中的甜甜蜜蜜，不足为外人道矣。 守在门口的心荷与杜若身边跟着的双寿听着里头暧昧的声响，忍不住红了脸，对视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交换了一个彼此都知道的眼神，便一脸正经地红着脸站着。 等他们收拾好出来，浴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林黛玉与杜若靠在一起吃饭，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林黛玉就被杜若塞了好几口饭菜，她坐在杜若怀里，只顾得上吃饭，时不时还得扯开他乱动的手，忙极了。一边吃饭，杜若还一边拉着他闲聊，扯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圆圆可听话？”杜若又给她喂了一口饭，这会儿倒是想起自己的儿子来了，“我看你寄过来的画册，倒是长大了不少呢。” 林黛玉先前让西洋画师给圆圆画了画像，那些油画活灵活现的展示了他儿子的英姿，杜若收到这一大本画册时，心花怒放。 一定程度上说，这本画册纾解了他对孩子的思念之情。 “还行，他跟婶婶感情好，叫她带一段时间也不错。”虽然林黛玉自己有些舍不得，可不得不说，红袖有时候可比她要细心多了。更何况，她也愿意让婶婶多亲近一些孩子，培养感情，算是替自己尽孝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可不得努力，加油生多几个！”说罢，吃得差不多的杜若，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夫人，为夫还饿着呢，不如，我们继续？！”刚刚在浴室并不是十分尽兴，难得相聚，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火力，若是不能纾解，怕是于身体有碍。 久别重逢，林黛玉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想到，日后定不能再如此，来多这么几次，怕是她得没命。 正文 59.美好时光 “玉儿, 你看，那里就是新建起来的码头了！”杜若站在船头, 指着不远处崭新的码头跟林黛玉说道，这个码头是他筹资建造的, 如今熙熙攘攘, 来往的船只不少，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呢。 要说林黛玉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上回她来的时候已经初见雏形，现在倒是成了规模了，看着挺不错的样子。从前这里也有个码头, 只是规格不大，杜若名下的船只都是银鹰出产的大船，小码头已经容纳不下。 杜若拉着她往船下走，林黛玉难得没有带帷帽，兴致勃勃地逛着。新开的码头人气很旺, 平坦的青石板铺地, 两边是栽好的绿树，已经成荫，即使是秋日，天气仍然炎热, 树木葱葱郁郁, 不见泛黄。 路两边满满都是小贩, 瓜果蔬菜, 首饰布料, 样样都有。时不时还会看到各种手工艺者，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捏面人的摊子。 林黛玉站着看了好一会儿，那老人家的手巧极了，手指灵动的翻腾着，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在他的手下产生。许是因为林黛玉一直站着，那位老人家还照着她的样子做了一个。拿着这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人儿，林黛玉难得生出了几分雀跃，谢过老人家后，扬着笑脸跟杜若显摆：“看，跟我很像吧！” 不等杜若吩咐，双寿已经很有眼色地，自觉上前去，给老人家递上几粒银珠子当酬劳。 杜若点了点头，“老人家手艺很好，这个面人也很像你！”他知道林黛玉少见这些街头小巷的新鲜玩意儿，特意带着她往热闹的地方带。“那边还有，走，带你去看看。”他也少见地有了年少时的兴致，拉着妻子一路逛一路介绍。 等人走出去很远，老人家才掏出刚刚的几颗银豆子，颤巍巍的手有些紧张地捏了捏，竟是实心的。 边上卖香囊的小贩偷偷凑过来，“福伯，您运气可好了，那位可是这个。”他举起大拇指，比了比，“您的那个小面人儿能的这几颗银豆子，也算是值得。”说罢，很是羡慕地看着福伯，这几个银豆子，可比他在这儿摆上十天半个月摊儿了。 一听说是那位，福伯因为有些激动，“那可好，收起来给我儿媳妇留着，也借个好意头！”说完，将银豆子郑重其事地放入口袋里，继续应付摊前集聚的人。 小贩叹了口气，继续守着自己面前的摊子。要不是因着这码头新建之后，福伯初次来，这生意绝对没这么好。他羡慕不来，自己没这手艺，能将香囊卖好就十分不错了！ 夫妻两人兴致勃勃地逛着，双寿与香芷跟在后头，有些无奈对视一眼，看着两个主子像乡下的土包子一样，买了好些个东西。最后，双寿的手里都堆满了东西，而林黛玉却还不舍得走。最后，杜若将她带到了一家酒楼。 进入包间之后，林黛玉就发现，这房间的布置跟自己的喜好十分贴合，尤其是这桌椅，连高度都很合适呢。“这个酒楼是我们家的？”她问着杜若，可自己心里头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我们家的，这四个字愉悦了杜若，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确实是，这个房间就是特意留给你的。”他领着林黛玉开始参观房间，“这是我选的，然后双喜帮着安排的，若你不喜欢，再让人换就是了。” 林黛玉点了点头，跟杜若品鉴了一番墙上的山水画，明显是他自己的手笔，意境不错，到底用墨用色稍逊些。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更重要的是分享杜若游历此处的感受。 这几年的相处下来，两人也常常一同出门，游山玩水之余，对于画技，吟诗作赋等事情的交流也是很到位的。于是乎，在上菜之后，两人意犹未尽，直到菜品稍凉，才在香芷的催促下开始用饭。 两人在外面逗留到天色渐暗，才回到杜宅中。 杜若在这儿经营多年，宅院占地面积极广，几乎能比得上两个鹰王府。而且这个宅院建设的时候，是请的大师帮忙定的设计稿，亭台楼阁，精致动人。距离林黛玉上回来也过去将近三年了，故地重游，她心里头淡淡的陌生感，在看到杜若的笑脸时，都消失殆尽，留下的都是满满的美好。 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换好了衣裳，准备跟杜若一同泡泡温泉。这泉水从山上引流而下，到了屋里头，经过地暖的浸润，温度刚刚好。汤池里头加了不少的药材，逛了一天，正好解解乏。 由于船上的折腾，林黛玉觉得自己□□还微微发胀，红肿的部分应该还没好呢。于是她躲着杜若，故意选了个离他比较远的地方下水。 温热的水没过肌肤，带来的触感十分舒服，林黛玉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那一声低吟自然是让杜若听在了耳中，他没动静，等了好一会儿，她闭目养神，昏昏欲睡时，才悄悄跨步过去。当两人的肌肤相贴时，温热湿润的触觉引发了两人心底的柔软，林黛玉轻轻地靠过去，也不说话，就想跟他静静地待一会儿。 “其实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也不错对吧？！”杜若的手放在她光滑的肩膀上轻抚，“这段时间将圆圆交给叔叔婶婶，你跟我，我们两人一块儿单独过一段时间。从你有孕至今，我们都没怎么待在一块儿呢！”一边说着，一边委屈。 倒不是他矫情，而是真的觉得，他们从前刚刚成婚时候的状态太好，这会儿想起来都忍不住怀念呢！ 林黛玉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错呢。”说来她也是这样打算的，从她出发之后，想了很多，对于两人的关系反省了很多很多。先前的怨念变成了自责，似乎她从成婚之后，也没多了解了解杜若的生意，只顾着跟他游山玩水，有了孩子之后又满心都是孩子，倒是忽略了他。婶婶有句话说的很多，夫妻之间应该坦诚。从前看着叔叔婶婶相处，总觉得不那么完美，可人生哪来的十全十美，是该到了她努力的时候了。 “你应该还挺忙的吧，没事儿的，我自己待着也行，正好好好处理家里的事儿。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出去玩儿。”林黛玉安慰道，想到之前他的来信，说是要过一点时间才能到江淮去，应该是还有事儿没处理完吧。 杜若点点头，“确实，还有点收尾工作，不过也不是很忙的了，每日都可以抽出时间来陪你！” 分开这么久，不仅仅是林黛玉有思念，杜若心中的眷恋也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忍不住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贴的那一刻，刺痛从唇上传来，可林黛玉却忍住了，将手环绕到他脑后，无意识地伸进了他的发丝当中…… 这边夫妻两人相亲相爱，那边红袖也被圆圆小朋友折腾得够呛。说实话，平日里林黛玉带着，她跟着看，时不时逗弄逗弄，觉得圆圆实在是太可爱了，可真正自己上手带时，才知道什么叫又爱又恨。 孩子都有双面，天使和魔鬼，也只在一念之间。秋日干燥，孩子的皮肤嫩，红袖就想着给他擦点滋润的，家里头现成的滋养膏一涂，结果却过敏了。倒是不严重，起了好些个红疹子。 于是，身子不舒服的圆圆，变得十分难带。 红袖抱着哭闹不停的圆圆在屋子里转圈圈，因着心荷的诊断以及劝解，她也不敢带孩子出去外边儿，怕外头飘散着的不干净的东西会让孩子的病情加重。而且每日应该喂养的辅食也停了很多，只剩下一些普通的，不会引起过敏的东西。而这些加深了圆圆的不满，哭闹没用，他就一直哼哼唧唧的，伸长了身子往门外的方向扭，就是想要出去。 还不大会说话的圆圆，嘴里不停重复着：“花花，花花，花花。吃，吃，吃。” 平时他娘在这个时候都会带他逛花园，看花看树，还能在草地上跑圈儿呢。今天换成婶婶带他，脸上痒痒不止，还不让他出去玩儿，不给东西他吃。深觉自己被虐待的圆圆小朋友开始发力，大声哭泣，干嚎不流眼泪的那种。 林沐进屋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一幕，难得见到妻子手足无措的样子，只能用咳嗽来掩饰自己到了嘴边的笑声。 将孩子递给他之后，红袖才怒瞪了他一眼，多年夫妻，她哪里不明白林沐刚刚的小动作，“行了，你来了的话，孩子就交给你了！”她真的是被孩子折腾得够呛，不能否认，看到林沐到来的那一刻，她心里是真的松了口气的。 这会儿红袖郑重的在心里头思考着，是否真的要生一个孩子，混世魔王圆圆，成功引发她对带孩子这件事的恐惧。 正文 60.夫妻琐事 游山玩水的时间过得快, 可掌管家事, 处理杂务的时间过得也挺快。林黛玉到了南境不过是小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将杜宅上下整顿了一遍。从前杜若在的时候，忙着处理外边儿的事儿, 家里都是交给管家, 而大管家虽然得力，难免有疏忽。林黛玉来了之后，全部都要一手抓起来, 一时之间，竟然连杜若都顾不上了。 杜宅占地面积很大，一百多个下人撒下去都不见拥挤,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挑选过的，许多都是家生子。杜若从置宅之后也没多管, 下人们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生存法则，而林黛玉的到来，带来的改变也不是所有人都乐见的。 宅院大了, 能做的事情就多了。从前家里的下人总能在边角的地方种些有收成的瓜果，连家里装饰用的草木在开花之后都能拿出去换钱。林黛玉来了之后，大家自然不能这样, 而财路断了，有些人能忍的就忍住了, 不能忍的, 一一被林黛玉收拾了。 林黛玉的手段也简单, 将不合适的人都撵到庄子里去, 让庄头去管理这些人。 撵走了刺头，剩下的也就好收拾了。她从红袖处学来了好些个招式，一一应用，效果还是不错的。奖罚俱有，软硬兼施，等杜若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回到家里时，就发现杜宅大变样了。 “娘子功劳甚大啊！”他将林黛玉搂进怀里，夸奖了一番，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从杜若的口中出来，“这家里有了娘子才算是家，从前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都不爱回来，如今有了你，每日我都不愿意走呢。” 好吧，从前杜若并不会如此，也不知为何，分开了这段时间之后，倒是叫他有了这些变化。 靠在杜若的怀里，林黛玉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你莫不是怪我将那些貌美的丫鬟打发了？！”她之前将好些个爱出风头，而且不爱干活的美貌丫头都打发出去配人了，左右船队里头大把的船工尚未娶妻，此举倒是解决了困扰杜若的大问题，得了他手下好些人的夸赞。 “娘子，我冤枉！”杜若将头埋进林黛玉的脖颈之间，“我发誓，绝对没看过这些人一眼。前些时候我忙得脚步点地，哪里有时间啊，要不也不会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啊！” 杜若之前的情况林黛玉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嘛，自然是愿意让他哄着的。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甜蜜蜜的。 “那行吧，先放过你。”说吧，将杜若从自己身上推开，“别靠的太近，叫人看了不好。”这些下人除了自己身边一直跟着的几个，其余的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们这样亲近的场景，难免有些把控不住，倒是叫林黛玉生出羞赧之情。 杜若挥挥手让人下去，自己将林黛玉带到塌上，“管他们做什么，这些日子我们都没好好亲近一下，难得我今日无事，正好在家陪陪你。”加重的陪字让林黛玉啪一巴掌盖在他乱动的手上，“讨厌！” 两人待在屋里头，等日上三竿了，才勉强完事儿。杜若让人收拾了马车，带着林黛玉出去逛逛。 秋日里，到处都是丰收的场景，庄子里头也多是忙碌的农人们，将这一季的粮食收入仓内，等着播种下一季。南境就是这一点好，粮食两熟，经年的老农有经验，懂的轮换，倒也不至于让田地失了肥力。再加上杜若鼓励耕织方面的创新，大家也乐意琢磨，至此，已经有不少新的东西出来，大大提高了田地的亩产。 杜若原本不想让林黛玉到这儿来，毕竟田庄里头也没什么看头。可林黛玉自己想到山上看看山水，他只能到这儿来。 一路上从山下的田庄穿过，慢慢往上，一级级的青石板，拾级而上，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杜若让人安置的亭子映入眼帘，四角亭隐没在树林之中，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呢。这里头的桌椅都挺不错，中间还有个炉子。 而亭子边上临着一个湖，清澈见底的水里仿佛有鱼在游动着，水草随风飘动，景色宜人呢。 林黛玉在亭子里架了架子，准备画画，而杜若也架好了鱼竿，边上的躺椅早就收拾好了，边躺着边钓鱼。太阳西斜，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杜若钓上来两三条巴掌大的活鱼之后，便让人送了许多切片的肉来，自己架了炉子准备烧烤。林黛玉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拿起腌渍好的肉放在网片上，烧红的炭火在底下烤着，她随着杜若的指导翻动肉片，并且依次给肉抹上调料，很快就好了。 品尝着自己亲手做的美食，吹着山风习习，林黛玉靠在杜若怀里，只觉得岁月静好。 “从前我总以为人生就要完美无瑕，爱情就要轰轰烈烈，如今才知道，只要能爱人在一起，哪怕是粗茶淡饭，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杜若看着渐渐西下的太阳，感慨道，“玉儿，感谢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让他体会到家的温暖，为人夫，为人父，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可杜若希望，未来的人生路，能与她一块走下去。 “傻话。”林黛玉嗔怪道，她看着晚霞，想到了很多很多，从前在贾府的时光恍若隔世，到了林家之后的磕磕绊绊也都成了过去式，哪怕是前段时间跟杜若分开，独自带着孩子的艰难时光，也都被如今的甜蜜淹没了。心中剩下的，满满都是杜若一人。 夫妻对视，就着夕阳的光，两个人靠在了一起。 一日的时光就这样被消磨掉了，夜里，两人就着孩子的问题，聊了很久很久。在林黛玉看来，毕竟圆圆如今姓林，她希望能生一个姓杜的孩子，哪怕是个女孩儿，也是可以的。而杜若自然也是希望能有个孩子继承自家的烟火，可林黛玉的身体状况让他不敢冒险，于是还有迟疑。 林黛玉生了孩子之后，调养了这大半年的，出发前牛般还特意给她看过，已经无碍，能生下一个了。她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很了解的，对于杜若的担忧，她不放在眼里。 “说不定孩子已经有了呢，别说那么多，快睡吧。”到最后，林黛玉也懒得跟他扯，直接换了个话题，“事情既然处理好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好些日子没见到圆圆，我都好想他了。”对于林黛玉而言，离开儿子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思念早已经泛滥成灾了。 杜若点了点头，“也成，再呆几日，等我交代好了之后就出发吧。”他原本是打算要去江淮的，林黛玉能来他已经很开心了。而且，杜若也很想念自己的宝贝儿子，他暗暗盘算着该怎么办安排才能尽快走人。 难说这次事件的发生不是因为他的疏忽，毕竟，长时间离开南境，凡事只是靠书信来往的话，时间长了当然是会出问题的。为此，杜若回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得好好找个人替上自己的位置才行。 可林沐出任之后，秦闫已经很忙了，银鹰里头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根本没办法抽出时间来帮自己。而南境原本的那些人，都不堪重任，最后，他还是将目光放在了熊桀的妻弟刘能，以及熊獾身上。 刘能这个人能力是有，但是品性却不是一日能够看清的，熊桀成婚的时日并不长，这刘家人能不能信得过，还得等时间验证。而熊獾，倒真是个不错的人选。于是乎，杜若给熊桀和林沐都去了信，就为了能够顺利将人要来。 林黛玉跟他倒是挺熟的，先前男扮女装时，也常常是熊獾跟在自己身边，一来一往的，多少聊过。 知道杜若的安排之后，林黛玉是点头的，在她看来，叔叔的这些好兄弟们，个个都值得信任。她跟熊獾的这么一段交情，杜若清楚，选人时候未必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等熊獾定了时间来，杜若便能抽出身来，跟林黛玉赶回江淮去。 一路风驰电掣，才将将赶在了入冬下雪的前到了江淮。圆圆小朋友被拘着在屋子里，日日都闹腾，红袖带着他，生生瘦了五六斤。等见了林黛玉，仿佛见了救星一般，赶忙将孩子丢回给这不大靠谱的爹娘。 杜若稀罕儿子，也不嫌弃他闹人，什么情况都愿意哄着，而林黛玉却不如此，这下可好，变成了严母慈父了。等林黛玉回过神，她已经在虎妈的路上越走越远。 还没等林黛玉转变思想和策略，就被一个好消息砸了脑门，在与红袖一同去礼佛回来之后，她被前来诊脉牛般告知，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个孩子的到来，也就预示着夫妻生活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一个孩子都应付得够呛，马上要来第二个，林黛玉的心态有些崩。纵使她愿意给杜若生儿育女，但是孩子这样快就到来，倒是叫她有些适应不了，她真的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这时候她又有些怪自己，乌鸦嘴真的是说什么什么灵。 正文 61.教育问题 再次怀孕的好消息让林家与杜家上下都十分兴奋, 可红袖却不敢接过照顾圆圆的重任, 而是从金陵将留在林家的一众全请了过来。左右林沐要在江淮待上不短的时间，日子总该是要过的，总不能将人长久地留在金陵, 这次正好趁着林黛玉有孕之际，将人给弄来。 秦慕雪原本也是安排过段时间就跟着商队的船一同前来的, 只是恰好遇上林峘生病，她一时之间走不开, 倒是滞留在金陵了。将将等到林黛玉出发到南境时, 林峘才转好。 林沐虽然对这个过继来的侄子不大爱宠，可也算是看重, 知道他生病了，便让留在金陵城的牛老先生出马。林峘的病情严重，游学时候染得的疾病，很少人知晓, 还亏的是牛老先生见多识广，细细看护, 好好诊断, 才算是保住了林峘的小名。等人好了，还被拘着休养了好一段时间, 才被允许自由出行。 因着这件事，林沐发话让林峘跟着秦慕雪一同到江淮来, 他准备提前让林峘习惯习惯这边的生活, 然后将人留在这儿。江淮一带学习的风气可比金陵好不少, 而且还有好些个出名的书院能够去就读呢。 仅凭林沐如今江淮巡抚的身份，哪怕林峘并无多少才华，也不会有书院明确拒绝。更何况，林峘本身勤勉好学，成绩还算是拿得出手。 于是乎，在林黛玉宣布有孕之后，秦慕雪她们也从金陵出发赶往江淮。 “圆圆，来，告诉娘亲这个是什么？！”林黛玉拿起一把小木剑，询问坐在栅栏里头的圆圆，“答对了娘亲就给你鸡蛋羹吃。” 对于吃货圆圆而言，鸡蛋羹可算是富有吸引力的美食之一了。他将手搭在包了布的栅栏上，一个使劲儿就站直了，伸手将林黛玉手里头的小木剑接了过来，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剑剑！” 林黛玉立马夸奖道：“哇！我们圆圆真是厉害，都说对了呢！”刚刚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拿了三四样东西给圆圆认，基本上没有出错，为此，林黛玉不吝自己的鼓励，狠狠地夸奖了圆圆。 孩子还很懵懂，却已经知道这是好话了，昂着脑门，用力的摇晃着手里的栅栏，手腕上的铃铛随即发出清脆的声响，倒是叫圆圆越发兴奋起来。 “娘~娘~！”他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不知名的话语，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正在长牙的时候，可不得围着兜儿接口水。 这个栅栏是木制的，包了布之后，将房间隔出了一块独立的空间。里头放置了各式各样的玩具，不仅仅有颜色鲜艳的积木玩偶，甚至还有缩小版的滑滑梯跷跷板等。这是在林黛玉有孕之后，杜若吩咐家里的匠人们倾力想出来的，倒是很受圆圆的喜欢，每日都要在里头待上不短的时间呢。 这个方法可不仅仅是得了圆圆的欢心，也让林黛玉很是欢喜，毕竟，将圆圆放进去，她也能够好好地陪陪儿子。有了身孕，她自然小心，而孩子不知道轻重，可不得隔开些，免得一个不小心，造成了不好的后果。 看着儿子活泼可爱的样子，想到婶婶爱恨交加的眼神，林黛玉只觉得好笑。不过弟弟要来了，她也是高兴的，“圆圆，你舅舅就要来了呢，到时候让他给你背诗，你舅舅背诗可厉害了。说不定听多了，便能移了这爱舞刀弄枪的兴趣爱好呢。”儿子多动，更喜欢刀枪之类的小玩具，这也是叫林黛玉头疼的一点。 当然了，孩子还小，现在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过个把月，圆圆的周岁宴要来了，林沐的意思是要办一个盛大的抓周仪式，让圆圆小朋友有一个难忘的回忆。好吧，林黛玉承认，在知道叔叔如此重视自己的儿子时，心里头是高兴的，可这个借口还真是牵强，孩子这般小，哪里会记得呢。 为此，她心里头一直嘀咕叔叔越来越不靠谱了。为着这件事，林黛玉已经抓紧让人准备东西，除了刀剑书本之外，更多的物件还是需要亲近的人准备，勉强算是个好意头吧。 还不等林黛玉跟圆圆啰嗦更多，那边杜若已经派人来催了。今日他们要一块儿出去，趁着秋日将尽，带着孩子出去逛逛。 林沐打算了很久，却败给了红袖，再加上前段时间圆圆生病，也是折腾得够呛。 正好赶上林黛玉夫妻到来，而林沐在江淮的公务基本上理清楚，能够抽出时间来陪着嫁人出去玩玩。其实当官，林沐还是没什么经验的，只不过他身边能人多，而林沐自己愿意接受别人的意见，于是，一路顺利地走了过来。 他来到江淮之后，因着自己身份高，能做的不过是运筹帷幄。在衙门里，除了提拔起来能用的干吏外，还额外选拔了不少当地的富家子弟，作为外编人员进入公务员的这个队伍当中。哪怕没有正式的任职，可是却能够让这些人学习历练，许多大户人家感念林沐，他推行的政策也愿意维护执行，倒也是两厢合宜。 当然，除了盐务、船务有革新外，其他方面还是照旧。林沐对船务方面的把控力度大，而且他手握着几个大船厂，说话的分量重，革新很容易。而盐务却是朝廷在改革，他不过是上令下行，也无可置疑。 到了江淮之后，林沐鼓励耕织，给农民们争取了不少好处，除了赋税少了，还有许多公告设施的建设需要用到他们，所得到的工钱也足够勤劳的农民们存下一笔了。 商业方面，他没什么经验，在幕僚的建议下，召集商会，根据这些人的建议，给行商的人建立了不少规则。因着规则是大家定下来的，执行也不是特别难，这规则的建立好处还是很显见的，一则规范这些人的行为，二则是保护商人的权益，让这个群体得以健康发展，三嘛，也让朝廷对商业活动有了更好的把控，方向性的问题不出错，自然就能好好发展了。 至此，各行各业繁荣发展。 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老天爷赏脸。因着风调雨顺，小范围的灾害在他们的把握当中，经过了几个月的勤劳耕作，第一个丰收佳节过去之后，大家的粮仓都是满满的。林沐先前还带着人去巡视各地丰收的场景，深怕有酷吏趁着丰收对农民施压，去的次数多了，大家也都知道他的秉性，不少人对这位巡抚赞不绝口。 等上了马车后，林黛玉才算是松了口气，“你说圆圆这家伙怎么如此难带，若是下一个孩儿还跟他一样，我怕是应付不过来了。”她跟杜若状似无奈地说道。 其实也不是圆圆难带，而是新手夫妻难做。他们回来之后，跟圆圆也亲香了好久，只可惜，没一会儿又开始头疼。虽然有了一个小乐园，可圆圆在里头待不到半个时辰就会闹，总不能每日带他到处玩吧。 为着这事儿，林黛玉还特意在圆圆身边安置了三个力气大的丫鬟，就怕一个抱不过来。 “叔叔说过了，要让孩子自己多些走路，总不能日日抱着他。”杜若倒是喜欢自己的大胖儿子，更何况，他跟圆圆在一起的时间短，每日见到的可都是他最可爱的时候呢。 林黛玉点了点头，她明白叔叔所说的道理，也请教过牛般，知道怎样对孩子最好。但是一想到自己从前三岁前都是在乳母的怀里过的，表哥宝玉更甚，五岁前脚都没着过地，而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要开始历练，感伤颇多。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样对孩子或许更好，日后成才也快吧。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像叔叔？！”林黛玉看着那双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眼睛，忍不住问道。杜若的眼与林黛玉的还是有区别的，两人综合之后，反倒衬得孩子像他叔叔多一些。林黛玉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悲伤了，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一直养在叔叔身边，怎的越长越像他，更甚者，性子也越来越像。 杜若将孩子叉起来对视，“不会吧，我怎么觉得他更像我一些呢。”男孩肖母，其实，圆圆与林黛玉还是更像一些的，“你看这眉眼，这鼻子！”他将孩子的脸与自己的凑到一起，面对林黛玉。 或许以为在跟自己玩儿，圆圆倒是兴奋得很，双脚乱蹬，杜若结实地挨了几脚。而圆圆的这一行为成功引来了父母的怒视，夫妻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奈。 这一路上，两人就着孩子的未来教育问题，各种对付孩子的手段，以及日后孩子的安排，讨论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 圆圆小朋友也认真地在边上看了半天，大眼里满是兴奋，要是他知道真相，估计得哭吧。 正文 62.未完待续 “叔叔, 这一向还算是太平, 鱼米之乡，果然名不虚传。”收获过后的田野虽然没有了作物，可一望无际, 甚是广阔。他们往山上漫步，看着落叶缤纷, 是不是农人背着山货往下走。刚刚下过一次秋雨，山里头的蘑菇也可以采集了。 农家并没有多少进项, 这上山大多数人都是结伴而行, 收获颇丰，能攒下一年的零嘴外, 有些勤快的人家还能换点钱。 林黛玉自从回到了林家之后，性情就大变样了，从前只知道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如今跟着林沐, 了解了不少的乡土风情，管上几个庄子, 对于这农事的了解也多了起来。说起来, 从前觉得污秽不已，提都不想提的东西, 如今，说起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一次的出行, 张罗的是红袖, 林黛玉没多少地方能挑剔的。再加上林沐安排的几项活动也颇有趣, 倒是让一行人都十分满意。 杜若从前也试过这样，集结一群朋友，在收获过后的土地上垒个小土堆，烧红了土块后，放入用荷叶包裹过后的食材，做好的东西别有一番风味。这种方式非常的豪放，配上着美景，倒是叫几个男人觉得意气风发。 林府的厨师手艺还是很不错的，毕竟，那些肉和蛋在经过他们的巧手处理之后，味道好极。 等烧好了土，闷好了东西，挖出来处理好之后，呈现到大家伙儿眼前的，就是一盘盘充满了乡土气息的美食。林黛玉尝试着夹了块鸡肉，除了扑鼻的香气之外，她似乎还尝到了收获的味道。 “这两淮乃是国之粮仓，说句难听的，你叔叔这个位置，估计很快又要调动了。”毕竟，先前皇帝陛下能让他来，不过是因为烦了他，可又不能随随便便给他找个地方，这才安置在这样重要的位置上。等过了两年的面儿，肯定得召他回去的。 好在林沐也不大期待在这儿很久，对于他而言，这些都不过是历练。似乎他心中总有自己的打算，旁人并不能说清楚。 林黛玉还是第一次听叔叔讲这样的话，目瞪口呆，在她眼里，叔叔可是皇帝陛下面前的宠臣，怎么会说的好像是个讨债鬼一般。难道叔叔出任两淮巡抚是有其他内情的？！ 林沐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一看她那样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儿，“如今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养胎，至于其他事情，都有我呢。”他尝试着安侄女的心，“圆圆的未来我都想好了，等他六岁了，就送到姑苏老家去，请许郇的儿子为他开蒙。之后，我会为他铺一条通天道，你就等着当老封君吧！” 不是林沐夸口，他的确有这个能耐。叫林黛玉嫁给杜若是他同意的，从一个公侯之家的贵女变成一个商人的媳妇儿，个中因为身份变化而产生的种种问题，他都应该一力承担的。对于林沐而言，他已经将侄女当成是未来的继承人，努力让圆圆姓了林，就应该为他张罗一番。 “我明白。”这些话婶婶翻来覆去跟林黛玉说了好几遍了，“叔叔也莫要操心太多了，日后的事儿，这会儿都还是说不清的。”她看得开，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 更何况，林黛玉从闺阁时光开始便甚少接触外人，认识的不过是贾府的几位姑娘，以及姻亲朋友家的孩子。而这些人的下场不一，算起来，林黛玉如今已是非常不错的了。 “傻孩子，长辈们总是会操心多一些，你的日子过好了，等百年之后，我才有脸去见你爹爹啊。”想到自己清风霁月的哥哥，林沐心里有点抑郁。若是他还在，如今也就是比自己大一些的年纪，说不定还能跟自己把酒言欢呢。 人生漫漫，他总该有些念想才能过下去。 林黛玉看着近几年开始变老的叔叔，心中感慨万千。她与杜若还年轻，可叔叔哪怕保养得宜，可已初见老态。从前她还总觉得叔叔能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来，这一次离开才个把月，叔叔的鬓角已经微微发白。 边上婶婶倒是没什么太大变化，林黛玉看了看圆圆，想了想，说道：“叔叔，您不若将圆圆带在身边养着吧，他跟着您，我也放心些。”只盼着他身边有个孩子，能叫渐渐似修仙般的叔叔能够多些烟火气。虽然心里头有些舍不得孩子，可林黛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对孩子最好的安排。 她如今腹中这一胎，怀相跟先前一般无二，想来应该也是个男孩儿。而圆圆，既然姓了林，那就该到林家长大。 压抑住心中隐隐的痛意，林黛玉看着林沐，意思很明确。 侄女这样的安排，林沐是很受用的，他对于圆圆小朋友的好感异常，甚至超过了林黛玉。这可谓是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孩子。去姑苏给圆圆上族谱的时候，放的是在林沐的名下呢，日后，自然是要继承林沐的一切的。 “你若真的放心，我也无妨。”接个孩子罢了，日常照顾还是要靠孩子身边的仆妇们。“你放心，叔叔定会好好照顾好你的孩子。” 红袖在边上听着，心里头喜忧参半，能养一个孩子，她自然是高兴的。可这孩子要养好，她的压力也大，更何况，这还是林黛玉的孩子。 一家人因着这件事，一时之间倒是静默。 其他人也静悄悄地吃着美食，没敢多话。杜若在林黛玉身边，轻轻将人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其实，当初答应将孩子改姓林时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此时一听，也就接受了现实。说实话，左右如今两家人相处融洽，形如一家，养在哪儿区别不大。难道说孩子给林沐养大了，他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吗？！ 而且，之前就已经百般安慰过自己的杜若，如今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林黛玉腹中的孩儿身上，毕竟，这才是他真正的期待。 林黛玉先前也曾忧虑过，日后自己的孩子，一个生下来就在官宦人家，有叔叔的爵位撑着，起码日后能当个富贵闲人。另一个却只能留在家中，接管杜若的生意，汲汲营营只为谋利。一想到这日后孩子若是有怨言，她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一般，只有当了母亲，才明白这个中的辛酸。 后来还是托杜若的福，跟她讲了许多许多事儿，林黛玉才算是想开了。若是儿子想要更多，也的确是该让孩子自己去争取，作为父母，只能教导孩子获取成功的方法，却不能代替他们得到成功的果实。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儿，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富贵，也没有绝对的贫穷，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只有成为一个好人，才能不枉他们的期待。 林黛玉抬头看了看杜若，靠在他怀里，吃着美味的食物，看着儿子在大家伙儿的逗弄下呈现出来的可怜样，忍不住嘴角微翘。 未来的事情还是不应该太紧张，日子总该过下去，只有自己稳住了，努力奋斗，才会有更好的生活。 野餐的趣味还未曾体会完毕，那边就有听到消息的人过来偶遇，林黛玉看着不远处到来的众人，心生感慨。果然，拿多少钱做多少事儿，叔叔手握的权利越大，责任就越大呢。 “你说，我们日后是不是也能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她看着杜若，温声问道。 从脱离贾府开始，林黛玉觉得自己就过上了不一样的人生，可嫁给杜若之后，又开始了另一种。从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脱离了内宅，到这广阔的天地来，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体会人生百态，可确切地体会过后，林黛玉还是无比感谢生命中出现过的每一个人。 无论是曾经给与过她帮助还是奚落的人，她都怀着感恩的心看待。 杜若认真地点了点头，“一定会的！”他用性命保证，定能给妻儿一个美好的未来！ 看着语气坚定，神色毅然的杜若，林黛玉终究还是舒出了一口气，总归她的眼光还是不错，日后，他们夫妻二人互相扶持，何愁前路难行呢！ 两人对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爱意浓浓。边上的人都不好意思看这对小鸳鸯，心里头都暗暗为林黛玉高兴，连红袖都忍不住别开脑袋，只除了圆圆。被大家伙儿逗得有些发飙的他，回头一看，见不靠谱的父母竟然只顾自己恩爱，不管他的死活，于是，气愤地挪着步子过来，狠狠地将杜若的头从林黛玉身边推走，自己搂住了林黛玉，用屁股对着杜若。埋首在林黛玉怀里的圆圆小朋友，咿咿呀呀地用自己的外星语抱怨着父母，惹得大家一阵阵发笑。 而被儿子推开的杜若一脸尴尬，咬牙切齿：果然是个小讨债鬼！他在心里暗暗发誓，等回去之后，一定要将这个小捣蛋亲自打包送到林家去。 正文 63.番外一 红袖觉得自己的人生简直能写成一篇传奇小说, 每每总是在她以为要过上平淡踏实的生活时, 就会发生重大改变。 从孩童时代就腻在一起的林沐，几经波折终于成了她的夫婿，就在红袖以为自己会顺利接替爹爹红喜的位置, 成为银鹰下一任接班人，一个叱咤风云的女海盗时, 变故再次产生。她爹居然将银鹰交给了林沐，就在她努力说服自己, 接受这个现实的时候，远航出海归来的夫君, 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秦慕雪的到来让红袖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发现作为一个女孩儿，作为一个妻子, 她都是极度不合格的。于是，在秦慕雪的刺激下，红袖开始渐渐淡出银鹰，开始在她自己的舞台上表演。 慢慢地，红袖学会了长袖善舞地处理人际关系，学会了如何四两拨千斤的处理家里的大小事务, 学会了应对外边大小管事, 学会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 端出一副正经的表情来, 镇住所有人。 就在她以为龙阙会是夫君最后抬进来的姑娘时, 他又扔下一个炸弹。 林沐想回金陵去。 从前红袖就知道, 林沐的故乡在那片广袤的大地上，那里有富强昌盛的国家，有疆域辽阔的土地，有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可红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夫君有那样大的抱负。银鹰渐渐容不下这条腾飞的蛟龙了，他需要大的舞台，更大的发挥空间。 在几经折腾后，红袖还是同意了。她从来都拒绝不了，因为，她爱他。 金陵城对她而言并不是个大问题，在秦慕雪到来后就开始的修炼还在继续，可越来越多的变数在发生着，夫君的侄女，夫君的家族，夫君入朝为官后需要面对的一切，甚至连最熟悉的银鹰，都有了许多红袖应付不来的问题。 最后，她只能选择和秦慕雪握手言和，并且成为盟友。 林家在她和秦慕雪的联手整治下，渐渐开始走向正规。而养好了身子的林黛玉，也成了这个家的新成员。红袖喜欢这个孩子，尽管她看着娇弱，不谙世事，骨子里头却是和林沐一样的清高。 林黛玉与林沐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两人的秉性十分相似，连爱好都一致。外人或许不清楚，可作为林沐的枕边人，哪里会不知道这个男人百般掩饰下的真性情呢。于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了林黛玉的信任，成了她眼中的好婶婶。 或许连红袖自己也不清楚，她装过头了之后，或许也忘记了从前的真性情。很少有人会记得，曾经的她，是叱咤银鹰的女海盗，是周围船只闻风丧胆的强敌之一。 日子越来越平淡，慢慢的，红袖也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专心致志做起了自己的贵妇人。尽管不明白为何，林沐在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将侄女许配给了好兄弟杜若，红袖虽然奇怪于一向自持身份的秦慕雪会一反往日的态度支持林沐的行为，在她看来，这一对，不看其他，单看人的话，勉强也算是佳偶吧。 林黛玉孩子的出生，让红袖对生一个孩子的渴望达到顶峰，已经年近三十的她，非常非常渴望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求神拜佛都无法完成这个任务，甚至让她对人生都产生了怀疑，尽管在夫君的努力下，圆圆成了他们的孩子，过继到林沐的名下，到底不一样啊。 哪怕在圆圆的折腾下，她对生孩子这件事有了一定的恐惧，可对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的渴望，还是超越了这一切的恐惧。 就在她接受了自己未来不可能有孩子这个残酷的现实之后，终于，在林黛玉过继给他们的孩子林琥六岁，红袖三十五岁时，她意外地发胖了。 经过牛般的再三确诊，她怀有身孕…… 一时之间，所有的平衡都被打破，家里热闹非凡的同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的林黛玉，却意外地欣喜，大张旗鼓地来祝贺不止，还给送了不少东西。尽管林琥已经在她身边养了这么些年，可红袖还是期待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绝望了，放弃了而已。 重新找到了人生目标的红袖，忍不住回想起当日林沐接到消息时的表情，那似喜似悲的样子让她摸不清头脑。可红袖不愿意深究，她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肚子，平平安安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在抱着自己的孩子的那一刻，有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此时，林沐进来了。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孩子，却没有拒绝拥抱这个孩子，他今年快要四十了，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算起了已经晚了很多很多。可林沐自己的心情只有自己懂得，从前刚刚来到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孩子，在德国留学的他深知人体结构学，自己的身体被动过手脚，他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的是，牛般能够在多年的调养下，将自己的身子养回来而已。 “红袖，谢谢你！”终于，抬起头来的林沐，扬着笑脸跟红袖道谢。夫妻对视，那一瞬间，所有一切都尽数消融在这一笑当中。 正文 64.番外二 “囧囧, 快把你弟弟带出去！”林黛玉简直要崩溃了, 她拉着小儿子的手，迅速将他与宝贝女儿分开，之后抱着女儿往内室去了。 如今林黛玉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 最后这两个是双胞胎，已经三岁了, 经常打架。作为一个生了四个孩子才生到个女儿的人，她对这个女儿是疼到了骨子里。大儿子圆圆已经十五岁了, 今科下场，成绩未出, 她已经在张罗他的婚事。二儿子十二岁, 已经能跟在夫君身边办事儿，对家里的庶务头头是道, 就是不爱读书。 三子身子弱，六岁的人了，却还像长不大一般，林黛玉没舍得让他去外院住，一直养在身边。秉承圆圆的小名，下头的几个孩子分别为回回, 囧囧, 囵囵和囡囡。囡囡几乎就是林黛玉的命根子, 囵囵和囡囡为双胞胎, 儿子囵囵身子康健, 能吃能喝, 还闹腾，可女儿囡囡却瘦弱，时常生病，可不是吸引了林黛玉的全部注意力。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此，两个孩子常常会打架，而囧囧就成了劝架人。 刚刚不知为何又打起来了，囧囧拉不开他们，只好找来了母亲。等林黛玉将妹妹抱走了，他才严肃地看向自家弟弟，“说，你为什么老是欺负妹妹？”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可爱的妹妹，这个熊弟弟怎么下的去手。 哥哥的苦心囵囵一点儿都体会不到，在他看来，妹妹就是跟他抢娘亲的坏人。要不是因为妹妹，娘亲会对他很好很好的。而被哥哥这样一说，他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没有欺负她，是她不乖，她抢我东西！” 一般来说，囵囵从不会主动挑衅，可是妹妹要是抢他东西了，他也不会留情，可不得打回去。 猛然间看到弟弟流眼泪，囧囧也有些慌乱，“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杜若一进门就看到小儿被哥哥训得直流眼泪，他倒是没觉着囧囧欺负弟弟，毕竟，囧囧平日里最是温和，几乎没脾气，“怎么了？” 这一问，将囵囵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嚎啕大哭，边嚎还边告状：“爹爹，他们欺负我，大家都欺负我！”虽然已经三岁了，囵囵会说的话不多，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句，伴着哭声，也听不清楚。 杜若只好将视线投注在囧囧身上，唇语加上眼神示意，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好在囧囧聪颖，说话都不带打折的，噼里啪啦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因为他从头到位都旁观了，说法更可信一些。 了解了真相之后，杜若叹了口气，伸手将囵囵抱了起来，“行了，别哭了，小男子汉哪有掉金豆豆的！”一边将他放进怀里，一边抚着他的背安抚到：“刚刚妹妹不对，不该抢你的东西，可你也不对，再怎么样不能打人。”他尝试跟儿子讲道理，“妹妹还小，她不懂事儿要好好教，不能用蛮力，这个道理爹爹不是常教你？！” 一边说，一边观察儿子的神色。在杜若看来，每一个孩子都是自己的心血，包括已经过继给林家的林琥。可妻子总是偏心小女儿，这也叫他十分难做，只能尽量保证公正公平。他不是没有过兄弟，也不是不知道父母偏心的滋味，他相当一个合格的父亲，就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况。 不过杜若也明白，妻子宠女儿也是有道理的，他不想多加责怪。 道理囵囵都懂，刚刚也不过是一时气愤，现在得了爹爹的安慰，又看着边上守着自己的哥哥，他终于平复了心情。乖巧地搂着杜若的脖子，说到：“爹爹，我去给妹妹赔礼道歉，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当个好哥哥，不打她的。” 听着儿子软软诺诺的声音，杜若只觉得心都快化掉了，“好孩子！”说着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倒是囵囵，被亲了之后害羞极了，小脸红扑扑的。 杜若带着两个儿子进屋时，林黛玉也哄好了女儿，看到爹爹与哥哥们进来，囡囡瘪了瘪嘴，跪坐在床上，小胖手拱在一起，给囵囵行了礼，“哥哥对不起~”她被娘亲说了一顿之后，已经想开了，乖巧地道歉。 囵囵也跟她道歉，兄妹两人很快又凑到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玩得很开心。林黛玉松了口气，孩子越来越难教了，她有时候觉得心累，可看着孩子们茁壮成长，她又感安慰。杜若将她搂进怀里，一边牵着囧囧，一家人笑着，倒是温馨。 杜若看着妻儿，只愿岁岁年年，安享静好。